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談高考作文得分亮點之“構思精巧”

王淦生

作文構思，相當于建筑學中的建筑設計，它能使同樣的材料通過最優的架構設計獲得最佳的視覺效果和實用價值。作文構思雖是形式上的追求，但也會對內容的表達起到良好的促進作用，如使內容和形式相得益彰，使文章內容的表達和主題的凸顯取得最佳效果等，為讀者所喜聞樂見。

古今中外的文學史上，有很多因作品構思精巧而聞名的文學大家。如美國短篇小說大師歐·亨利，其短篇小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結尾技藝一直被讀者津津樂道；中國古代詩壇中的“七絕圣手”“五言長城”分別是對將七絕和五律運用得出神入化的王昌齡和劉克莊的贊譽。由此可見，人們對文學作品的喜愛，不僅在于主題和內容，還在于形式。

在作文訓練中，我們亦須重視對構思的訓練。因為只有重視構思訓練，我們才能更好地謀篇布局，才能用最好的形式來表達文章主題，從而讓讀者感受到一種形神兼備的美。考場作文更是一門“示好”的藝術，只有內容、結構、表達俱佳才能贏得閱卷老師的青睞。下面，我們就來欣賞2023年全國新課標Ⅱ卷的一篇優秀考場作文，以體會文章構思之精巧。

出入自由之門

（題目起得很有懸念：作文主旨是“給自己一個空間”，這與“出入自由之門”有何關系？）

英國作家伍爾夫在《一間自己的房間》一書中說，她渴望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因為在這間屬于自己的房間里，她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能夠得到最大限度地迸發。誠如伍爾夫所愿，每一名青少年也都渴望在學習、生活中，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借伍爾夫的作品和名言導入話題。這是非常值得借鑒的一種話題導入方式，優點有二：以名人名言導入，具有說服力；用經典名著導入，富有文化味。這一段屬于“起”）

對青少年而言，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必不可少。它能夠讓我們更好地思考、沉淀，并蓄積不斷前行的力量。在一遍又一遍“生存還是毀滅”的叩問里，哈姆雷特在王宮中度過了一段延宕時光。而這段時光驅除了籠罩于他的陰暗，使他變得更加理性與堅強。在全身心投入革命文學之前，魯迅先生也有過一段埋頭考據石刻、不愿被世事打擾的時光。正是這段時光的沉默，讓他爆發出了強勁的戰斗力，吹響了中華民族覺醒的號角。屠呦呦甘坐冷板凳的那段時光里，將中國傳統中醫藥理論與現代醫藥學相結合，成功提取出了造福人類的青蒿素……這個屬于自己的空間，是青少年心靈的棲息地，是獨立人格的后花園，它不必華貴富麗，不必廣廈萬間，不必設施高端，但必不可少。（援引文藝作品中的典型形象和現實社會中的典型人物，證明“對青少年而言，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必不可少”這一觀點。論據多樣化，有文學形象和社會名人，有文學大師和學界名流，論證具有說服力）

在屬于自己的空間里，我們可以更好地認識自己、矯正自己，從而成就自己。四下無人處，我們更能坦然地面對全部的自己，從而在一次次自我解剖中看清自己，在跌跌撞撞的前行中探索自我成長之路。如果沒有對自己的坦誠剖析，就不會有《懺悔錄》這部經典著作的問世。也正因為能直面和接納自己的現狀和處境，蘇軾才會擁有“一蓑煙雨任平生”的豁達胸襟，進而成為千古奇才，為中華文化留下儒釋道合一的智慧。在屬于自己的空間中袒露自我，意味著我們既能看到自己的亮點，又能直面自己的卑微。在這一方屬于自己的空間里，即便脆弱如天地間的蜉蝣，我們亦能擁有西西弗斯般的神力，在絕境處迸發出崇高的美。因此，我們應當珍視屬于自己的空間，不自矜、不放縱，時時三省吾身，在一次次獨處的時間和空間里積蓄向上的力量。（這一段在上段論述的基礎上更深一層，重點闡述了我們在“屬于自己的空間”里應有的作為。文章列舉了一系列典型事例，闡述了充分利用“屬于自己的空間”對人們取得成就的意義。以上兩段屬于“承”）

當然，沒有人是一座孤島。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并不意味著我們要離群索居、與世隔絕。“閉門造車”是誕生不了時代英雄的。勇于直面時代的淘洗，能在種種考驗中坦然前行、創造精彩，才是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的終極意義。當人格日益厚重，當羽翼日漸豐滿，我們便可馳騁于九天、遨游于寰宇、出入于獨處與入世的自由之門。青春于我，是最令人激動的饋贈。（從辯證的角度闡述“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并非離群索居、與世隔絕，而是為了更好地修煉自己，以至于能在“獨處與入世”之間自由穿行。這一段又呼應標題，使“出入自由之門”得到落實。這一段屬于“轉”）

在自我與世界的兩極里，我們總會有無盡的叩問。一方自我的空間給予了我們歇腳、成長的港灣，而世界博大無垠的天空又會讓我們擁有更多暢想和創造的機會。讓我們從容、自由地出入于自我與世界之門，創造出屬于自己的奇跡吧！（總結全文，重申“擁有屬于自己的空間”的意義，同時又指出除了擁有自己的空間，我們還需要走向世界，并能在這兩個區域間自由穿行——為了提升自己、創造奇跡！這一段屬于“合”）

《出入自由之門》這篇作文依照傳統的“起承轉合”模式結構全篇：以經典名言引入話題，起始全篇；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緊承觀點，展開論證；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但不能與世隔絕轉入補充論述，全面辯證；以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和走向世界相結合收束全文，呼應標題。整篇文章緊扣中心，結構精巧而嚴謹，內容與形式和諧統一。

我們再來看看2023年全國甲卷優秀考場作文《時間順流而下，我輩逆水行舟》的片段：

究竟該如何掌控技術，讓時間與人親善？

以技術為槳，漫渡時間長河。

技術無疑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諸多的便利。5G技術的飛速發展，讓山與海不再成為交流的障礙；3D打印技術的突破，實現了產品的個性化定制；遠程技術的普及，為特殊時期的正常生活保駕護航……技術的背后是什么？是遠見者的眼光，是創新者的精神，是一個個夢想與智慧、追求與勇氣交織的故事。技術，化木槳為螺旋槳，讓效率成倍提升，讓我們得以在時間的長河中自由航行。

為技術立規，行穩生命征途。

我們常說“技術是把雙刃劍”，卻忘記了技術背后的主體始終是人。技術這一客體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但有人被技術操控失去自我，有人從技術中獲益超越自我；有人找尋技術的漏洞投機取巧，有人助技術發展更新換代。今天，未成年人防沉迷系統正在推行，AI換臉、ChatGPT抄襲等問題亟待解決，技術產生于人類的需求，但不能繞過道德與法律的約束，只有筑起名為“底線”的堤壩，為技術立規，我們才能站在新的起點上重新出發。

《時間順流而下，我輩逆水行舟》這篇作文論述的是如何駕馭技術、如何掌控時間，這里截取的是其中的一個片段，主要探討了怎樣駕馭技術，使其為人類服務又不至于帶來副作用。文章采用“總分模式”——先提出問題，再以分論點作答并逐層闡述。這種結構的好處是條理清晰，結構精致，作者易于操控，讀者易于理解，特別適合初學議論文的寫作者。

要想構思精巧，還必須厘清論點與論據之間的邏輯關系，并在此基礎上謀篇布局。

我們再來欣賞2023年全國乙卷優秀考場作文《成就彼此，多彩綻放》的片段：

利己唯得小利，利他方能成就大美。

人總會有一些私心，但這些私心有時會阻礙我們去幫助別人。如果將這些私心換成博愛之心，以雙贏、多贏的心態去生活，你會發現，世界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美好。古有“詩圣”杜甫，雖漂泊流離，但憂國憂民，希冀“天下寒士俱歡顏”；反觀隋煬帝，身為天子，卻貪圖享樂，最終將大好河山拱手讓人。近有“身不得男兒列，心卻比男兒烈”的“鑒湖女俠”秋瑾，堅信“金甌已缺總須補，為國犧牲敢惜身”，她以生命換得封建王朝的終結，讓國人依稀見到民主的曙光；今有萬佐成夫婦的一元共享廚房，雪中送炭，為無數患者氤氳出親情的味道。行走人世間，我們若能帶上成全他人之心，定能在成全他人之時成就自己，同時也為整個社會增添一抹溫潤的色彩。

利他溫暖世界，成就人類命運共同體。

南朝《唱導文》有言：“一善染心，萬劫不朽；百燈曠照，千里通明?！毙猩评e正是如此，它能夠驅散陰霾、照亮人心，像千盞明燈高懸，照得萬里夜空一片明朗。中國首倡的“一帶一路”，讓世界共享中國發展的紅利，帶動世界經濟恢復，正如“百燈曠照”，令“千里通明”，功莫大焉！

上面幾段文字，先談“利他”之心利國利民，后析“利他”之舉成就世界，由國內而世界，由詳而略，思維嚴謹，思路清晰，構思巧妙，彰顯出考生較強的謀篇布局能力。

構思精巧不僅能體現在整篇文章上，局部的細節性處理亦可看出構思的精妙：

今早坐校車經過一座商廈，商廈上一塊超大的化妝品廣告牌吸引了我的注意。女明星光潔的臉蛋，真擔得上《洛神賦》中的那句“肌如白雪，齒如含貝”；而廣告牌上赫然大書的“不朽的容顏”，則讓我唏噓不已。

隨著科技的發展，各種化妝品深入千家萬戶，女人的青春靚麗似可永駐了。為了追求不朽的容顏、不朽的青春，她們愿意化妝、打針，也愿意每天花大量的時間來保養。

但是，何為不朽？真正的青春難道只是停留在皮相之上？

這是數年前廣受贊譽的江蘇卷高考滿分作文《書中自有顏如玉》的開頭部分。考生從進考場之前看到的一塊化妝品廣告牌談起，由廣告語“不朽的容顏”聯系到了作文話題“青春不朽”，并借助議論巧妙切入議題“何為不朽？真正的青春難道只是停留在皮相之上？”自然蘊藉，無縫對接，并以兩個設問句發人深思，引起下文，使文章與生活緊密關聯。

由一個生活場景可以引入作文話題，由一句經典言論亦可導入與之相關的論題：

曾經讀過一首詩，其中有這樣兩句：“人離你越遠，心離你越近?！笨梢?，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并不僅僅取決于空間的長短，更要看心的遠近。人與人如此，人與物亦然。

前些時候曾有學校要求學生“退出朋友圈，卸載社交視頻軟件、新聞推送軟件、智能搜索引擎……”，以此來“拉近”那些被手機捆綁、被虛擬世界俘獲的“網癮少年”與現實世界的距離。其實，對那些沉湎于虛擬世界的人來說，“退出朋友圈，卸載社交視頻軟件、新聞推送軟件、智能搜索引擎……”未必就能真正地讓他們遠離繁華的虛擬世界，因為就算將他們與“朋友圈”、與那些社交軟件隔離，他們的心還會留在那里，甚至因“距離產生美”而“人離你越遠，心離你越近”。讓他們遠離虛擬世界、貼近現實生活的根本途徑應該是讓他們擁有一顆能夠駕馭自己的思想和行為而不會為虛擬世界所掌控的心。

這就跟我們為了不成為技術的仆人不能只憑封鎖技術，而應加強人的能動性一樣。

這是2023年全國甲卷優秀考場作文《是退圈、卸載，還是培養定力？》的開頭部分。文章巧妙地借用表達友情的詩來揭示人與外部世界的關系，從而自然地闡述人與現代科技的關系——不能靠“身”的隔離，而要靠“心”的掌控。只有把握好人與技術的關系尺度，做到人駕馭技術，我們才有可能成為技術的主人而非仆人。“人離你越遠，心離你越近”，一句情意綿綿的詩，巧妙地揭示了一篇作文的主題！

我們再來欣賞2022年天津卷優秀考場作文《除夕夜，邊關情》的片段：

除夕之夜，祖孫三代歡聚一堂，先吃團圓飯，再看聯歡會，最后發紅包……雖說氣氛還和往年一樣，溫馨、熱鬧、歡快，但今年大家心里都多了一層思念——今年暑期，哥哥大學畢業參軍去了雪域高原。今年，他第一次“獨在異鄉為異客”，離家在外過年，而且除夕夜的上半夜，他還要站崗執勤！

所以，在收看聯歡會的電視機旁邊，我特意放置了我的筆記本電腦——哥哥說了，等他零點換崗之后要向全家人視頻拜年。所以與其說大家在守歲，等待新年的到來，不如說一家人都在等待著數千公里之外的哥哥在電腦屏幕上出現！

以上文段，考生巧妙設置了兩個場面——祖孫三代同堂歡度春節共享天倫之樂，哥哥在雪域高原冒著風雪嚴寒站崗執勤。兩個場面拼接在一起，充分揭示了一個道理：正因為有人民子弟兵在邊疆站崗放哨，才有千家萬戶的歲月靜好。文章構思精妙，主題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