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與美術的色彩共通性研究

劉亭君/中原工學院藝術設計學院

自古云：“音中有畫，畫中有音”，我們可以理解為“音樂是流動的畫面，繪畫是凝固的音樂”。這涉及音樂與繪畫之間的“藝術通感”?！巴ǜ小笔切睦韺W、生理學、語言學中的術語。通感（Synaesthesia）一詞來源于希臘文“syn”（綜合）+“aesthesis”（感官知覺），意思為各個感官之間的相互交錯與綜合體驗。通感首先作為人類較復雜的心理現象出現，但如它在人類自覺的審美活動中顯形，則上升為審美通感。[1]北京大學著名學者金開誠教授最早提出“藝術通感”一詞。他認為，藝術通感是藝術家在創作實踐中積累的藝術靈感。長期的藝術實踐使得藝術家熟能生巧，加上藝術家本人對藝術的特殊敏感性，在日常生活中，對各種外界信息和刺激能感于物，悟于心，在創作中就能綜合不同藝術的長處，做到融會貫通，有效促進創作活動。[2]

1 音樂與美術的色彩共性研究現狀述評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迄今一些科學家、文學家和藝術家基于“藝術通感”的特性進行了一系列的探尋和研究，面對人類特有的感知覺希望找出其中的規律，搭建不同藝術門類之間的橋梁，拓展藝術的可能性。從社會學角度上看，在特定的時代和歷史背景下，藝術思潮作為社會意識形態的一個重要現象，與各種社會思潮激蕩碰撞、互為影響，各種藝術同處于一個大環境下交叉滲透、相互參照也是必然現象。這種情況在音樂、美術領域表現得較為突出。

浪漫主義音樂家門德爾松和舒曼為了達到音樂像色彩一樣描繪事物的作用，運用音樂標題來引導聽眾的想象，具有明顯的局限性。印象派音樂家德彪西和抽象派畫家康定斯基對比音質與色相的定論，包括法國作曲家梅西安將其創造的每一個有限移位調式制定色彩，都更接近于個人主觀主義的感受。斯克里亞賓的“彩色風琴”裝置具有創新性，將色彩作為演奏整體的一部分投射到屏幕上去，讓色彩與音響交叉刺激觀眾感官，感染觀眾情緒，這也引發了后來大型場景設計中大量光與色的運用，但斯克里亞賓音樂中的色彩運用復雜多樣，亦是以其自身的聯覺感受為基準的，不具有規律性和代表性。面對人類特有的感知覺，一些藝術家想要在音樂與美術之間找到某種聯系和方法，竭盡全力地進行了各種想象和實驗，收獲與問題同在。

2 音樂與美術的色彩共通性意義

美學家蔣孔陽認為：“人的感覺不是孤立地分裂為視覺、聽覺、味覺、觸覺等，而是交織在一起，成為生命的整體感覺……各感官都能想通的通感，在我們的美感活動中可以說在到處發揮作用?！盵3]后現代主義批評家米歇爾認為：“一切藝術都是合成的藝術，所有的媒介都是綜合的媒介，把不同語碼、話語習慣、感覺和認知模式綜合在一起?！盵4]以上從心理和藝術角度闡明了感官互通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真正的融合必須是采用自身材料以及藝術自身規律來創造出的一種新的方法和理念，而不是假象的個人主義的融合。鑒于此，以音樂與美術的藝術規律為基準的融合顯得尤為重要，至少在目前看來，前人的定論和依據有待考證。本研究在色彩規律與音樂調性規律的基礎上，結合心理學，科學分析色彩與音樂調性之間的關系，找出其共通性，力求為同類研究成果提供一個多側面，多維度的綜合觀照觀點，同時也為自己未來創作奠定良好理論基礎。

美術與音樂的結合不僅是藝術家們研究的對象，也是社會百姓的生活需要。人們對美術中的色彩大都有比較清晰的認識，而對于音樂中的色彩表現認知相對較弱。對于美術色彩來說其呈現方式更加直觀，但從感性理解上有待加強。對于音樂專業的人來說更加熟悉音樂中的調式色彩，但音樂中色彩表現相對抽象一般人難以理解。用直觀的美術色彩和抽象的音樂色彩相互結合，使懂音樂的人更直觀地理解音樂上的表現，喜愛美術的人更深層次了解色彩表現內涵，兩種藝術跨界聯合，也讓更多的人更全面地了解這方面的意義。

3 音樂與美術中的色彩解析

3.1 音樂的二十四大小調式色彩分析

目前世界應用最多最廣泛的音樂調式是大小調調式。大調和小調是音樂調性體系中兩個主要音階，在音樂創作中被廣泛使用。大小調調式是在古教會調式的基礎上形成的通用的廣泛應用調式，能夠表現明暗色彩對比，大調令人感到明朗熱烈，小調則令人感到安靜抒情。音樂需要依賴音階來保持秩序，而形成一個體系。大小調又分為不同類型，大調分為自然大調、和聲大調和旋律大調；小調分為自然小調、和聲小調和旋律小調。

從調性明暗色彩來講，大調整體明朗，小調整體暗淡。大調主音為1，自然大調音階結構為do re mi fa sol la si do（首調唱名，下用簡譜標記為1 2 3 4 5 6 7 1），從主音到各音的音程共有四個大音程，三個純音程，色彩表現最亮。和聲大調音階結構是1 2 3 4 5 b6 7 1，從主音到各音共有三個大音程，一個小音程和三個純音程，比自然大調增加了一個小音程減少了一個大音程，因此色彩稍暗。旋律大調音階結構為1 b7 b6 5 4 3 2 1，從主音到各音共有兩個大音程，兩個小音程和三個純音程，比自然大調多了兩個小音程減少了兩個大音程，所以色彩最暗，向小調靠攏。小調主音為6，自然小調音階結構為6 7 1 2 3 4 5 6，從主音到各音的音程中共有一個大音程、三個小音程和三個純音程，色彩最暗。和聲小調音階結構為6 7 1 2 3 4 #5 6，從主音到各音有兩個大音程，兩個小音程和三個純音程，色彩稍明亮。旋律小調音階結構為6 7 1 2 3 #4 #5 6，旋律小調從主音到各音有三個大音程，一個小音程和三個純音程，色彩最明亮，向大調靠攏（圖1、2）。大小調音階從明暗度和不同類型上互相變化交接，在音樂性上變得更加豐富多彩。在音樂的實際應用中，自然大小調是常規運用類型。我們提及大小調一般都是指自然大小調，本文研究的對象也是自然大小調式，以下不再特別標注區分。

圖1 大小調色彩明暗度變化圖

圖2 大小調音程關系

古典音樂從巴洛克時期到現在，大部分創作以調性音樂創作為主，雖然現代音樂出現了無調性音樂，但大家還是習慣性接受調性音樂，尤其是在流行音樂的創作中普遍適用。調性音樂每個調式里最重要的音是主音，樂曲通常以主音或主音和弦開始，再以主音或主音和弦結束，使整首樂曲有很強的方向感。按照十二平均律大小調各有十二個調式，總共二十四調式（圖3）。

圖3 音樂二十四大小調

3.2 美術的二十四色相環色彩分析

色彩中的色調如同音樂的音階一般，可以利用它們來維持色彩之間的秩序關系。二十四色相環，作為一個色符系統被藝術界廣泛接受和應用。二十四色相環有很多版本，為了統一標準，方便后期印刷精準，我們采用CMYK 二十四色相環。二十四種色相有其固定的CMYK 標值，在美術創作及設計中應用范圍較廣（圖4）。

圖4 美術二十四色相環

二十四色相環中暖色讓人感覺溫暖熱情，冷色讓人感到寧靜內斂，從色彩的心理學來考慮，紅橙色被定為最暖色，綠藍色被定為最冷色。它們在色立體上的位置分別被稱為暖極、冷極，離暖極近的稱暖色，像紅、橙、黃等；離冷極近的稱冷色，像藍綠、藍紫等。明亮的色，如黃、橙黃等高明度色讓人感到活潑；深暗的色，如藍紫、紫等低明度色讓人感到低沉。色彩不僅能給人帶來視覺感官上的反應，而且會使人產生一系列抽象與具象的聯想，色彩的聯想也會受地域與時代的限制和影響，而今天我們探討的是色彩的普適性。

4 音樂中二十四大小調式與美術中二十四色相的結合

藝術是人類不同心理活動的對應物，屬于一種特殊的心理現象，當人們看到或聽到某些藝術作品時，就會產生相應的心理反應。古典音樂家莫扎特認為D 大調是快樂、燦爛和莊嚴的，如《巴黎交響曲》；F 大調是田園風光、牧歌性的，如《F 大調奏鳴曲》；d 小調是悲劇性的，如《d 小調鋼琴協奏曲》；g 小調是抒情憂傷的，如《g 小調交響曲》，莫扎特的觀點印證了大調是偏暖和明朗的，小調是偏冷和低沉的特性。新印象派畫家西涅克在《從德拉克洛瓦到新印象派》中提到“眾所周知，黃色、橙色和紅色引起和使人聯想起快樂和富有?！笨刀ㄋ够凇端囆g的精神》中提到“淺藍色似笛聲，悠揚而又明晰；深藍色像大提琴聲，深沉而又動聽；更深的藍色像低音提琴，那低沉的音色猶如那永遠也傾訴不完的苦悶一樣，沉痛而又悲哀?！盵5]畫家們較早發現色彩的特性，認為暖色是溫暖快樂的，冷色是冷靜沉穩的。

經過對比發現，音樂中的大調與色彩中的暖色，音樂中的小調與色彩中的冷色，給人的視聽覺及心理感受是一致的。此外，大小調式中不同的主音高度，又以升種調、降種調的方式構成完整的調性體系。一般而言，升號調偏暖偏亮，降號調偏冷偏暗，在圖6 的閉環中，#C 大調——#d 小調—— #g 小調——#c 小調——#f 小調——b 小調——e 小調——a 小調——d 小調——g 小調——c 小調——f 小調——bb 小調——bA 大調——bE 大調——F 大調——C 大調——G大調——D大調——A大調——E大調——B大調——#F大調——#C 大調，每個調之間是純五度的差別，我們按照音樂中五度循環的調性排列方式來排列色彩二十四色相環，得出最亮的黃色對應#C 大調，最暗的紫色對應bb 小調，位置不可更改，符合音樂與色彩的客觀規律。由此，按照音樂中五度循環的調性排列方式來排列色彩二十四色相環，大調剛好對應暖色，小調對應冷色（圖5）。

圖5 音樂二十四大小調與美術二十四色相環結合

圖6 第八屆北京國際美術雙年展作品《平均律鋼琴曲集（二）E大調前奏曲》作者：劉亭君（裝置 材料：布面丙烯140x100cm，影像4分24秒 2019年）

根據圖5，以德國音樂家巴赫的《平均律鋼琴曲集（二）E 大調前奏曲》為例，在視覺上直觀詮釋音樂二十四調式與色彩二十四色相的關系。我們選取巴赫的《平均律鋼琴曲集（二）E 大調前奏曲》，是因為巴赫首先使用平均律這種方法用于全部二十四調而創作出前奏曲和賦格，這套作品是巴赫藝術創作的巔峰巨制，具有經典性和代表性。音樂E 大調對應橘色（泛黃的橙），音調越高色調逐漸加白變亮，音調越低色調逐漸加黑變暗，純白色對應休止音符。音樂與美術在此得到視聽覺的同步闡釋（圖6）。

5 結語

藝術服務大眾，本研究未來的目標是將色彩與音樂融合體現在更為現實和物質化可視的實踐當中。作品可適用范圍較廣，包括裝置作品、公共藝術、新媒體藝術、AI 人機交互應用、室內外音樂演出、藝術衍生品的開發應用等。

未來已來，面對過往藝術流派的創新與更迭，唯一不變的是改變。筆者認為，目前藝術門類的邊界越來越模糊化，跨學科研究與藝術新探索已成為當代藝術發展的一種趨勢，基于藝術規律和藝術通感理論的前提下，本研究希望鉤沉音樂與美術的色彩共通性，并以此理論創作相應藝術作品，探尋跨界藝術的多樣性，為專業展覽、公共藝術等領域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