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示范性與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師幼互動質量對比研究

王詩雨　劉昊　羅麗　魯嘉琦

【摘要】本研究利用《課堂互動評估系統（學步兒版）》，采用目的抽樣與隨機抽樣相結合的方法，對北京市50所示范性托育機構和39所非示范性托育機構進行師幼互動質量評估和對比分析。結果發現：兩類托育機構均更重視情感支持領域，師幼互動質量整體不高；兩類托育機構的教師在班級管理理念和支持嬰幼兒學習方面存在較大差異?；谏鲜鼋Y果，提出三方面建議：重視過程性質量，提升師幼互動水平；建設高素質教師隊伍，完善職前職后培訓體系；完善示范評估制度，突出示范引導價值。

【關鍵詞】示范性托育機構；師幼互動質量；對比研究；《課堂互動評估系統（學步兒版）》

【中圖分類號】G6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23）09-0036-05

近年來，托育服務質量成為政府關注的焦點之一。開展嬰幼兒照護服務示范活動，建設一批承擔指導功能的示范性托育機構，是提升托育服務質量的重要抓手。提升托育服務過程性質量，尤其是師幼互動質量，是實現“幼有所育”目標、建設高質量普惠托育服務體系的關鍵之一。已有研究多關注公眾對托育機構的需求以及對國際經驗的借鑒等，對示范性托育機構，尤其是其與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在過程性質量方面的差異關注較少。基于此，本研究選取北京市多所示范性和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對其師幼互動質量進行評估，嘗試從一個側面考察示范性托育機構的質量狀況，為相關政策的制定和實施提供參考。

一、研究對象及工具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采用目的抽樣與隨機抽樣相結合的方法，選取北京市89所托育機構作為研究對象，其中50所為2022年北京市托育服務示范單位，另39所為非示范單位。研究者從各機構隨機選擇1個托班進行半日觀察，圍繞教學活動、生活活動、小組活動、區角活動等錄制1—3小時的半日活動視頻，之后對視頻進行評價分析。樣本數據見表1。

（二）研究工具

本研究采用的《課堂互動評估系統（學步兒版）》（CLASS Toddler）是目前研究嬰幼兒托育機構服務質量的常用評估工具。〔1〕該工具包括兩大領域，分別是情感與行為支持和參與式學習支持。其中，情感與行為支持領域指教師對嬰幼兒的心理情感支持和行為管理，包括積極氛圍、消極氛圍、教師敏感性、關注兒童的觀點、行為指導5個維度；參與式學習支持領域指教師對嬰幼兒在各領域發展的支持和引導，包括學習和發展的促進、反饋質量和語言示范3個維度。每一個維度下設3—4個行為指標，采用1—7分的計分方式，其中1—2分為“低水平”，3—5分為“中水平”，6—7分為“高水平”。

在正式評估前，所有評分者均接受正式的理論與觀察評分培訓。在正式評估中，評分者將托育機構半日活動視頻以15—20分鐘為1個觀察單元，至少每所機構觀察4個單元，參照《課堂互動評估系統（學步兒版）》的各維度進行打分。在評估過程中，遇到評分不一致的內容，所有評分者一起討論，最終達成一致評分。對消極氛圍維度進行反向計分后，研究者對評估工具進行信度分析，發現總體克龍巴赫α系數為0.904，情感與行為支持領域為0.829，參與式學習支持領域為0.909，說明評估信度較高。

二、研究結果

（一）托育機構師幼互動質量總體狀況

如表２所示，一方面，兩類托育機構在兩個領域的得分趨勢相同，情感與行為支持領域的得分總體高于參與式學習支持領域，說明當下托育機構教師大多關注情感與行為支持的投入，比如建立溫暖的情感聯結、不打罵侮辱嬰幼兒、關注嬰幼兒的需求等，對嬰幼兒參與式學習支持的投入較少；另一方面，示范性托育機構在兩個領域的得分均顯著高于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特別是在參與式學習支持領域，二者得分差異較大，說明示范性托育機構較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在師幼互動方面存在一定的優勢。

（二）情感與行為支持領域得分分析

本研究發現，示范性托育機構在情感與行為支持領域的平均得分（5.62±0.32）高于非示范性托育機構（4.79±0.50），且50所示范性托育機構在情感與行為支持領域的得分較非示范性托育機構更為穩定，說明示范性托育機構在情感與行為支持領域的總體水平更高、更穩定，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存在較大內部差異，分值波動較大。

進一步分析發現，在情感與行為支持領域，示范性托育機構每個維度的得分都大幅高于非示范性托育機構，且內部差異更小，而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得分不太穩定，波動較大（見表3）。示范性托育機構與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在積極氛圍、消極氛圍、教師敏感性3個維度的得分都在4分以上，且示范性托育機構在積極氛圍、消極氛圍、教師敏感性3個維度的得分顯著高于非示范性托育機構。觀察發現，在示范性托育機構中，教師會較多關注嬰幼兒的行為及情緒，及時回應嬰幼兒的需求，幾乎不出現消極的氛圍；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雖然大多能以親切、積極的態度對待嬰幼兒，但是在活動中會出現過于關注活動進展、忽略嬰幼兒的需求、對嬰幼兒尋求幫助的行為敷衍應付等情況。兩類托育機構在關注兒童的觀點這一維度均得分最低，說明教師相對較少關注嬰幼兒的興趣和觀點，多以教師為活動中心。

（三）參與式學習支持領域得分分析

本研究發現，示范性托育機構在參與式學習支持領域的平均得分處于中水平（4.23±0.57），非示范性托育機構處于低水平（2.91±0.39）。和情感與行為支持領域相反，示范性托育機構在參與式學習支持領域的得分穩定性比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差。

從表4可以看出，兩類托育機構在學習和發展的促進、反饋質量、語言示范3個維度的得分均不高，且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在反饋質量和語言示范2個維度的得分都處于低水平。視頻資料顯示，部分教師很少使用高級的詞匯給予嬰幼兒反饋，即使是一些在這方面表現較好的教師，有時也會采用“真厲害”等較為籠統的語言給予嬰幼兒反饋。兩類托育機構在學習和發展的促進維度的得分都在中水平，說明教師雖然能夠有意識地抓住時機為嬰幼兒提供學習和發展的機會，注意對嬰幼兒學習的引導，但是提供的指導還不夠多，效果有限。數據顯示，在反饋質量上，兩類托育機構的得分存在顯著差異，示范性托育機構得分顯著高于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大多會及時為嬰幼兒提供詳細反饋，比如為沒有完成任務的嬰幼兒提供解釋和幫助、為完成任務的嬰幼兒提供具體的口頭贊揚，而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為嬰幼兒提供的反饋相對較少且較籠統。盡管二者在反饋質量的得分上存在顯著差異，但二者的得分均不算太高，說明教師為嬰幼兒提供鷹架支持、提供更加個別化的反饋等方面的意識還比較薄弱。

三、討論

（一）兩類托育機構師幼互動的共性特征

1.相較于學習支持，教師均更重視情感支持

兩類托育機構的得分呈現出教師對情感支持較為重視、對嬰幼兒參與式學習的引導較為薄弱的特點。在視頻資料中，教師十分重視嬰幼兒的情緒情感，會通過游戲等讓嬰幼兒維持積極愉悅的情緒，滿足嬰幼兒的心理需求，而當嬰幼兒有學習或認知發展的需求時，大部分教師可能未意識到，或僅提供短暫而有限的幫助，較少能為嬰幼兒提供充足且有質量的支持。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目前階段不論是示范性托育機構還是非示范性托育機構，教師都更注重嬰幼兒的情感體驗，對嬰幼兒參與式學習的關注較少。

2.整體互動質量不高，在不同方面都有提升空間

本研究結果顯示，兩類托育機構的師幼互動質量整體在中低水平波動。這與鞏蘊清、胡碧穎、楊希等人在浙江省、山東省、湖南省的研究結果大體一致。〔2-4〕具體到各維度來看，大部分維度得分都在中水平，反饋質量、語言示范維度得分在中等偏低水平或低水平，僅有積極氛圍和消極氛圍維度得分在高水平或接近高水平。在視頻資料中，教師在多數時候都是積極友善的態度，較少出現消極的情緒或行為。當然，這可能是受到視頻拍攝的影響。綜合來看，雖然示范性托育機構在8個維度的得分都高于非示范性托育機構，但是示范性托育機構在關注兒童的觀點、行為指導、學習和發展的促進、語言示范幾個維度的得分和非示范性托育機構不存在顯著差異，說明在這些方面還有提升空間。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各維度得分均低于示范性托育機構，需要在積極氛圍、消極氛圍、教師敏感性和反饋質量等維度重點提升師幼互動質量。

（二）兩類托育機構教師理念與行為的差異

1.班級管理理念方面存在差異

本研究結果表明，兩類托育機構的教師在班級管理理念上存在差異，由此導致反饋質量、班級氛圍等都存在顯著差異。非示范性托育機構教師在班級管理中更傾向于整齊劃一的行為管理模式，比如教師會等所有嬰幼兒完成任務后再開始下一項活動、組織所有嬰幼兒一起上廁所等。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更能兼顧嬰幼兒的個性化需求，一般不要求全班節奏一致、統一行動。在活動或游戲中，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嬰幼兒表現出更強的行動統一性，很少主動向教師提出問題，師幼互動多為教師主導。從本研究采集的視頻資料來看，示范性托育機構教師的敏感性更強，會及時覺察嬰幼兒的想法，對嬰幼兒的特別行為表現出更多的耐心，關注嬰幼兒的個性化需求，提供有針對性的幫助。當班里有部分嬰幼兒不能跟上大部隊時，教師會考慮到這些特殊情況，允許個別化的存在。兩類托育機構的教師在教師敏感性與反饋質量上的得分差異背后體現的是班級管理理念的差異，而理念的差異又導致班級氛圍的顯著差異。盡管兩類托育機構均注重嬰幼兒的情緒體驗，致力于營造積極的托育氛圍，但是在非示范性托育機構中，當個別嬰幼兒的特殊表現“打破”教師所追求的統一與秩序感時，教師往往會因不知如何處理而造成班級的暫時混亂，而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對嬰幼兒自主、個別化行為的包容度更高，也更能有效保證班級氛圍整體和諧。

2.支持嬰幼兒學習方面存在差異

分析發現，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比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更重視為嬰幼兒提供學習支持。具體來看，在教師敏感性、關注兒童的觀點、行為指導、學習和發展的促進、反饋質量、語言示范等涉及行為管理與學習支持的維度，示范性托育機構的得分都高于非示范性托育機構。分析視頻資料發現，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會在活動中有意識地為嬰幼兒提供行為和認知上的引導，關注嬰幼兒的情緒和觀點，對嬰幼兒的行為提供針對性的反饋和專業化的指導，運用高級的詞匯促進嬰幼兒學習。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大多更關注維持班級秩序，較少為嬰幼兒的參與式學習提供支持。在有限的學習支持中，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傳授的多為認知層面的內容，不太關注嬰幼兒在此過程中的情感需求和其他領域的學習與發展。當嬰幼兒在學習中遇到困難或需要教師幫助時，教師多采用包辦代替的形式解決，很少對嬰幼兒的行為進行專業化的指導或提供有針對性的反饋，也幾乎不使用高級的詞匯促進嬰幼兒的語言發展。綜合來看，兩類托育機構的教師在支持嬰幼兒學習的內容和形式上存在顯著差異。在內容上，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不僅關注活動的結果，而且關注活動過程中知識的傳授、嬰幼兒的情緒和行為表現；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更關注活動的結果、進展以及嬰幼兒在活動中是否安全，對嬰幼兒的認知需求關注較少。在形式上，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會為嬰幼兒提供有針對性的幫助和反饋，嘗試運用高級詞匯幫助嬰幼兒學習；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教師則會采用包辦代替的形式幫助嬰幼兒解決困難，對嬰幼兒的反饋大多比較籠統，語言也較簡單。

四、思考與建議

（一）重視過程性質量，提升師幼互動水平

師幼互動是托育服務過程性質量的核心內容，是促進嬰幼兒學習與發展的關鍵因素。因此，提升托育服務質量應對此加以重點關注，尤其要努力提高教師的能力，開展有意義且持續的師幼互動。〔5〕政府出臺的相關標準和規范既要對結構性質量提出要求，又要重視過程性質量。在托育機構層面，要鼓勵教師開展有意義的、高質量的師幼互動。首先，應當培養教師正確的教育理念。教師擁有正確、科學的育兒觀，才不會對嬰幼兒的疑問或遇到的困難表現出消極情緒，才能持有積極的態度并提供正向的、高質量的反饋。其次，應當增強教師的敏感性。教師要時刻關注嬰幼兒，及時覺察到嬰幼兒的個別需求并提供有針對性的幫助。當嬰幼兒有學習需求的時候，教師能敏銳察覺到并為嬰幼兒提供及時、恰當的指導。最后，應當注意提升教師的能力，使其善于通過語言、材料、動作等提升師幼互動質量。

（二）建設高素質教師隊伍，完善職前職后培訓體系

高質量的師資隊伍是保障托育服務質量的根本所在。從本研究結果看，非示范性托育機構整體師幼互動水平不高，示范性托育機構的師幼互動水平在有些維度也有待提高。要提高托育服務質量，提升師幼互動水平，必須建設一支高素質的教師隊伍。一方面，應當提高托育師資的準入標準，加強職前培養。入職托育機構的教師必須接受專業的嬰幼兒照護培訓（既包括實踐的培訓，又包括基礎理論的培訓），具備為嬰幼兒提供專業服務的能力。已有研究發現，教師所在班級的過程性質量與教師的職業資格水平成正比。〔6〕開設相關專業的院校應從生源素質上提高托育師資的準入標準，根據市場需求大力培養具有專業素質的托育師資，引導相關畢業生進入托育服務市場。另一方面，應當加強教師的職后培訓，完善培訓體系。職后培訓是提高托育服務質量、促進教師專業發展的重要手段。當前，針對托育機構教師的職后培訓體系尚未完全建立，繼續教育的內容體系、學習要求、管理制度等基本處于缺位狀態，對持續提升教師隊伍素質是極為不利的。職后階段的培訓應從實踐出發，堅持問題導向，針對教師能力結構的薄弱環節進行持續、有效的培訓。本研究表明，師幼互動能力無論對哪類機構的教師來說都是相對薄弱的方面。這提示我們在未來的職后培訓中必須加以重點關注。

（三）完善示范評估制度，突出示范引導價值

本研究從實證的角度證實了北京市評選的托育服務示范單位較其他機構的確表現出優勢，從一個側面說明當前示范性托育機構評估制度的科學性和合理性。本研究的發現對進一步完善此項制度主要有如下啟示。第一，示范性托育機構的評估應當承擔鑒定的功能，更應當承擔發展的功能，著眼于評價對象的未來發展。在我國托育事業尚處于起步階段的情況下，即便是質量相對較高的示范性托育機構，其教師的師幼互動表現也仍然存在諸多可提升之處。評估可以為教師的專業發展提供引領和導向，在評估內容、評估程序、反饋方式的設計中要充分考慮這一點，實現“以評促建”。第二，應當重視對示范性托育機構的質量追蹤或定期復檢，以幫助托育機構持續發現不足、解決問題，增強持續提升質量的意識和能力。第三，要注意發揮示范評估的輻射、引領作用。示范性托育機構相比非示范性托育機構的確表現出一定的優勢，但示范評選的目的不是給示范性托育機構掛牌子，而是著眼于發揮其示范、帶動和引領作用?！?〕為此，需要對示范評估制度進行系統設計，建立并完善系列機制，包括示范性機構與非示范性機構之間的資源共享、示范指導、協同創新機制，以及政府對示范性機構的動機激勵、支持保障、監督引導機制等。

參考文獻：

〔1〕羅麗，劉昊.美國0—3歲嬰幼兒托育服務機構質量評估中的CLASS：內容、特點與應用〔J〕.外國中小學教育，2018，310（10）：45-54.

〔2〕鞏蘊清，李克建.浙江省0—3歲嬰幼兒托育機構質量現狀調查與建議〔J〕.幼兒教育（教育科學），2019，820（12）：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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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楊希，張麗敏.“三孩”政策背景下托育質量的困境與出路：基于CLASS Toddler的實證研究〔J〕.廣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20（6）：95-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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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劉昊.托育機構質量評估“以評促建”的邏輯路徑及啟示〔J〕.早期兒童發展，2022（2）：60-66.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Quality of 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between Demonstration and Non-demonstration Childcare Institutions in Beijing

Wang Shiyu， Liu Hao， Luo Li， Lu Jiaqi

（College of Preschool Education，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48）

【Abstract】This study utilizes Classroom Assessment Scoring System （Toddler Edition） and a combination of purposive and random sampling methods to evaluate and compare the quality of 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among 50 demonstration childcare institutions and 39 non-demonstration childcare institutions in Beijing. The research findings suggest that both types of institutions focus more on the field of emotional support， but the overall quality of 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is not high. Additionally， there are significant differences between teachers in the two types of institutions in terms of class management concepts and support for infant and young children’s learning. Based on these results and considering the evaluation policy of demonstration childcare institutions， the study proposes to attach importance to process quality and improve the level of 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by building a high-quality teaching team and improving pre-employment admission standards as well as post-employment training systems. Furthermore， the study recommends improving the demonstration evaluation system and highlighting the value of demonstration guidance.

【Keywords】demonstration childcare institutions; quality of teacher-child interaction; comparative study; Classroom Assessment? Scoring System （Toddler Edition）

*通信作者：劉昊，首都師范大學學前教育學院副教授，電子郵箱：liuhao@cnu.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