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評價關鍵指標研究

盧媛媛 紀雪洪

（北方工業大學，北京 100144）

數字技術的迅猛發展推動社會進入了以數字化為表征的新時代。我國數字化產業發展前景明朗，根據埃森哲與國家工業信息安全發展研究中心合作的《2022 中國企業數字化轉型指數》報告，有近六成（59%）的受訪企業高管表示在未來一至兩年會增加數字化方面的投入。數字化轉型已經成為越來越多中國企業的“必選項”。所有的企業，特別是傳統企業需要在數字經濟中尋求新的支持來獲得競爭力和價值。為了取得競爭優勢，各個國家都將數字化轉型提升為國家戰略，美國提出《智能制造振興計劃》，德國提出《數字化戰略2025》以及我國在《中國制造2025》中提出要實現制造強國的戰略目標，使企業研發、生產、管理和服務的智能化水平得以提升。

汽車工業被稱為“工業中的工業”，在國民經濟中扮演重要角色。2022 年，我國汽車制造業完成營業收入92899.9 億元，占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營業收入總額的比重為6.7%。作為制造業中堅力量的汽車行業，能否有效地進行數字化轉型是重構制造業發展新體系的關鍵。當前，互聯網公司紛紛入局造車行業，加快了汽車行業數字化轉型的步伐，傳統造車企業必須加快建設數字化能力以保持競爭優勢。

研究表明，數字化能力能夠有效幫助企業提升競爭力與績效。因此，本文通過案例研究，結合動態能力，構建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研究框架，并據此提取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評價關鍵指標，為企業數字化能力實踐提供一定依據。

一、文獻回顧

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相關研究一方面需要借助戰略管理理論，特別是動態能力理論，另一方面也需要借鑒不同行業數字化能力的相關研究。

（一）動態能力研究

動態能力產生于基于資源的觀點，強調利用公司特定的能力和資產，隨著時間的推移獲取競爭優勢。動態能力最先由Teece 和Pisano[1]從戰略管理視角提出，他們認為動態能力由適應、整合和重新配置三個維度組成。Eisenhardt和Martin[2]從組織管理視角提出，動態能力是可被識別的，并由特定的流程構成，一些動態能力是資源的集合。Zollo 和Winter[3]認為，動態能力是企業內部穩定的學習和活動模式，通過系統性地產生和修改經營性慣例，實現對企業的經營進行調整和優化，這一概念是從學習視角提出。Schreyogg 和Kliesch-Eberl[4]從過程視角出發，提出了雙重過程模型，包括能力遞進過程和柔性監控過程，強調了能力的動態性，對于動態能力的研究呈現出多元化和廣泛性的趨勢。2012 年，Teece[5]提出動態能力分為三類活動：感知（sensing）、捕捉（seizing）與轉型（transforming），感知活動是對于機會的確認與評估；捕捉活動是調動資源、把握機會、創造價值；轉型活動是持續更新。

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要求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快速應對變化。動態能力能夠解釋企業如何應對快速的市場與技術變化，因此動態能力是研究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有力視角。企業要想在數字化轉型中獲得競爭優勢，就需要建立數字化能力，因此結合動態能力能夠有效地研究企業應具備哪些數字化能力。

（二）數字化能力研究

數字化這一概念在1703 年由Wilhelm[6]在Explanation of Binary Arithmetic中提出。數字化最初被定義為用二進制0 和1 所表示的系統。隨著對數字化研究的發展， Ringenson[7]等指出數字化是指圍繞數字通信和媒體基礎設施對社會生活進行重組。這一定義后來逐漸被理解為數字化轉型。Syam 和Sharma[8]認為IT 能力不等同于數字化能力。Westerman[9]等通過對50 家公司的157 位高管進行深入采訪，歸結出數字化能力所包含除IT 技能之外的技能，如通過分析大數據創造價值的技能以及一些特定技術。隨后Annarelli 等[10]將數字化能力定義為企業全面整合數字資產和業務資源，并利用數字網絡進行產品、服務和流程的創新。通過組織學習、創造客戶價值以及管理創新，數字化能力使企業能夠保持持續的競爭優勢。

綜上所述，數字技術的不斷發展引起各界學者對于數字化能力的廣泛討論。目前企業數字化能力的內涵尚不統一，但是已達成的共識是，數字化能力是多維度、具有層次性的。由于數字化能力具有行業特點，目前針對汽車企業的數字化能力研究較少，本文通過案例研究，結合動態能力理論，對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進行探索，并根據研究框架提出汽車企業數字化評價關鍵指標。

二、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研究

（一）研究方法

由于數字化能力的研究尚未得到廣泛關注，數字化能力所包含的維度并不統一，所以本文選取了多案例研究方法。多案例研究的數據分析通常是跨案例的比較和概括，多案例研究的結論推廣力度相對較大，可以推廣到更廣泛的實踐情境[11]，有助于對企業的數字化能力進行全面探索，提煉出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的研究框架，為指標的提取做好鋪墊工作。

（二）數據收集

本文選取3 家企業作為案例研究樣本。為保護企業隱私，表中對企業的名稱用字母替代，案例選取遵循以下原則：一是選擇整車企業作為案例研究對象；二是數字化技術應用較為成熟的汽車企業；三是選取的案例已經在汽車市場上占據一定的市場份額，市場前景較好，且為上市企業；四是選擇的案例企業在數字化技術應用上存在一定的創新；五是所選企業的資料較為豐富且可獲得，見表1。

表1 案例企業簡述

（三）數據分析

本文案例研究的數據來源：第一，對企業管理者進行采訪獲得的數據。本研究對選取的3家企業中的10 位管理人員進行訪談，訪談的方式采取線上視頻會議以及線下門店訪談，以半結構化的訪談形式為主，平均訪談時間為40 分鐘，形成了約8 萬字的訪談稿。主要目的是了解企業目前數字化技術的應用現狀以及在企業不同發展階段中數字化技術的應用重點。第二，收集3 家企業高管在企業數字轉型等相關會議上的演講內容的文本資料、企業APP 資訊中關于企業數字化的介紹、官方公眾號的相關文章、網絡資料、相關書籍的記載、媒體報道以及權威機構的報告。第三，收集有關汽車企業數字化的研究，以及權威機構關于汽車行業數字化的研究報告。盡可能地從多種渠道收集資料，并將其梳理歸類，構建成為案例研究用的案例數據庫，見表2。

表2 研究數據來源

1.開放性編碼

通過對收集到的原始汽車企業數字化發展案例文本資料進行編碼分析，得到20 個范疇，部分開放性編碼對應的案例文本內容，見表3。

表3 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開放性編碼

2.主軸編碼

主軸編碼是基于開放編碼的結果，探索和識別不同開放編碼之間的聯系和模式，進行進一步的提煉與歸納，形成若干主范疇，以發現研究主題的本質特征和深層含義。對20 個范疇進行主軸編碼分析，共計得到6 個主軸編碼，具體見表4。

表4 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主軸編碼

3.選擇性編碼

選擇性編碼是針對探索出的主軸編碼進一步提煉的過程，將數據的層次與分類建立成一個有機的體系，對數據進行全面而深入地解釋。

根據開放性編碼和主軸編碼可知，隨著企業的發展及其對數字化技術應用的不斷成熟，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不斷演化。因此數字化能力是一種動態能力，根據動態能力理論，我們將6 個主軸編碼，分為數字化感知能力、數字化整合能力、數字化重構能力三個核心類別，見表5。

表5 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選擇性編碼

（四）研究框架

汽車企業的數字化技術應用主要圍繞用戶以及企業的業務展開，汽車企業的數字化能力是指通過數字化技術的應用，幫助企業對外部環境變化感知，整合企業內外部資源，使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取得競爭優勢，實現可持續發展的能力，如圖1 所示。

圖1 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研究框架

1.數字化感知能力

汽車從出行工具轉變為智能移動終端，消費者需求更加多樣化，汽車企業可以利用數字技術從行業薄弱點切入，為企業發展奠定基礎。數字化技術加深了企業與消費者聯系的廣度與深度，W 企業成立之初將企業目標定為“用戶企業”，并圍繞用戶建立完整的觸點，通過與用戶建立廣泛聯系，及時了解用戶需求。汽車企業在數字化轉型初期，不能盲目引入數字技術，大量與外部合作會導致企業的創新受阻，W 企業曾采用傳統的合作方式，應用成熟的軟件進行研發，隨著環境的改變，轉為自主研發，使產品研發生產周期、產品的質量都得到提升。數字技術的發展拓寬了企業的管理能力，T 企業采用直營模式，既能解決傳統車企與經銷商信息不對稱以及價格統一問題，又能夠掌握完整的用戶數據。數字技術的發展幫助企業拓寬營銷渠道，V 企業提前搭建線上平臺，在某些特殊時期將線下營銷活動轉為線上，創造出月銷兩萬臺的好成績。在數字化轉型初期，汽車企業需要利用數字化技術第一時間獲取一手數據，感知變化，明確轉型目的。

因此，數字化感知能力是汽車企業利用數字化技術對外部環境變化進行感知、識別與把握機會的能力，能夠有序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發展。

2.數字化整合能力

動態能力明確了根據環境變化重新配置資源的重要性，這也是企業間的競爭優勢差異所在。因此，汽車企業在轉型發展階段要注重企業的內外協作，如：W 企業的研發中心分散，利用企業微信、飛書等能夠有效快捷地進行溝通；V 企業建立業務管理平臺打破“數據孤島”，打破部門之間橫向“溝通屏障”。生產車間能夠應用數字化技術達到高度自動化。汽車企業與供應商、經銷商之間形成產業協同，如V 企業將經銷商的用戶線索分享到供應商，及時跟蹤，快速掌握。同時，OTA 技術能夠幫助企業與產品連接，針對用戶需求完善產品。汽車企業能夠通過數字化手段，與消費者建立直接聯系，使車企與消費者的交易不再是“一錘子買賣”，而是能夠長期維護客戶，打造私域流量。汽車企業APP 與社交媒體的發展幫助企業實現業務在線，使其業務從宣傳、咨詢、下單到交付全部線上進行，用戶可以通過APP 在線發起服務，V 企業通過數字技術復刻線上展廳，與用戶進行虛擬交互。

因此，數字化整合能力是汽車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利用數字化技術將企業的資源整合，并將資源在線化的能力。

3.數字化重構能力

轉型升級階段，通過平臺收集數據并對其進行分析，可以形成數字資產，成為企業的知識庫，反哺企業業務。例如，生產線對于問題的智能解決方案、定制化生產個性化需求，通過用戶畫像進行精準營銷，借助滿意度分析對服務進行評估。數字技術發展迅速，且容易被模仿，因此企業需要利用數字化技術打造核心競爭力，保證企業的持續發展，例如：通過汽車企業研發敏捷化、生產標準化等，實現流程改造，進一步降本增效；通過持續的OTA 迭代，對產品進行升級，同時擴建業務，構建業務生態，為用戶提供全面的智慧服務，提升用戶黏性。

因此，數字化重構能力是指，汽車企業通過對數字化技術應用的成熟，能夠對產品、業務等進行持續不斷地優化的能力。

三、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評價關鍵指標研究

（一）關鍵指標選取

1.數字化感知能力指標

企業通過增強與用戶聯系的廣度和深度，感知用戶需求的變化，從而應對外部市場環境，生產滿足用戶需求的產品。目前，企業主要采用線上方式與用戶增強聯系，利用APP 社區功能，及時挖掘有效信息，對產品進行改進，因此可以通過APP 下載量衡量企業的感知能力。

用戶完整數據對于汽車企業非常重要。企業需要直達用戶，及時獲取用戶信息，而直營模式既可以消除企業與經銷商、用戶與企業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問題，同時降低用戶搜尋成本，提供與企業一致的品牌形象與服務標準，為用戶提供更好的服務。企業利用數字化技術能夠有效地通過直營模式控制銷售渠道，降低銷售成本，避免經營風險。因此可以采用直銷/分銷模式進行測量。

綜上，對于企業的數字化感知能力可以從APP 下載量、直銷/分銷模式進行測量。

2.數字化整合能力指標

企業需要利用數字化技術對企業不同類型的資源進行整合并創造價值。人力資源是企業最具價值的資源，其適用性和靈活性能夠幫助企業不斷適應市場變化，因此企業需要有一支具有創造力和實施能力的員工隊伍，才能夠不斷推出新產品、新服務和新業務模式，從而實現競爭優勢。在對其他行業以及企業數字化能力的研究中，數字型人才一直被作為一項重要的衡量指標。因此，數字型人才的培養需要企業高度關注。本文采取數字型人才衡量數字化整合能力。

除人力資源外，其余資源的整合同樣重要。目前汽車企業大都采用超級APP體現企業信息、技術以及業務等資源的整合能力。汽車企業不僅提供產品全生命周期服務，更圍繞用戶提供產品之外的服務。APP 用戶活躍度能夠反映汽車企業對于其他資源的整合能力。

因此，對于數字化整合能力可以采用數字型人才、APP 活躍度進行測量。

3.數字化重構能力指標

動態能力強調企業在不斷變化的環境中能夠快速重新組合資源，適應市場需求。企業應用數字化技術對數據進行整合后，需要對數據進行反復分析研究，經過沉淀形成數字資產，從而反哺企業各業務，幫助企業快速對市場變化做出反應，推出符合市場需求的產品。產品推陳出新的速度反映企業利用數字化技術對資源進行重構的能力。

汽車已經從移動工具發展為智能移動終端，OTA 技術能夠幫助企業對汽車不斷進行升級，應對多變的環境，增強用戶黏性，使企業能夠保持競爭力。

因此，對于數字化重構能力，我們采用OTA迭代次數和產品更新速度測量，如圖2所示。

圖2 汽車數字化能力評價關鍵指標

（二）關鍵指標量化與數據來源

指標1：APP 下載量。因蘋果應用商城的下載量非常少，所以汽車企業APP 下載量主要以通過安卓渠道下載的數量進行計算。

指標2：直銷/分銷。采用直銷模式的企業用1 表示，采取分銷模式的企業用0 表示。

指標3：數字型人才。該指標主要通過上市公司高管中是否擁有數字化教育背景的管理者，或者是否有從事數字化業務的經歷確定。如有，用1 表示，如沒有，則用0 表示。

指標4：APP 活躍度。可以從第三方數據提供公司獲得各APP 月活躍度均值。

指標5：OTA 迭代次數。該指標可以通過監測企業OTA 升級次數獲得。

指標6：產品更新速度。該指標用推出新產品之間的間隔平均月數表示。

上述指標主要是正向指標設計，數量越大（含0、1 指標）代表數字化能力越強。可以在不同企業中進行分指標對標，也可以采用一些量化分析方法進行綜合對比，得到不同企業的數字化能力水平，見表6。

表6 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評價指標

四、總結與展望

汽車企業數字化轉型迫在眉睫，如何利用數字技術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使企業在轉型過程中保持競爭力是重中之重，數字化能力作為動態能力，能夠幫助企業解決這一問題。本文通過案例研究結合動態能力理論，構建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研究框架，提出了汽車數字化感知能力、汽車數字化整合能力以及汽車數字化重構能力三種能力，并據此提取企業APP 下載量、直銷/分銷模式、數字型人才、APP 活躍度、OTA 迭代次數以及產品更新速度等指標來測量汽車企業的數字化能力。

（一）研究啟示

1.汽車企業需要利用數字化技術感知外部環境以及需求的變化，識別并把握機會，做好頂層設計，明確轉型方向，規劃數字化戰略藍圖，推動數字化轉型有序發展。

2.汽車企業數字化技術整合企業資源，加強企業內部聯系、研發團隊之間的協作、部門之間的信息互通以及產品信息的收集與整合。同時，企業應與外部上下游企業加強聯系，整合外部資源，及時應對外部環境變化。通過業務在線與消費者建立數字觸點，取得直接廣泛的聯系，提升用戶的滿意度與忠誠度。

3.汽車企業利用數字化技術對整合的資源作進一步分析，形成數字資產，反哺企業各項業務。如對生產數據進行分析，規避可能出現的問題，實現智能生產；對用戶資源的分析能夠根據用戶畫像提供精準營銷，并不斷對產品與服務進行優化，滿足用戶需求。

（二）研究展望

1.目前對于數字化能力的研究還處于初步階段，關于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的研究相對較少。在本文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研究框架以及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的三個維度基礎上，未來可以針對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開展更深入的理論研究，對其維度進行豐富和擴展。

2.本文的汽車企業數字化能力評價指標體系，主要選取了六個具有操作性和代表性的指標，未來可以研究和選取更多指標，通過對指標進行量化對比分析，幫助行業企業把握數字化能力，并提升數字化能力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