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價格瘋漲，法國人消費降級

塞西爾·普呂多姆　貝亞特麗斯·馬德琳

少買肉，少買鮮魚，少買高端品牌，多買即食食品……這些都是法國人買菜做飯的新趨勢。然而，這可不是他們的主動選擇，而是迫于食品價格上漲的無奈之舉。過去，法國人習慣在周末去商超一次性采購齊全；而現在，為了節約開支，他們開始精打細算，每天揣著幾十歐元到商超淘點便宜貨。

| 食品價格一周一個樣 |

“過去，商品價格每月調整一次，但現在基本上每周都會調整，有時候甚至要上調兩次。”亞眠一家超市的經理說。這樣的趨勢已經持續了一年有余。俄烏沖突引發了能源價格飆升，緊隨其后的便是原材料價格大幅波動，食品價格大漲。“你現在很難在家門口買到一歐元以下的面食，除非是搞促銷。”盧多維克·蘇代說，他在庫索爾負責一家超市的運營已經有十個年頭了，超市離比利時邊境很近。

法國國家統計和經濟研究所的數據表明，2022年，法國食品價格上漲了12.1%。法國食品的通脹率是全球平均通脹率（5.9%）的兩倍，并且還有繼續加劇的趨勢。今年1月的食品通脹率是13.3%，2月是14.8%。面對如此高額的漲幅，法國民眾是如何應對的呢？

2008年，法國的食品通脹率一度直逼5%。“法國人那時的選擇是放低自己對食品的追求，以省下錢應付別的開支。而當前的高通脹是法國人從未經歷過的。”市場調查機構凱度研究所的零售業專家蓋爾·勒弗洛克解釋道。他認為如今的情形和2008年不同，因為現在還要考慮更多因素。據法國國家統計和經濟研究所的統計，2022年，法國人食品消費（包括去餐廳和咖啡廳）下降了4.6%。這是研究所統計該項數據以來經歷的最大降幅。

過去一年，面對食品價格的連續上漲，法國人逐步改變了消費習慣。蘇代的超市有400平方米，他表示消費者“光顧的次數要比過去多上許多”。“為了控制開支，他們每周都要逛上兩到三次。過去，大家都是一周集中采購一次，但現在，大家每次都只帶20至50歐元，絕不會多花。”蘇代說。凱茜·奧布賴斯在拉芒什海峽的一個家樂福超市當收銀員，她表示，許多消費者每隔一兩天就會到店里逛逛。凱度研究所的統計結果表明，2022年，超市的客流量平均上漲了4.9%，而消費者每次購買的商品數量下跌了4.5%。“考慮到價格上漲，同樣的金額，買到的東西可能要比過去少五六樣。”蘇代說。

| 多買雞肉，少買牛肉 |

面對高通脹，法國人首先舍棄的就是肉攤、魚攤和熟肉攤。這些地方的東西都是論公斤賣，一公斤的售價就可以達到兩位數，而且你要花多少錢，只有最后切完稱好了才能知道。

瑪麗–弗朗索瓦絲·魯奧在雷恩的一家大型超市當收銀員。她說：“買魚的人明顯比過去少了，就拿三文魚來說，現在基本賣不動。但這很正常。現在一公斤三文魚就要賣到28到32歐元，要知道，過去16到18歐元就能買到一公斤。鱈魚的價格在16到18歐元之間，最近鱈魚搞促銷，大家都在瘋狂搶購，恨不得把家里的冰箱塞滿。”過去，超市生鮮的水產區全天開放，但現在似乎沒這個必要。“每周只有五、六、日三天開放，而且還只有上午。”奧布賴斯也在她工作的家樂福觀察到了類似現象，她說：“買熟肉的人越來越少了，畢竟一塊肉就要5歐元。”亞眠那家超市的經理說：“有些食品簡直成了奢侈品，生肉就是個例子，現在想賣出去太難了。”

“相對于肉，人們現在更愿意買雞蛋。如果非要買肉，也會選擇豬肉和雞肉，它們的價格雖然也漲了不少，但還是比牛肉便宜。”蘇代說，“真空包裝的火腿，銷路比過去好多了。香腸也是如此，過去大多是經濟困難的人買香腸，但現在大家都買。年底過節，大家也不再追求鵝肝和三文魚了，而是會選擇更加經濟實惠的方式來滿足味蕾的需求。”

在法國人的購物車里，商超自有品牌食品的占比正在持續攀升。凱度研究所的報告稱，79%的法國人都傾向于選擇更實惠的商品。蘇代就發現顧客現如今更愿意買超市自有品牌的大包裝面食，而非大品牌的小包裝面食。奧布賴斯也表示，越來越多的顧客選擇購買家樂福的自有品牌。她補充說：“買大牌食品的情況也有，但多半是趁促銷降價買。”

多米尼克是一家超市的經理。他表示，法國人對商超自有品牌的青睞從他的店就可以看出來。今年3月僅一周的時間，超市的營業額就上漲了20%，其中，超市自有品牌食品的漲幅為38%，低價食品的漲幅為27%，全國知名品牌的漲幅則僅有14%。據他觀察，自有品牌登上貨架已經有30個年頭了，而這樣的漲幅鮮少發生，消費者現在覺得自有品牌也不錯。凱度研究所的報告指出，2022年，消費者購買的36.7%的食品都屬于商超自有品牌。

| 即食食品走紅 |

為了節省開支，法國人還想出了一招，買即食食品。誰也沒料到即食食品會一下子火起來。即食食品銷售額同比增長0.3%，和2019年相比，增幅是10.5%。“這是我們始料未及的。”勒弗洛克說。超市熟食區的泡菜、法國什錦砂鍋、西班牙什錦飯等即食食品以及食品工業加工的即食食品，銷量都上漲了不少。蘇代認為這是因為后疫情時代，大家工作又忙起來了，沒多少時間下廚。

不過，勒弗洛克表示，節省時間只是一方面。“電、天然氣、肉、蔬菜……每一樣的價格都上漲了許多，現在開火做飯可不是最經濟的方式。”他說。

實際上，自己動手和買現成的差價非常小。曾有一項研究拿20道菜的菜譜做了個實驗，做完一道菜平均算下來，發現買現成的只比自己做的貴15歐分。“這兩年人們的飲食習慣也變了。過去，大家總是追求上檔次的美食，但現在大家更看重快速、實惠。”勒弗洛克補充道。

塞特萊姆研究所和哈里斯互動調查公司在今年3月10日聯合發布的報告稱，51%的受訪法國人如今在吃上會有意尋找低價替代品；11%受訪者會等有促銷活動了再集中采購；10%的受訪者表示，會吃點別的，比方說買肉可以選擇價格低一些的肉類。“有顧客跟我們說，他們現在一天只正經吃一頓，也就是午飯，晚飯就是喝點湯、吃點奶酪對付一下。”奧布賴斯說，“大家好像被剝奪了一部分吃的權利，年輕夫婦更是如此。”

過去幾個月，在買食品這件事上，法國家庭回旋的余地越來越小。更糟糕的是未來一段時間，食品價格還會繼續上漲。凱度研究所給出的觀點是“消費降級還會進一步加劇”，2023年，超市食品銷售額的下跌幅度可能會達到2.5%。

| 食品價格上漲對老年人沖擊尤其大 |

物價上漲不僅掏空了法國人的錢包，還加大了不同家庭之間的通脹差異。除了收入、居住地等因素外，年齡差異也值得關注。法國國家統計和經濟研究所的一項研究表明，在收入、居住地等其他條件一致的前提下，相對于75歲以上的群體，30歲以下的群體所承受的通脹率要比前者低兩個百分點。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

取暖開支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老年人的住宅面積多數情況下都要比年輕人大，取暖本身就更費能源，再加上他們取暖多數用的是天然氣和燃料，而非電，所以成本也更高。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飲食習慣。60歲以上的群體把21%的錢都花在了吃上，而30歲以下的群體僅花了11%，前者近乎是后者的兩倍。食品價格上漲，老年人自然會受到更大的沖擊，再加上老年人更愿意購買肉、魚、蛋和乳制品，這些相比其他食品本身就漲得更厲害。

[編譯自法國《世界報》]

編輯：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