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插圖中色彩語言的象征性分析

喬昱桐 齊軍慶/魯迅美術學院傳媒動畫學院

0 引言

色彩的象征性不僅是表面上對客觀物質的二維空間的再現，也是通過不同的文化內涵賦予色彩不同的情感認知?！睹缹W大辭典》中對“象征”的定義為“藝術創造中通過某一具有概括性和表現力的特定形象，以表現與之相應的思想觀念和情感”。[1]黑格爾在《美學》中把“象征”解釋為“一種符號”，可以表現形象與意義之間的某種協調或者不協調，但其本質是具有內在聯系的雙關性。康定斯基也說道：“只有當符號成為象征時，現代藝術才能誕生”。色彩在插圖藝術中是不可或缺的藝術語言，色彩的象征性代表了插圖藝術的一種精神內涵和美學思維，讓觀者從插圖藝術作品中感受創作者的精神世界和文化內涵，進一步與創作者形成深層次的共鳴。

1 黑白藝術插圖概述

黑白插圖是指穿插在書本雜志中的以黑白兩色描繪的圖畫形式，不僅能提煉文字的中心思想設計圖畫，并且能夠表現創作者對文字的獨特理解和創作者的藝術思想、繪畫技巧，甚至能表達創作者的世界觀、人生觀，以及個性的自由化表現和情緒的象征化體現。

1.1 黑與白在二維空間的表現形式

黑與白是最簡單的顏色，二者對比強烈，組合到畫面中能獲得很強的表現力。創作者通過對黑白在畫面中的合理安排，簡單的顏色也能有豐富變化和表現力，更好地傳達創作者的思想。用黑白的對比進行襯托，處理好黑白的節奏，就會使黑白插圖具有獨特的畫面效果。黑白插圖需要黑與白在畫面中得到和諧的統一，這就要求創作者有較高的概括能力，用簡潔的形式表現豐富的主題。

黑白插圖中以一種為底色，用另一種勾畫出點、線、面，能夠形成鮮明的對比，相互襯托，能更好地表現形象的特征。黑白的運用受到物體的固有色和光影明暗關系的影響，此外再添加創作者主觀的處理。在黑白插圖中還可以將黑白交替使用而產生“灰色”，灰色的使用會讓畫面更加具備層次感和節奏感。通過灰色豐富的表現手法，能夠使黑白的搭配顯得更加巧妙，表現層次豐富韻律優美，是黑白插圖最常用的藝術表現手法。

1.2 黑與白的表現技法

黑白插圖創作采用寫實與主觀處理相結合的手法，利用點、線、面等基本元素的巧妙結合，在點的疏密、線的走向、面的形狀上加以變化，運用夸張、變形、寫實等創作手法強化畫面的黑白視覺效果，通過黑白的對比關系與點線面的結合運用，充分表達出內在情感。

黑白插圖就是以黑和白為作品主色調，通過黑與白的對比襯托，組織畫面的節奏與韻律。黑白插圖在色彩上相對單一，因此，作品中點、線、面元素的運用及構成圖形的創意是創作的重點。點的大小、虛實、疏密的安排，對塑造畫面黑白關系、豐富畫面起到促進作用。線條的長與短、粗與細、直與曲的恰當運用對于完美塑造畫面的空間關系起到重要作用。塊面的大小、明度、形狀的把握對于畫面效果產生關鍵影響。

此外，構圖也是黑白插圖創作中的重要因素。構圖也叫做布局，是將視覺要素在二維平面有意識地巧妙組合與和諧安排。構圖需要注意主次分明，刻畫細致的主要視覺要素更加能夠吸引觀者的視線，適當刪減和簡化次要視覺元素也有利于襯托主要元素，既能形成視覺中心，也能引導觀者的觀賞次序。構圖目的即為畫面的和諧統一，畫面布局的合理性關系到畫面的意境、氣勢。[2]

2 色彩語言在插圖平面中的運用

色彩是一種極具魅力的藝術語言，色彩明快鮮艷的繪畫比黑白繪畫更能引人注目。馬克思曾說：“色彩感覺是美感的最普及的形式。”明度、純度和色相是色彩的基本要素，利用不同的時間、對象和場合的色彩關系能創造出特定氛圍和感覺，能夠喚起心理上的情緒共鳴。因此，色彩具有語言的魅力，創作者通過色彩語言能夠生動描繪出逼真的視覺形象，借此也能表達出自己的思想和內在情感。

2.1 色彩的象征意味

色彩在漫長的人類歷史中，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根據人的審美慣性和勞動經驗，使色彩的運用逐漸具備了獨特的象征性。色彩的象征性，是創作者將一個民族，乃至國家的文化與色彩連接起來，以色彩語言來反映人的內心世界。

各民族文化有差異，也就使各民族產生了獨特的色彩象征體系，將民族精神內涵和美學思維寄托其中。在中國，紅色常常代表著火，原始人類曾經在寒冷的環境中生存，火給他們帶來了溫暖，因此象征了生命和炙熱；黃色是中國圖騰龍的主要色彩，在封建社會也是皇家王族的代表色。中國古代在色彩的運用上遵循著“五行相克、天道循環”的規律。

西方文化中，紅色常常代表著血液，常被認為帶有受傷、生命凋零等消極的象征意義，因此紅色經常會聯想到生氣、血腥暴力等情緒。黃色在西方文化中的象征意義一般會和猥瑣、怯懦等負面含義相關。西方文化早期深受希臘文明的影響，希臘文明中海洋是他們生存的重要資源，因此水在西方代表純潔和新生，大海的藍色象征著高貴。

最早插圖以版畫形式出現，以年畫為主的中國彩色版畫就充分展現了東方審美特點和中國傳統色彩搭配。中國傳統版畫形式的年畫創作過程中，蘊含了在我國文化環境中產生的獨特的色彩象征性，都充分考慮到了各民族本土化的傳統色彩的運用。

2.2 彩色插圖中的色彩運用

色彩是一種藝術語言，無論是在視覺的審美上還是在情感傳達上，都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插畫中的色彩運用，是指利用色彩對比規律在畫面中達成色彩平衡，傳達創作者的情感，引起觀者的共鳴。色彩對比反映在色相的冷與暖，純度的亮與灰，面積分布的大與小等諸多細微的變化。插圖的不同色彩搭配，會傳達出不同的情感色彩。

首先，色彩對比規律中最鮮明的即為色相對比。色相對比中又可以分為補色對比、鄰近色對比、冷暖對比等不同表現手法，其中像藍與橙這樣的補色對比最為強烈。冷暖是人們在生活中對冷暖的感受積累而形成的色彩概念，因色彩的視覺觀感上的冷暖差別而形成的對比則為冷暖對比。

其次是明度對比，就是由色彩的不同明度變化而形成的對比效果。明度對比在視覺藝術中具有重要作用，在明度變化的基礎上與色相對比相結合，能使畫面層次更加豐富和加強畫面空間感。純凈的藍色大海與米色的沙灘等高明度的色彩相呼應，降低畫面的明度對比，不僅能讓畫面空間更為廣闊，也能塑造出明亮、輕柔的氛圍，表達出夢幻的意境。

純度對比是因色彩純度差別而形成，視覺沖擊力相比明度對比和色相對比要更為柔和。在純度對比基礎上加入色相變化，多種對比的結合運用能產生更加強烈的畫面效果。

3 色彩語言在黑白插圖中的象征性分析

藝術家構思創作插圖時，在色彩的情感傳達上，色彩的獨特象征性是十分重要的，能夠利用象征性向觀者傳達出不同的信息。[3]因此，創作者在創作過程中需要根據自己的理解，對插圖藝術中的色彩語言進行深度剖析。黑白和豐富的色彩變化可以取得強烈的畫面效果,較少的色彩也能得到層次變化豐富的效果。畫面的色彩搭配要根據創作的主題靈活運用、勇于創新，既要考慮科學地利用色彩規律，也要注意精神內涵的表現，畫面元素與文化內涵相結合，挖掘其中存在的藝術之美。

3.1 理性精神的表現

插圖創作不僅具有感性的一面，也更加具有理性的一面。要加深藝術作品的精神內涵，就要將理性精神融合到創作中。理性的畫面強調的是理性和思考的過程，運用理性思考傳達出冷靜、平和的心態。

版畫藝術作為黑白插圖最常見的表現形式之一，在黑白插圖藝術用色實踐中，版畫的色彩語言十分值得分析與借鑒。以袁永祿的版畫為例，其作品更加注重理性色彩的表達與理性思維的融入，他將主觀意志和客觀物質的巧妙結合，流暢而富有節奏的韻律感，將人們引入理性與感性相互交織的藝術境界之中。

從作品《高原牧女》（圖1）中不難發現，其創作情懷來源于感性思維的涌動，肅穆冷寂的高原中，以暗色的牛群為背景襯托出牧女的頑強和凝重，遠山的一抹灰藍色更是加深了畫面的蒼涼，突出了藏族人民的堅毅，給人一種理性、寂靜的感受，傳達出藝術家對生命和社會深刻的思考和反思。這幅畫中的色彩模糊了現實和幻想之間的界限，將意象和象征的意義交織在一起，從而創造出一種神秘的氛圍，也強調了作品的主題。在感性思維的涌動下，崇高感和力量感映襯出理性思維中的肅穆虔敬，在理性思維依賴于感性思維的基礎上，取其精華，進一步挖掘出對客觀事物更深層次的理性思維意識。

圖1 高原牧女

3.2 自由精神的表現

創作者利用色彩的象征性在畫面中融入自己的生命感悟。色彩與物象之間，不只是二維空間的生動再現，更包含了客觀物象之外的主觀意志，寄予了深刻的情感和精神。例如著名抽象藝術家康定斯基，在1910 年左右，他制作了很多由木刻版畫實現的書籍插圖。在這些作品中，他用色彩與形式揭示生命的本源和秘密，同樣他也大量地運用了色彩語言的象征性來進行創作，康定斯基為顏色開發了特定的視覺價值。例如，黃色是溫暖和興奮的顏色，可以表示快樂。藍色是最令人感到平靜、最能引起精神共鳴的顏色。

康定斯基和朋友創立了青騎士表現主義社團，是20 世紀最富有創新精神的藝術團體之一。在康定斯基為1912 年出版的《青騎士年鑒》（圖2）的封面中，輕快的綠，帶著水汽一般，朦朧又清淺。綠色的馬兒、藍色的頭發、黃色的山丘組合在一起，讓整幅畫變成一場自由縹緲的夢。另一幅封面插圖中，沉靜的藍，再加上紅色、綠色和一份活潑的黃色，沖淡了畫中的憂郁氣質。除了明麗的色彩，還有黑色的線條，讓畫面變得更加奇幻。在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夢里，馬兒和騎士總是一同出現。他們或朝著太陽飛馳，或佇立在陽光下，每一幅都能讓人忘卻生活中的種種瑣碎，沉浸在藝術的夢幻世界中。

圖2 青騎士年鑒

他對色彩語言的象征性有自己獨到的理解，顛覆了傳統的認知；并不斷突破，探索抽象的美感，對插圖藝術不斷追求，在他的作品中呈現了自由的精神。

3.3 原生態精神的表現

黑白插圖中原生態也是色彩語言的象征性表現之一。原生態是指沒有被特殊雕琢，存在于民間質樸的、散發著原始自然氣息的表現形態，注重對自然的表現和返樸歸真的表達。原生態色彩在黑白插圖中可以表達出對自然、動物和人類的關愛，滿足人類回歸自然的心態。

黑白插圖最主要的表現形式之一就是版畫，其中賀昆的黑白形式為主的套色版畫作品就很好地表現了原生態。[4]成長環境直接影響了賀昆創作風格的形成，他善于捕捉一些具象化的場景，將家鄉的原生態環境中基本的藝術元素提取精煉出來，融合到自己的創作中，最終形成了具有個人特色的藝術語言。

賀昆的作品中色彩語言的原生態表現體現在多個方面。首先，色彩的增強賦予了插圖強烈的感官刺激力。賀昆的版畫作品《如魚得水》造型進行了夸張和抽象化，并用較為清新明朗的色彩展現魚的活潑。

其次，他在色彩象征性表現中加入自己對自然的理解，《如魚得水》版畫中，魚的形象被符號化，借助流暢的線條營造畫面效果。同時他也探索了利用色彩語言表達人與自然的和諧，學習其他民族文化和不同創作理念，與中國傳統色彩審美的文化內涵融合，追求個人精神和版畫藝術的協調，表現出自然原始、純真質樸的原生態精神。

4 結語

黑白插圖是視覺語言藝術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而色彩擔當著當代插圖藝術語言中的重要角色，其對于表達創作者的主觀情感和主觀精神的豐富性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插圖藝術中的色彩運用，不僅是色彩對比規律的合理安排，更是創作者個人情感和精神世界的表達。利用色彩象征性，結合夸張、變形、抽象等表現手法，增強了插圖的視覺表現力。如今的插圖藝術，學習借鑒不同民族的色彩觀念，通過色彩語言來實現創作者與觀者的情感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