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簡介] 解明鏡(1980—),男,山西汾陽人,中南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傳統村落建筑與藝術。
[摘 要] 傳統聚落是人民在生產、生活中與自然相互作用的結果,承載著民族的生存智慧和文化特色,有著重要的理論與現實價值。湘西南屬于少數民族聚居地區,具有眾多典型的傳統聚落,選取綏寧縣4個傳統村落為研究樣本,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法對聚落建筑空間網絡結構展開研究,并揭示其特征價值下的深層次文化內涵。結果表明聚落空間形態受到自然人文雙重因素影響,自然環境奠定其整體空間格局,但內部空間節點傳承著苗侗民族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部分空間節點設計體現出防御性價值。進一步基于文脈傳承視角下,提出聚落空間保護和文化振興策略。研究成果在豐富地區少數民族聚落研究理論、傳統聚落空間網絡保護體系構建等方面具有實踐意義,對鄉村振興規劃、民族文化傳承具有啟示作用和實踐意義。
[關鍵詞] 文脈傳承;傳統苗侗聚落;建筑空間;社會網絡
[中圖分類號]" TU98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1763(2023)05-0154-07
Abstract:Traditional settlements are the result of people’s interaction with nature in production and life, and carry the survival wisdom and cultur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nation, which have important theoretical and practical values. Southwest Hunan is a minority inhabited area with many typical traditional settlements. In this study, four traditional villages in Suining County were selected as research samples, and the social network analysis method was used to study the spatial network structure of settlement buildings, and reveal the deep cultural connotation under its characteristic value.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spatial form of the settlement is influenced by both natural and human factors, and the natural environment lays down its overall spatial pattern, but the internal spatial nodes inherit the ideology and humanistic spirit of the Miao and Dong people, and the design of some spatial nodes reflects the defensive value. Further,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heritage, the spatial conservation and cultural revitalization strategy of the settlement is proposed. The research results have practical significance in enriching the theory of regional ethnic minority settlement research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raditional settlement spatial network protection system, and have inspirational effects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for rural revitalization planning and ethnic culture inheritance.
Key words: cultural inheritance;traditional Miao and Dong settlement; architectural space; social network
一 引 言
傳統聚落作為地域文化的根源,承載著民族智慧、鄉土記憶,其空間形態反映著聚落的“生長肌理”,具有豐富的歷史文化價值與社會價值。然而在全球化、城鎮化、信息化的背景下,大量傳統聚落遭受著“模式化”侵蝕,其空間形態被現代化的規劃布局所取代,尤其是傳統風貌破壞、地域特色缺失以及文化傳承斷代等問題已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黨的十九大提出“鄉村振興戰略”,“十四五”提出堅持文化自信,并強調重要文化和自然遺產系統性保護發展。傳統聚落是我國幾千年農耕文明的寶貴遺產,探討傳統聚落建筑空間特征,對傳統聚落文化內涵的發掘與傳承、保護與發展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如何深入挖掘傳統聚落的文化基因,探索有效的運行機制,推進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加快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是當前理論研究與實踐探索需要重點關注的問題。
國外從19世紀初《雅典憲章》與《威尼斯憲章》的頒布便開始了傳統聚落的研究,研究方法從定性研究發展至定量研究,研究領域上與歷史學、社會學、生態學等交叉開展,研究內容上逐步集中于空間形態、景觀格局、生態性評價、保護發展等[1-3]方面,豐富的研究成果為我國提供了科學參考。我國對傳統聚落的研究雖然起步較晚,但近年來以聚落保護和發展為焦點的研究呈持續快速增長趨勢,其中聚落建筑空間主要集中在空間屬性(如形態、結構、秩序)[4-5]、空間環境[6-7]、空間分布及空間重構等[8-9]。研究方法上,ArcGIS技術、空間句法、數字模擬、空間計量模型、社會網絡等方法被引入研究傳統聚落空間布局[10-12]、空間形態演變特征[13]、空間更新等。其中社會網絡方法應用主要包括,利用社會網絡分析法對各時期的傳統聚落空間進行層級分析[14];結合空間句法與社會網絡指標量化描述聚落空間形態[15];基于網絡量化分析聚落建筑空間類型[16];以及構建聚落網絡模型指導聚落保護更新等[17]。以上分析表明從聚落空間進行的相關研究成果較多,且方法上處于從定性分析到定量分析的過渡階段。建筑作為傳統聚落核心的物質文化要素,其社會文化功能在傳統聚落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現有研究中鮮有以建筑空間為視角,結合社會網絡進行傳統聚落建筑空間網絡結構定量分析及其文化價值的研究較少,尤其是針對鄉村少數民族傳統聚落的研究。本文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法,對湘西南綏寧縣苗侗民族傳統聚落建筑空間分布及網絡結構開展研究,以期揭示湘西南苗侗聚落建筑空間分布及網絡結構特征,進而挖掘傳統聚落的營建智慧與民族文化內涵,并從文化傳承視角提出聚落空間保護發展策略。
二 研究對象與研究方法
(一)研究區概況與樣本選擇
綏寧縣位于湖南省邵陽市西部,境內有以苗、侗、瑤、土家族為主的8個少數民族,地貌以山地為主,兼有丘陵、崗地、溪谷平原等,氣候屬亞熱帶季風濕潤氣候,降雨充沛。歷史人文方面,具有深厚的民族民間文化積淀,擁有豐富的歷史古建筑群、宗祠遺跡、紅色遺址、少數民族村寨等文化資源,苗族四八姑娘節被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截至目前已有1個國家級歷史文化名鎮、9個國家級傳統村落。獨特的山地自然資源與豐富的少數民族聚落文化同構而成湘西南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地域傳統聚落風貌,是研究傳統聚落建筑空間的理想之地。為避免不同聚落空間屬性具有較大的差異性,本文在選擇湘西南地區的樣本聚落時遵循民族單一性、地域相同性、聚落完整性、要素代表性原則。民族單一性即聚落內村民為原住民,且95%以上為同一民族;地域相同性即自然地貌相同,均為山地地貌,且直線距離不超過50km;聚落完整性即完整包含民居建筑、公共建筑、倉庫場院、道路水渠、宅旁綠地及附屬設施;要素代表性即自然、建筑、歷史、“非遺”等構成要素具備典型性與代表性。傳統聚落的基本構成要素包括自然山水、聚落形態、鄉土建筑等物質要素與民俗文化、生活方式等精神文化要素[18]。所選的4個苗侗村落皆坐落于山水林田環繞之地,村內古建遺跡、民族習俗等文化要素豐富多樣,承載著苗侗民族的社會精神、歷史文化,對同類型地區傳統聚落空間的研究具有一定代表性和借鑒作用(見表1)。
(二)研究方法
傳統聚落具有復雜多元的空間特征。社會網絡分析法研究的是復雜系統中個體內部或個體之間的關系[19]。一個復雜系統可以抽象為系統內各個“節點”間相互作用“連線”而成的網絡[20]。在傳統聚落建筑空間網絡中,將建筑空間視為點,建筑空間與建筑空間的連通關系視為線。分析步驟可劃分為數據獲取、信息處理、鄰接識別、建模分析4步。第1步:獲取聚落衛星圖等空間數據。第2步:利用ArcGIS軟件處理空間關系,以建筑系統(圍合建筑空間)和道路系統(兩交叉點之間的路段)作“節點”,二者鄰接為“連線”關系。第3步:將節點之間存在鄰接關系記為“1”,反之記為“0”,利用節點鄰接關系構建鄰接矩陣。第4步:通過Ucinet軟件構建網絡模型,基于社會網絡理論選定網絡密度、K-核、度數中心勢等指標剖析聚落建筑空間網絡結構特征,具體如下:
①網絡密度:網絡中實際連接關系數與理論上最大連接關系數之比,衡量網絡整體結構密度與網絡成分之間的關系程度[20]。公式如下:
P=L/[n(n-1)/2](1)
式(1)中P為網絡密度,L為網絡中實際存在的連接數,n為網絡中實際存在的節點數。
②K-核:用于分析網絡內部結構的穩定程度。在K-核網絡結構中任一點至少與K個節點鄰接。K值越大,表示網絡結構的穩定性越高;K-核占比越大,表示網絡結構穩定成分就越多[21]。
③度數中心勢:用于分析網絡整體的中心度,描述節點在網絡中向某個點集中的整體趨勢,衡量網絡結構中的整體均衡程度。公式如下:
C=∑n(Cmax-Ci)max[∑n1(Cmax-Ci)](2)
式(2)中,Cmax為網絡中各節點度數中心度的最大值,Ci為節點i的中心度。
三 傳統苗侗聚落建筑空間網絡特征
(一)聚落空間網絡結構整體特征
由圖1可知,苗侗聚落建筑-道路空間網絡整體結構形態表現為“向心發散型”與“簇狀分枝型”兩種典型類型,以及介于二者之間的混合型,即“向心分枝兼具型”。東山村屬于典型的“向心-發散型”村落,其特征表現在以鼓樓、中心交匯路段等節點為中心,四周民居及道路圍繞中心節點發散布局,形成明顯的“向心發散型”空間結構。這與侗族文化習俗緊密相關,侗族喜歡選取平坦壩址之處依山傍水而構筑村落,然后以鼓樓、廣場為中心一層層往外圍安排建筑,中心的鼓樓一般按族姓建造,每個族姓一座鼓樓,重要事情及節日活動等均在鼓
樓廣場中舉行,因此鼓樓成為侗族文化的象征和標志。
“向心發散型”聚落空間形態結構是侗族最典型普遍的類型。與此相對應的是苗族“簇狀分枝型”空間網絡形態結構,如大園村。這種類型聚落的中心性較差,民居一般沿山嶺山脊布局,一般而言大型村寨會占據多個山脊,因山脊有大有小,這樣就形成了“簇狀分枝型”空間網絡形態結構。此類型與苗族的歷史文化緊密聯系,是苗族聚落最典型普遍的類型。苗族在其歷史發展的過程中,為抵御外族入侵,逐漸形成擇山腰或山嶺而居的文化習俗,易于觀察敵人和一旦戰敗后易于撤退山林。這種文化習俗使得聚落建筑空間網絡的連通性呈現出“簇狀分枝型”特征。在上述兩種類型之間,由于社會文化因素和地形地貌自然因素的雙重影響,存在混合型,即“向心分枝兼具型”,上堡與上白兩村即屬于該類型,上堡從民族上來說屬侗族,依文化習俗侗族建筑空間具有“向心發散型”特征,但由于其地處山腰,受地形地貌的影響又兼具分枝型的特點。而上白村屬苗族,苗族的文化習俗使其建筑空間呈“簇狀分枝型”特征,但上白村處于壩址與山腰的交匯處,受自然地貌影響又具有向心型特點,這種混合型盡管不及上述兩種類型典型普遍,但在苗侗地區該類型仍占據一定的比例。綜上所述苗侗聚落建筑空間網絡的連通性與形態結構整體受自然與文化因素雙重影響。
(二)聚落空間網絡結構節點特征
1.網絡密度
計算得知,東山村、上堡村、上白村、大園村建筑空間網絡密度分別為0.0487、0.0184、0.0146、0.0108,整體數值均較低,建筑空間網絡結構完備性較低。其中,東山村網絡節點關聯性強,緊密程度最高;大園村網絡節點之間關系較疏散,網絡密度最低。
2.K-核分析
由圖2即計算得知,聚落建筑道路空間網絡結構中K-核等級可劃分為高、低兩大等級。在高等級K-核分布中,東山村、上堡村、上白村、大園村最大K-核值分別為48、8、12、20(占比分別為17.20%、2.50%、1.90%、2.80%);在低等級K-核分布中,東山村、上堡村、上白村、大園村最低K-核值皆為1(占比分別為96.80%、92.80%、96.10%、98.10%),以上說明整體上建筑道路空間網絡結構穩定性較低,節點間聯系程度較差。其中,東山村K-核數值整體偏高,高值K-核分布均勻;上堡村、上白村與大園村K-核數值整體偏低,且低值K-核占比較高。由此表明,侗族建筑道路網絡結構穩定性大于苗族,其次谷地聚落網絡結構穩定性大于山腰山脊型聚落。
3.度數中心勢
計算得知東山村、上白村、上堡村與大園的度數中心勢分別為12.43%、1.60%、1.21%、1.70%。東山村整體網絡度數中心勢數值居高,表明節點網絡度數中心性強烈,公共建筑居多導致網絡結構聚集程度高;其他三個整體偏低,建筑網絡度數中心性表現不明顯,說明三者網絡結構相對均衡。
其次,在節點中心度數值分布方面,東山村出現斷層現象,在網絡結構中明顯表現出向D2、D63、J100等節點(鐘鼓戲樓、幼兒園及交叉路段區)為中心的趨勢,而J21節點(東山廟)則處于相對邊緣化的位置。其他三者的中心度數值呈漸續性降低,如上白村,網絡結構中節點中心性相對均衡,整體未表現出強烈的集中趨勢,局部呈現以風雨橋建筑節點或部分居民建筑節點為中心(見圖3)。
(三)傳統苗侗聚落建筑空間網絡結構特征
在苗侗傳統聚落建筑空間整體格局的基礎上,對建筑空間網絡結構特征的指標計算及空間可視化分析,雖然具有一定差異性,但同時具有一定的共性,主要分為“向心性-非均衡”特征與“多圈層-均衡”的空間結構特征。(1)“向心性-非均衡”主要表現在網絡高度集中、節點聯系緊密、整體不均衡等方面。向心式的網絡結構通常受宗族文化的聚居觀念影響顯著,由中心向外擴展,圍繞公共建筑及交匯主干道等節點發散展開(東山村)。非均衡空間結構常受制于復雜的地形與有限的土地,節點在局部上高度聚集,聯系緊密,但整體網絡結構表現出不均衡的特征(東山村)。(2)“多圈層-均衡”主要表現在網絡中心度分層、節點聯系相對疏散、整體分布均衡等方面。多圈層分布具體表現為中心圈層節點中心度高、凝聚力強;邊緣圈層節點中心性低,關聯性低(上白村、上堡村、大園村)。雖然此類聚落建筑網絡結構不具備強烈的中心性,但在整體上節點分布相對均衡,說明受宗族聚居觀念影響較大。
四 基于文脈傳承的傳統聚落
空間保護振興策略
(一)聚落空間網絡結構的文脈傳承性
1.宗族與信仰的空間傳承
湘西南苗侗傳統聚落以血緣型為主,多以聚族而居,宗教禮制文化影響著建筑-道路空間網絡結構形態,聚落空間網絡結構形態也成為其文化習俗的外在表達。在侗族的宗族觀念中,鼓樓是侗族人民遇到重大事件擊鼓聚眾、議事的會堂,因此反映在網絡結構中,就是中心性及連通效率最高的節點,成為民族凝聚力與向心力的空間表達,也是我們“望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愁”的物質空間載體,對推進民族地區社會建設、提升中華民族凝聚力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傳統聚落空間不僅是內聚力的外在體現,還是精神信仰的核心內涵。苗族常在村內設古井與土地廟,以表達對“井泉神”“土地神”的崇拜。以上堡村為例,聚落空間網絡結構表現出以土地廟周邊的建筑道路節點為中心趨勢,由此說明土地廟是聚落空間網結構絡的精神內核。在原始性的內聚力的驅動下,宗族觀念與精神信仰在少數民族社會結構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進而表征為向心性高的聚落空間表現。因此苗侗聚落建筑-道路的網絡連通性體現的人文價值為宗族觀念與精神信仰的空間傳承,進而表現為民族關系的和諧,而和諧的民族關系是民族地區社會建設的基本要求,更是和諧社會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因而聚落空間網絡結構的文脈傳承可以轉化為促進各民族社會發展、構建和諧社會、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強大助推力量。綜上述,傳統聚落空間網絡結構既是中華民族無比珍貴和不可再生的文化遺產,也是中華文明可持續發展的極為重要的傳承載體,其傳承和發展對于當前鄉村振興戰略具有重要的現實和歷史價值,其傳承和發展亦應當成為鄉村振興的重要內容。
2.防御型聚落的空間設計與組織
作為人類從個體走向群體、構建社會組織的重要場所,聚落是體現民族營建智慧的重要載體。如上堡村自明代以來營建王府宮殿、軍事防衛設施,且耕且戰,具有較強的防御性、組織性。因而其空間網絡結構也體現出防御性智慧,具體體現在其道路連通效率與防御性空間節點設計。在路網縱軸線上具有明顯的內向性,中心性高的道路交叉于主軸線的幾何中心,中心性低的道路分布于村莊外圍,形成了一個從內向外擴張的路網結構,具有較強的防御性特征;其次在路網橫軸線上具有強烈的連通性,提供多樣性的路線選擇,高低中心性的道路組合保障了在外敵入侵時軍隊能快速集合與便捷撤退,同時在關鍵空間節點(即道路交叉點)設置轅門、風雨橋、報警鐘、烽火臺有利于守望支援與消息傳播(見圖4)。發展至今,路網的密集性也極大地方便了村民的生活交通問題。因此苗侗聚落建筑-道路網絡連通性的科學價值體現在空間設計與組織上,其為當今聚落空間組織設計提供了科學依據。
(二)苗侗聚落空間網絡保護振興策略
1.宏觀視角下聚落空間格局的繼承和保護
自然環境奠定了苗侗傳統聚落的基礎格局,風水理念則決定傳統聚落的選址位置,復雜的地形條件限制建筑空間的分布格局。在同一地理單元與相近文化背景的影響下,人們認知和改造自然的方式具有相似性。因而苗侗聚落在空間上呈集群分布,統一呈現出環山繞水、農田相接、就勢分布的格局。但實際調研發現,在外來文化與人為改造的雙重因素影響下,部分聚落附近修建了規整排齊的現代商業街或“洋房群”,導致聚落原生空間肌理逐漸被侵蝕,某種意義上也是民族文化傳承出現斷代。因此為了更好地繼承民族文化,應嚴格保護傳統聚落的空間格局。一方面,苗侗聚落長期以來形成的“山、水、林、田、寨”的空間格局特色應得到延續傳承,具體來說,是以維護山水生態環境為前提,控制林田的開發程度并劃定村寨保護范圍。另一方面,聚落內的新建設區應循集群式空間布局,而新修的建筑及其他空間環境應在規模形式、尺度比例、色彩材質等方面與原生風貌相協調,并對現有現代風格建筑進行改造,以提升空間格局完整性,在鄉村振興戰略下充分發掘“山、水、林、田、寨”的綜合價值,實現生態、經濟、社會協調發展,充分尊重傳統聚落的場地精神,避免類似城市的“規劃性破壞”。
2.微觀層面下的空間結構優化及文化振興策略
傳統聚落是歷代居民不斷地建設、改造、調整的結果,這種自下而上自組織的營建特征使得聚落空間呈現出復雜、多元的特征。因此,苗侗聚落建筑空間網絡結構承載的是民族特有的生活方式和生存智慧,蘊含著民族文化多樣性。然而,新時代背景下苗侗聚落也面臨著傳統民族文化與現代化功能更新之間的矛盾。如何利用網絡結構特性對聚落空間進行功能優化的同時,并繼承發展民族文化特色是我們需要重點考慮的問題。結合前文可知,網絡結構特征表征建筑空間網絡結構的完備程度、關系網緊密程度和連通性程度,其深層次內涵反映的是傳統聚落的宗族關系、精神信仰與防御性空間營建智慧。
基于此,提出空間修補與空間配置兩個層面的聚落空間功能優化與文化傳承發展策略。空間修補方面從兩方面展開,一方面從梳理組織道路系統入手,針對中心性低的邊緣節點,可通過增補道路有效連通公共建筑節點(如鼓樓、風雨橋),提升核心空間節點的可達性。這不僅可提升網絡整體連通性,還有益于加強居民的社會交往與出行流動,增強小世界網絡內部的信息交流。另一方面,對中心性高的核心節點應考察其文化價值,劃分不同保護等級,修繕整治其建筑風貌或空間環境。空間配置即通過在K-核組團內的配置關鍵節點空間,首先需要針對不同組團內的文化特色與需求,針對性的增設公共空間或優化空間環境。例如:在古井與土地廟周邊配置小規模公共空間節點,引導村民在此進行精神信仰活動;又或者在民居組團之間增設廣場空間,用于舉辦民俗節日活動。適當配置關鍵空間節點有益于引導聚落內各組團內的良好互動,也在不同組團之間建立了友好的宗族、鄰里關系,不僅在局部和整體上提升了聚落網絡穩定性,同時也達到增加民族凝聚力與促進文化可持續傳承的目的,保證聚落民族文化的一脈相承,實現民族文化振興。
五 結 論
傳統聚落空間見證了民族在地形條件限制下順應、改造自然的生態營建智慧,本文首先對苗侗聚落建筑空間分布特征與網絡結構進行探討,結果顯示:湘西南苗侗傳統聚落建筑空間形態受自然、人文等因素綜合影響,不同聚落空間網絡結構指標具有較大差異,整體上分為兩種網絡形態結構,即“向心性非均衡”與“多圈層均衡”,前者呈現節點關系緊密、中心勢高、結構穩定性高的形態特征;后者呈現為節點關系相對離散、中心勢與結構穩定性均偏低的特征。由此可見,聚落空間是苗侗民族在宗族觀念與精神信仰的空間傳承,具有極高的民族文化價值,體現了防御性空間設計與組織的科學價值。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深入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結合時代要求繼承創新,讓中華文化展現出永久魅力和時代風采”[22]。以湘西南綏寧縣為典型樣本對傳統聚落空間的網絡結構特征、文化價值深入剖析,并進一步以文脈傳承為切入點在宏觀層面與微觀層面提出聚落空間保護優化與文化振興策略,旨在結合地域特色與傳承民族文化為同地區、同民族的傳統聚落空間振興規劃提供指導性建議,為構建傳統聚落空間網絡保護體系提供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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