特朗普拍了“犯罪嫌疑人大頭照”

蘇潔

特朗普在社交平臺上公布個人的犯罪嫌疑人照片。

對美國前總統特朗普來說，2023年8月24日或許是他終生難忘的一天。當地時間當天晚上7點，他搭乘自己的私人飛機抵達佐治亞州的首府亞特蘭大，不是為了參加會議或活動，而是去進行投案登記。

8月14日，佐治亞州公布了一份近100頁的起訴書，列出了41項刑事罪名，正式對特朗普及其18名盟友提起訴訟，指控特朗普等人通過非法手段試圖影響2020年總統選舉結果。發起訴訟的是佐治亞州富爾頓縣的地方檢察官法妮·威利斯，她不僅將特朗普等人告上法庭，還宣布為所有19名被告設定了相同的投案截止日期。“根據佐治亞州法律的正常程序，在起訴后，大陪審團向被告發出了逮捕令。我為被告提供自愿于2023年8月25日星期五中午或之前投案的機會。” 如果逾期，法院將在8月25日之后發出逮捕令。

為了爭取主動，在截止日期到來前，特朗普不得不去富爾頓監獄進行投案登記。隨后，警方對特朗普進行了指紋采集，并拍攝了一張犯罪嫌疑人“大頭照”。盡管特朗普面臨多起刑事指控，但這卻是他第一次拍攝嫌疑人照片，也讓他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個被公布嫌疑人照片的前總統。完成這些程序后，特朗普以20萬美元的保釋金獲準保釋，但必須遵守不得恐嚇本案的同案被告、證人或受害者等“禁言”協議。

除了特朗普本人外，其他被告包括特朗普前白宮辦公廳主任梅多斯以及他的律師、“9·11事件”時的紐約市長朱利安尼等。根據佐治亞州警局網站公布的記錄，特朗普的18名同案被告中，梅多斯于同一天向富爾頓縣報到并被收監。而朱利安尼等近半數被告都已于周三進行投案登記，之后獲得保釋。

“沒有任何人可以凌駕于法律之上。被告未遵守佐治亞州的選舉挑戰法律程序，而是參與了一個‘犯罪企業’，試圖推翻佐治亞州的總統選舉結果。”檢察官威利斯在8月14日深夜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根據佐治亞州的起訴書描述，在2020年的總統大選中，特朗普等人為了影響大選結果，采取了數十項行動，其中包括懇求佐治亞的共和黨州務卿為他找到足夠的選票，以在這個“搖擺州”獲勝；試圖說服佐治亞的立法者無視選民的意愿，任命一批有利于特朗普的選舉人團成員以及騷擾選舉工作者等。

特朗普本人共面臨佐治亞州的13項獨立指控，包括試圖用非法手段推翻2020年總統選舉的失敗結果、欺詐和虛假陳述罪等。此外，起訴書中還提到特朗普團隊的一名律師參與陰謀，通過非法方式竊取佐治亞州一個農村縣的投票數據等。

佐治亞州公布的這份起訴書，是針對特朗普的第四起刑事案件，也是8月以來第二起指控特朗普試圖顛覆2020年美國總統選舉結果的刑事案件。

8月23日，美國佐治亞州亞特蘭大，特朗普的支持者在富爾頓縣監獄外揮舞旗幟。本文圖/視覺中國

對于自己的被捕，特朗普早有心理準備。在動身前往亞特蘭大的幾天前，特朗普就在社交網絡“真相社交”（Truth Social）上寫道：“你能相信嗎？周四（8月24日）我將去佐治亞州亞特蘭大，去被逮捕。”

佐治亞州對于特朗普的起訴，源于對一條通話記錄的調查。在2020年大選期間，時任總統特朗普與佐治亞州州務卿布拉德·拉芬斯佩格進行過通話。通話錄音顯示，他暗示拉芬斯佩格可以 “獲得11780票” 。這個票數剛好足夠超越他在總統選舉中的終極挑戰者拜登。

作為第一位在聯邦和州兩級受到刑事指控的美國前總統，面對接連而來的指控，特朗普的態度仍然是堅決否認。“你們看，我現在面臨四個（指控）。我的意思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有四個……它們都非常相似，因為它們沒有任何基礎。” 8月17日，接受福克斯商業頻道采訪時，特朗普首次在鏡頭前對佐治亞州的起訴做出回應。

隨后，特朗普在“真相社交”上寫道，他的法律團隊將在法庭上提供支持他觀點的證據。特朗普還不忘鼓勵共和黨，呼吁他的黨派成員“要堅決一點”，稱“共和黨在許多方面都很偉大，但他們在這些事情上不夠努力，他們必須變得更堅強。如果他們不這樣做，他們就不會擁有一個強大的共和黨”。

8月24日，美國佐治亞州亞特蘭大，獲準保釋的特朗普在機場出發前聲稱“我沒有做錯任何事。”

目前，特朗普在佐治亞州的審判時間尚未最終確定。盡管威利斯要求在10月23日開始對特朗普和18名同案被告進行審判，但特朗普等人可能會反對在兩個月內就開始審判。而富爾頓縣高等法院的法官斯科特·麥卡菲將最終決定開審日期。

讓特朗普頭疼的不只是佐治亞州。就在佐治亞起訴書公布的十幾天前，美國當地時間8月1日，美國司法部特別檢察官杰克·史密斯在華盛頓特區提交了一份長達45頁的起訴書，其中詳細列出了針對特朗普的4項重罪指控，包括共謀欺詐國家、串謀妨礙官方程序、妨礙或企圖妨礙正式程序，以及陰謀侵犯權利。其中一些罪名，可能讓特朗普面臨最高20年的監禁。

2021年11月，54歲的史密斯受命負責調查前總統特朗普。史密斯擁有豐富的處理政治家高風險案件的經驗，而且為人低調。自從受命負責調查以來，他從未接受任何采訪，也從未“站隊”支持民主黨或共和黨。美國司法部長梅里克·加蘭在《華盛頓郵報》報道的聲明中表示， “史密斯先生是公正、緊急地接手這些事務的正確選擇。”

在史密斯的起訴書中，特朗普不僅被指控密謀推翻2020年的總統選舉結果，更是和國會大廈襲擊事件聯系起來，被指控煽動支持者沖擊國會大廈，阻止國會認證現任美國總統拜登獲得選舉勝利。檢察官認為，特朗普傳播煽動性言論，并向州級官員以及包括前副總統邁克·彭斯在內的聯邦官員施壓以期改變選舉結果，并最終導致了2021年1月6日針對美國國會大廈的暴力襲擊事件。

“2021年1月6日針對美國國會大廈的襲擊，是美國民主受到的前所未有的攻擊”，史密斯在一份媒體聲明中稱，“這是由謊言滋生的——來自被告的謊言，旨在阻礙美國政府的基本職能。”

而到目前為止，史密斯已經兩次對特朗普提起訴訟，除了8月1日的起訴外，7月27日，史密斯還對特朗普涉嫌“不當處理涉密文件”案提出了新的指控。在訴訟書中，特朗普被指控故意留存國家機密文件，以及指使手下刪除其佛羅里達州棕櫚灘私人住所海湖莊園的監控錄像。

一些美國法律和政治專家們認為，8月1日公布的這項指控，在法律和政治上最具破壞性。萊斯大學名譽教授保羅·布雷斯認為，針對特朗普“破壞美國選舉和權力和平移交”的指控是非常嚴重的。“這可能是美國歷史上最重大的法律案件。”布雷斯表示。

在喬治城大學法學教授大衛·蘇珀看來，8月1日的起訴書“意義重大”，因為檢察官在此案中選擇了更為狹隘的指控，被指控的僅有特朗普一人。“這是一套非常謹慎、保守的指控，而特朗普將很難駁倒這些指控。”大衛·蘇珀對媒體表示。

8月28日，華盛頓特區聯邦法院法官楚坎（Tanya Chutkan）在聽取了控辯雙方的論證后，宣布將這個“最重大法律案件”的庭審日期定在明年3月4日。不無巧合的是，這一天是2024年總統選舉共和黨初選“超級星期二”的前一天。

此前，史密斯辦公室曾要求在明年1月2日開審此案，而特朗普律師團則主張將庭審推遲至2026年4月，屆時2024年總統選舉結果早已出爐。楚坎在聽證會上表示，特朗普提議的2026年“遠遠超過所需要的準備時間”，案件拖延太久可能面對證人缺失、記憶淡忘等問題。

對于楚坎的決定，特朗普表示將上訴，要求法院更改庭審日期。但法律專家普遍認為這難以辦到。

作為第一個面臨刑事指控的美國前總統，特朗普獲得的指控數量也創了紀錄。在近幾個月先后遭遇的四項起訴中，特朗普共面臨91項指控。

對此，一向善于利用輿論的特朗普繼續發揮自己的特長，將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立場上。他認為指控是“獵巫行動”和對國家的“可怕之事”，而他遭受的“政治迫害”是為了阻止他參與總統競選。

“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這是他們的競選方式。”在獲得保釋后，特朗普在重新登上私人飛機前接受媒體采訪時稱，這四起起訴中的91項刑事指控是為了陰謀破壞他的總統候選人地位，“我們完全有權質疑我們認為不誠實的選舉。”

離開亞特蘭大后，特朗普在 “真相社交”平臺公布了自己的嫌疑人照片，然后將其置頂。照片下面一行標題寫著“嫌疑人照片 — 2023年8月24日”。此外，他還留了兩句話，第一句話是“選舉干預”，第二句話是“絕不投降”，帖子里還加上了他的選舉網站地址。

隨后，特朗普在時隔兩年多后回歸了美國著名社交媒體X，帖子的內容也和“真相社交”如出一轍。前身為推特的X平臺，在7月底換上了新標志，以“X”取代了推特原有的經典藍色小鳥。2021年1月6日美國國會大廈暴力襲擊事件發生后，特朗普因為涉嫌通過社交媒體煽動襲擊，賬號被封。不過，隨著美國商業巨頭埃隆·馬斯克入主推特，特朗普的賬號得以解封 。

在多數美國媒體看來，特朗普有可能會重新將推特作為自己今后選舉的宣傳渠道。目前，特朗普在X平臺上擁有8600萬關注者。

不光特朗普本人擺出了一付絕不認賬的姿態，他的支持者們也沒有消停。就在特朗普與被捕當天，亞特蘭大法院就遭遇了一起炸彈威脅。不僅如此，據美國全國廣播公司新聞臺（NBC News）和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報道，在特朗普被佐治亞州起訴后，據稱是富爾頓縣大陪審團成員的姓名、照片、社交媒體資料和住址在網上被人共享，不少陪審團成員也受到了威脅。

“我們非常重視此事，并正在與我們的執法伙伴協調，以迅速應對任何可信的威脅，并確保那些履行公民職責的個人的安全。”富爾頓縣治安官辦公室表示。

盡管官司纏身，在角逐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提名的路上，特朗普仍然遙遙領先于其他競爭對手。截至7月31日的民調顯示，特朗普以53％的支持率占據絕對優勢，領先排名第二的對手佛羅里達州州長德桑蒂斯37個百分點。而其他14個候選人中，沒有人的支持率超過6％，甚至不少人支持率不到1％。

不僅如此，從4月初第一起針對特朗普的訴訟被提出后，特朗普的支持率不降反升。根據英國廣播公司（BBC）的調查，不少共和黨選民認為針對特朗普的起訴動機不純。在接受調查的共和黨選民中，有76％表示機密文件指控是 “出于政治動機” 。61％的共和黨選民表示，特朗普的起訴沒有影響他們對這位前總統的看法。14％的人甚至表示，他們對特朗普的看法更正面。

民調的領先，也讓特朗普變得更自信。8月23日，特朗普甚至直接缺席了原本應該參加的共和黨內候選人第一輪辯論，他選擇在辯論開始前的5分鐘，在社交媒體平臺上發布了自己與前福克斯新聞主持人塔克·卡爾森的訪談。

“你看，民調已經出來了，我領先了50到60個百分點。”特朗普說，“我在想，我是否要坐在那里一兩個小時，不管是多長時間，被那些甚至不應該競選總統的人騷擾？我應該這么做嗎？”在發布的訪談中，特朗普顯然沒把任何共和黨內的競爭對手放在眼里。

而在第一場辯論上，盡管特朗普沒有出席，他卻似乎成了主角。辯論期間，當被問到“如果特朗普被判有罪，他們是否還會支持特朗普作為共和黨的提名人”的問題時，8名候選人中的6位，包括前副總統邁克·彭斯，都舉起了手。

盡管在共和黨黨內，特朗普的民調支持率大幅領先，但特朗普在接下來的一年將不得不面對一系列官司。這些官司對于大選最終結果會產生何種影響，還存在著諸多變數。美國《政客》雜志8月21日發布的最新民調顯示，在受訪的1032名年齡在18歲及以上的美國成年人中，有61％的人認為，對特朗普等人的審判應該在明年11月大選結果出爐前進行。大約51％的美國民眾，包括絕大多數的民主黨人和約一半的獨立選民，認為特朗普在這一系列指控中將被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