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山茶花

□ 黃 萍

我的家鄉盛產油茶。山坡上的油茶樹，繁枝密葉中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白花，迎著暖陽，綻放芬芳，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見茶山必有村莊。”彎彎曲曲的山路繞過無數相似的低矮茶山，伸進一片平坦的田野。青石路、紅磚房、裊裊炊煙、潺潺小溪……一幅陶翁筆下的世外桃源展示在眼前。在故鄉待的時間很短，七歲后我跟隨父親到了城里，后來很少回故鄉，但那茶山環繞的村莊的畫面，永遠定格在我的記憶里，成為剪不斷的鄉愁。

山茶花帶給我的不只是美麗，還有童年的甜蜜。山茶花低調地開著，一朵朵、一簇簇，潔白馨香。一群孩子在茶樹間穿梭，尋覓那鵝黃花蕊間的一小團蛋白色的花蜜。就地摘幾根成熟的蕨草，小心抽出里面的芯，就是天然的吸管。將吸管對準花蕊中那滴花蜜，吮吸之間，一股清香的蜜甜從唇齒間蔓延開去，愉悅感隨即遍布全身。也有無所顧忌的小伙伴，直接拿舌頭去舔花蕊的，嘴唇周圍弄了一圈毛茸茸的鵝黃花粉，惹來大家一通歡笑。童年遠去，茶花蜜的甜香卻一直縈繞在我的肺腑心田。

山茶花的花期不長，但孕育的過程漫長。從枝頭長出米粒大的花苞，直到飽滿渾圓，粲然綻放，要歷經好幾個月的時間。這期間，它悄無聲息，讓人忽略它的存在。等到百花隱匿的隆冬，它卻開了笑口。那一抹潔白或鵝黃，有著陽光的明媚、春天的甜蜜。白色山茶花的花語是含蓄、蘊藉，就像我家鄉的人們，淳樸內斂，不事張揚卻極具韌性。

我二嬸就是一個山茶花一樣的人。她一輩子住在茶山腳下，靠承包茶山拉扯大二叔留下的一雙兒女，還供他們上了大學。二嬸獨自種樹、施肥、采油茶，一個人起早貪黑地干活。盡管生活艱苦，她卻從不抱怨，而是笑口常開。就在一雙兒女都成家立業后，她卻患上了癌癥。連我都感嘆命運對她的不公，她依然風風火火、豁達樂觀。她說：“疾病是彈簧，你弱它就強。”二嬸就像漫山遍野的山茶花，渺小平凡，隨遇而安，又堅貞不屈，令人生敬。

山茶花開后就結果，山茶果提煉而成的山茶油，是家鄉老百姓的食用油。家鄉的茶油采用的都是手工生榨，色澤金黃，清澈透明，茶香濃郁。茶油因其富含氨基酸、不飽和脂肪酸和多種有益成分，成為最健康的食用油之一。我最愛吃奶奶做的茶油雞。用熟茶油將雞腌制半小時，加茶油和姜片小火慢焗出來的茶油雞，鮮香嫩滑，食之不膩，唇齒留香。

故鄉的山茶花，一直開在我的記憶深處。故鄉的親人們，一直溫暖著我的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