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果 李爽
【摘要】典籍如燈,照亮世人。《典籍里的中國》在文化類綜藝節目中殺出重圍,成為年度熱度與口碑皆高的匠心制作,其傳播意義不僅在于對傳統文化經典的創新性呈現與傳播,亦在于其著眼于人民群眾的文化需求與生活需求,讓飽含哲理與豐蘊精神的優秀傳統典籍成功地為公眾所知、所感、所思。主創人員的品質深耕創造出令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化精品,這既增強了國人的民族文化自信心與自豪感,也真正踐行著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從而為文化市場引入正向發展的源頭活水,為整個社會的文化傳揚凝心聚力。著眼于文化類綜藝節目《典籍里的中國》的出圈,分析該精品文化節目的傳播致效維度,同時分析節目踐行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理念的表現,由此啟示傳統文化適應當代公眾需求應作何創新。
【關鍵詞】《典籍里的中國》;傳播致效;人民;文明傳承;創作理念
《典籍里的中國》是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央視綜合頻道與央視創造傳媒聯合推出的在《故事里的中國》基礎之上升級打造的又一檔文化節目,其主創團隊將文化訪談、戲劇、影視等表現手法統合展演,構筑起一部典籍、一個人物、一條主線的體系架構,并以創新思維及手段搭建歷史空間和現實空間,為節目人物的“古今對話”創設“講演臺”。該節目借由“當代讀書人”撒貝寧的角色設計為貫穿之眼,帶領觀眾以典籍為舟暢游華夏文明長河,傳達著“今人穿越到古代,看先賢如何燃萬古之明燈;古人穿越到當下,看后世如何傳千年之經義”[1]的核心思想。自2021年節目播出并實現了熱度與口碑的雙豐收后(僅播出兩期,全網熱搜話題就達60個,視頻播放量超過2.5億次,節目相關話題閱讀量超11億次,豆瓣評分達到9.4分……),《典籍里的中國》于2022年9月啟動第二季,延續著“文化?戲劇?影視化”的傳播方式,推出了如《禮記》等圈粉年輕群體、點燃收視熱情的精良之作。憑借優質內容與創新呈現,《典籍里的中國》相關詞條如#冊冊典籍為是以中國作答##原來這些大學校訓都出自禮記#等80余個話題登上各大平臺熱搜熱榜,微博主話題#典籍里的中國#閱讀量累計達15.7億,成為當之無愧的“爆款”作品。可以說,《典籍里的中國》是脫胎于習近平總書記讓“書寫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來”的殷殷囑托,并將之切實踐行的生動范例。
一檔節目取得收視成功的背后,離不開各種各樣的因素與條件。然而,文化類綜藝節目作為傳媒工作者基于文化發展需求與文明傳承要旨而設計制作的以廣大人民群眾為對象的電視產品,若想實現傳播致效目標,始終離不開其服務的對象——人民群眾,以及對人民群眾文化需求的滿足,這也正是我國強調踐行“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的原因。基于此,本文對該節目實現傳播致效的輻射維度進行觀照,以探析“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理念何以啟示文化產品的創新與傳播。
一、“守經典內核,賦時代之能”:《典籍里的中國》傳播致效歸因分析
人民是歷史的創造者和見證者,人民需要文藝作品,文藝作品更需要人民。就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構成部分而言,古籍是小眾的,而從中華文明的綿延傳承來看,傳播卻理應是大眾的。《典籍里的中國》之所以能夠取得優異的傳播致效結果,在于對人民群眾及其文化需求的精準洞察與把握——其始終秉持守正創新的本位思想,充分發揮導向作用、深耕作品內容品質、順應規律傳播創意、場景搭建調動情感,在時空傳播、創意傳播、具身傳播、共情傳播等維度的傳播合力下打出一套典籍文化“破圈”的組合拳。
(一)導向為魂:時空傳播延續文明傳承
《典籍里的中國》得以傳播致效,雖是多重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但歸結本源,乃是由于其始終堅守著弘揚中華優秀傳統典籍,傳承著中華文明的初心與使命。當前文化及文娛產業高速發展,涌現出海量文藝作品,而數量之眾與競爭之烈也助長了文藝市場的浮躁之風,作品質量參差不齊,脫離歷史事實、割裂歷史語境、歷史人物與歷史故事移花接木等錯誤屢屢存在,部分文化產品創作主體未能真正厘清其在文化傳播過程中的擔當與責任,因而無法真正實現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而《典籍里的中國》則真正做到了以傳統為基,以文明傳承為導向,將創新思維與歷史把握發揮至最大合力,對人民群眾的文化需求與精神需求作了完美的供養。
德布雷在《媒介學引論》中討論過“傳播”與“傳承”的區別,其指出,傳播是指信息跨越空間的傳遞,而傳承則是指跨越時間的傳遞,“是在不同時空范圍內進行的”。依靠傳承的力量,過往的歷史才能被留存下來,文明也因此得到傳襲。依據德布雷的觀點,任何一種文明要延續傳承下去都離不開共時性載體,而教育則作為典型代表,承擔起文明傳承所需的共時性載體之用。《典籍里的中國》便是在歷史詮釋與時代演繹中巧妙運用了時空傳播的法則,以此來發揮在文明傳承中的重要作用。每期節目中,“當代讀書人”撒貝寧與典籍故事中的主人公在時空上交集起來,借由聯結古今的“甬道”作為對話媒介,雙方談經論典,進行心靈交流,在視覺呈現效果下,中華文明一脈相承的歷史感儼然鮮活。《天工開物》中的宋應星與袁隆平“跨時空握手”,令公眾在此間具象化地感受到傳承的魅力,有如時代變遷中的使命接力。《典籍里的中國》每一集似乎都暗藏著一個主線,即緊扣中華文明精神標識與文化精髓,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融鑄于其中,令觀眾無形中增強對于文化、民族與國家的體認。在這個意義上進行觀照,可以說,此節目是助力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的有效方式。
除了上述對《典籍里的中國》以時空聯結的場景及情節設置召喚觀眾對于文明傳承的使命意識,此節目背后所傳達的家庭議題也對文明精神的傳承起到重要作用。家庭在中華民族中的地位獨特,是文化傳播的一種媒介域。無論是孟母三遷,還是岳母刺字,都說明中國人將家庭傳播視作重要的場域。《典籍里的中國》往往都圍繞家庭來展開,在節目第二季中的《禮記》這一集中,講述的便是鄭玄和兒子鄭益以及孫子鄭小同祖孫三代傳承禮精神的故事,體現著對中國人而言彌足珍貴的家風、家訓、家道。
從廣義上的時空傳播到狹義上的家庭傳播,無不透視著《典籍里的中國》于文明傳承中發揮的重要作用。作為文化類綜藝節目,其在傳播發生時便承擔起一定的媒介教育功能,《典籍里的中國》回顧大禹、孔子等歷代先賢,在精彩演繹中傳揚先人為德、為善、重義、尊道的崇高品格與風范,在知識傳遞、思想啟蒙或是精神指引層面為人民群眾帶來豐富的文化養料,促進其內在修養的升華與境界的提升,在社會范圍內形塑一股比效模范、修己明身的優良之風。
(二)內容為王:創意傳播運作匠心故事
霍夫蘭從事說服研究時曾作出有關“休眠效應”的假設,其認為在說服初期,被說服者往往受到信源的力量影響而傾向于作出判斷,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信源作為主導地位的可信性效果會趨于減弱,這時內容本身的說服力逐漸顯露,得以有效發揮。在當下影視、綜藝等文化類作品漲涌、供大于求的市場環境下,欲打破“藏在深巷無人知”的窘境,離不開有效的宣發,但宣發實則僅作“令公眾知有”而無法做到“令公眾幸有”。文化節目不僅要講出故事,也要將故事精彩、生動地講到人們心里,才能在文化市場中保有自己的一方桃源。通過“休眠效應”對《典籍里的中國》口碑的穩定性(推出第一季后呼聲不斷,啟動第二季)加以觀照,其何以真正走進公眾的心中,成為當之無愧的爆款綜藝節目,實是其注重品質口碑、深耕內容精品的匠心所成就。
如何在生動的故事中突出文化思想性,還要保留好“雙手奉上”的儀式感,[2]這是文化節目面對的難點,但這也正是其成功“出圈”的關鍵。《典籍里的中國》這檔節目將博大精深的中華典籍以通俗淺顯的語言與戲劇化演繹及影視化表達的方式壓縮成片,其打破了文化教育接受參差所帶來的受眾認知門檻,而真正做到了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文化學習與文化消費兼具之效用,切實地將典籍精義種在公眾腦海之中,這是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創造性轉化體現在以人物故事為線索,將典籍精義生動地呈現出來;創新性發展體現在節目背后的主創團體能夠將媒體人、專家學者和演員整合起來,將典籍要義結合時代情境,圍繞時代主題,展現出中國人賡續傳統,守正創新的意志與能力。典籍不僅是屬于歷史的,而且是屬于現實的,更是屬于未來和全世界的。
《典籍里的中國》讓古老的中華文明煥發時代新姿,將典籍中歷久彌新的價值闡揚開來。以《尚書》為代表的中華典籍,見證了民本思想的發端,構建了古老文明的體系;以《天工開物》為代表的科技典籍,記載了古代良工巧匠的奇思妙想,銘刻了先賢經世致用的實學思想……這些瑰麗的文化密碼,講述著我們中國人從何而生,為何而來,又該去向何方。[3]文藝可能往往難以完全還原歷史的真實,但文藝有責任告訴人們真實的歷史,告訴人們歷史中最有價值的東西,它需要創作者結合史料進行藝術再現,而前提是要有史識、史才、史德。[4]這也恰恰是當前時代文藝產出精品的關鍵,即不僅要有創新意識、創意思維,也要保有一份內容為王的匠心。《典籍里的中國》“觀古今之須臾,撫四海之一瞬”,充分體現了電視人的理想與追求,呈現出文化人的品格與造詣。在節目中,撒貝寧邀請老年宋應星來到300多年后的今天,看后世如何在天空、大地、海洋里續寫《天工開物》,看今天的人們過上了怎樣一番“衣食富足,禾下乘涼”的美好生活。尤其是宋應星和袁隆平跨越時空握手的一幕,當宋應星從袁隆平院士手中接過那株超級稻谷時,時間靜止、空間無垠[5]。同時,節目組也為了內容的設計用心至極,在《楚辭》這一期節目中,節目組事先便向湖北秭歸當地聯系求證柑橘的種植歷史,才得以成就了節目中撒貝寧向屈原送上來自未來的家鄉柑橘。精彩節目的背后,是節目主創們十分嚴謹的態度。當這種跨越千里、縱觀千年的故鄉味道附著于“屈原”,對觀眾而言是情感的撥動,對節目組而言是其給予人民群眾的滿滿安心。
透過以上所述,不難看出《典籍里的中國》能在眾多文化節目作品中突出重圍,就在于其明晰文化節目應回歸到文化內容本質的純粹與生動性中,堅守內容為王的真理,不斷以匠心深耕創作,并以創意傳播的方式得以掌握了火速出圈的“流量密碼”。
(三)創新為要:具身傳播搭乘融媒視聽
法國符號學家朱麗婭·克里斯蒂娃提出互文敘事,指的是任何文本都是對另一文本的吸收和改編,以視聽影像的方式介入文本并進行重新闡釋與解讀,這有助于更生動地提升和呈現文本背后蘊藏的情感和精神價值。[6]《典籍里的中國》立足經典,搭乘融媒體時代的視聽呈現形式,以互文敘事為公眾提供沉浸式的文化場景,有效連接了歷史與現實跨越時空的對話。該節目引領觀眾在不同時空進行想象與現實交會,在視聽消費體驗中調動多重感官,從而激發主體具身召喚,產生富有生命力的精神共振與文化自信的歷史觀。
從另一視角來看,學者李斯特曾用“技術的想象力”來描述一種新技術使得人類對未來的各種“烏托邦的愿景”能夠在現代技術理性主義中復活的圖景。技術的作用賦予文化產品在數字時代以破圈的強勢助力,無論是2019年嗶哩嗶哩的跨年晚會抑或是因《唐宮夜宴》《元宵奇妙游》節目成功出圈的河南衛視,都是基于新興媒介技術的優勢,將虛擬與現實巧妙聯結、轉換,從而打造出調動受眾感性幻想的視聽盛宴。而《典籍里的中國》亦是如此,其綜合運用實時跟蹤、環幕投屏、AR等新技術、新手段,采用不同演出區域營造“現實”與“歷史”的穿越時空感,制作了空間劃分、氣氛營造、背景裝飾,生動地展現千年歷史中經典書籍的誕生起源、核心思想和流轉傳承中閃亮而動人的故事。
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臺長兼總編輯慎海雄在《求是》刊文《我們為何策劃〈典籍里的中國〉》中曾說道,典籍是國之瑰寶,不能只是“活”在藏書館、“活”在學者的論著中,還應該“活”在年輕人心中。[7]典籍內容相對而言較為晦澀抽象,這便需要讀者在閱讀中充分調動形象思維,增進想象理解以期獲得良好的閱讀體驗,而搭載了融媒技術所構建的感性化敘事空間便為讀者尤其是年輕人的沉浸式體驗提供了充分條件。敘事空間是敘事的事物或故事講述的空間或場所,敘事能夠展開,就要有敘事空間的存在。列斐伏爾認為,空間有人文性、文化性與意識形態性的特點,多重空間對人物形象的塑造會更加立體。[8]比如,《永樂大典》舞臺搭建的場景符合故事背景,大量采用了虛擬制作還原歷史場景、重現歷史氛圍,將XR技術等融入視覺呈現,劃定多個演出空間的舞臺設計極大提升了觀眾的沉浸式體驗。“陳濟在星空下悟道”“陳濟與恩師和父親拜別”等戲份充分讓觀眾感受到了在文化的基礎上想象力極限延伸的幻想世界;同時,“對鏡古今換裝”的情節表現出“一眼千年”的效果,現代演員與古代先賢對鏡一拜,千百年的時光彈指一揮間,留給觀眾的是延綿千古的傳承震撼。這些突出現場感、體現儀式感的跨媒介設計,讓典籍里的文化故事精彩紛呈又令人感慨萬千。
在當代媒介語境中,《典籍里的中國》借助融媒視聽敘事的賦能作用,將晦澀文字轉化為生動影像,實現“硬內容的軟表達”,不斷消解著閱讀與傳播典籍的當代瓶頸,從而提供了解讀文化典籍的新思路,助力重塑優秀經典文化與主流價值認同,是“視覺轉向”下中華典籍當代化傳播的一次創新性嘗試。
(四)動情為勝:共情傳播召喚主體認同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是優秀文化傳播亙古不變的內涵,對于《典籍里的中國》來說,“把古籍進行視聽藝術的轉化只是創作的第一步,在此基礎上讓觀眾在‘人類情感的本質’的表達中產生共情,才能真正產生藝術的功效”。[9]較之于傳統文化類節目專家解讀式傳播,《典籍里的中國》充分考慮到現代觀眾的接受心理,注重運用生動可感的形式表達傳遞典籍內容,將其內在價值與故事情節完美融合,促使觀眾產生共振、共鳴與共情。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尚書》中的伏生全家舍命護《書》、撒貝寧向先賢司馬遷“千年一拜”、《永樂大典》中“陳濟悟道”等感人情節描繪著人世間的真摯情感,在人物圍繞典籍的悲歡離合中喚起觀眾的情感體驗,促使觀眾與故事中的人物達成情感的同頻共振,增強了觀眾對于典籍故事的沉浸感,亦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了觀眾的討論意愿。
法國學者莫里斯·哈布瓦赫提出的集體記憶理論認為,記憶不僅是個體的思維活動,更是一種社會現象。德國學者阿茲曼進一步把集體記憶分為交流記憶和文化記憶。交流記憶是存在于人腦記憶中的鮮活回憶,屬于短時記憶;文化記憶是發生在絕對的過去的事件,是一個社會在一定時間內借助反復使用的文字、圖畫、紀念碑、節日、儀式等媒介形式創建,且是能與整個集體身份、命運相關聯的部分。為了制造富有歸屬感的文化記憶,群體和個體會轉向傳統文化和象征形式,以及那些仍然活躍著的或能夠重新被激活的神話幻想、英雄傳奇。可見,典籍故事對于傳承文化記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10]《典籍里的中國》中設置了大量的群像齊誦環節:在圍讀空間中,演員倪大紅和吳樾一起誦讀《尚書》中的著名句子,在戲劇空間中,孔子在回答完學生的提問之后,齊誦“知先賢治政之本、知朝代興廢之由,知個人修身之要”,《禹貢》環節先民齊喊“大禹定九州”、牧野宣誓環節中眾將士齊呼“與大王一心,救黎民于水火”“稱爾戈,比爾干,立爾矛,予其誓”,“古穿今”環節中參觀展覽的少年們齊誦“禹敷土,隨山刊木,奠高山大川”等。齊誦的環節設置,不僅將《尚書》中的文字深入觀眾內心,更在背景音樂的配合下將屏幕中的群體感染直接傳遞給屏幕前的受眾,從而由淺層的情緒共情向深層的認知共情拓展。
同時,正如本文中所反復引用的——典籍不僅“活”在藏書館,“活”在學者的論述中,更要“活”在年輕人心中。年輕群體作為互聯網時代的傳播主力軍,如何令看似枯燥無味的典籍調動年輕人的目光與偏好則成為關鍵。在節目中,例如小朋友手拿萌版伏生玩偶出現在現代博物館中,與面前的古代人物伏生本人呼應,再如第四期節目中將古時的玉蜀黍與當今的爆米花、古時的三七與當今的云南白藥形成巧妙聯動,這些古今形象化的對比及年輕化的表達,時刻吸引著年輕觀眾的注意力,迅速在年輕群體出圈,有效增強了中華傳統文化的影響力。
綜上所述,中央廣播電視總臺以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堅定文化自信、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論述為指引,持續推出中華傳統文化精品節目,以一份份創意、一個個節目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活”起來、“火”起來,永不停歇地追尋和謳歌先賢所創造的偉大文明,以導向為魂,以內容為王,以創新為要,以動情為勝,為“是以中國”繼續作答。[11]
二、“以典籍為舟,揚思想之楫”:《典籍里的中國》創作理念分析
文化自信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發展中最基本、最深沉、最持久的力量。而文化自信的建立以及將這種文化自信厚植于人民群眾心中,使之成為文化自覺式的底氣,離不開優秀傳統經典文化的涵養。近年來文化類綜藝節目的發展勢如破竹,《見字如面》《我在故宮修文物》《中國詩詞大會》等文化節目以視聽創新的形式聚焦了廣大群眾的目光,在網絡平臺也掀起了一陣傳承傳統文化的東風。《典籍里的中國》以新述古,薈萃精華,以創意設計令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活”起來、“火”起來,讓蘊含著古代先賢深邃思想和智慧哲理的經典文獻,闖入了當代人的精神世界,其在以人民為中心的主基調下闡釋著節目工作者的創作理念,真正做到了“以典籍為舟,揚思想之楫”。
(一)寓教于樂,喚起傳承自覺
以人民為中心,需要順應時代發展選擇合適的傳播方式。當下的中國已然進入了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了轉化,人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尤其是對精神生活的需要越發迫切,這既是文化產業不斷興起的內在原因,也是文化產品取勝于市場所需關注的深層因素。《典籍里的中國》欄目組感應時代需要,通過電視獨具優勢的語境轉換,構建古今對話的雙重時空,其非但沒有“板起臉來”講述經典、傳播經典,相反,節目主創者在浩如煙海的典籍中探賾索隱、披沙揀金,并借由可視化呈現、故事化講述、場景化傳播的精妙設計,自覺肩負起典籍傳播與轉化的使命。寓教于樂,積極引導人民深入閱讀典籍來提升自己的思想境界,讓更多人愛上典籍,自覺傳承中華燦爛文化,《典籍里的中國》將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理念真正放置在了關鍵位置。
(二)深入淺出,演繹時代經典
書里乾坤大,心中日月長。典籍作為國之瑰寶,存續于文明發展長河中,需要后輩的守護與傳承,將典籍中所蘊含的精神思想延續下去。“活”在藏書館、“活”在學者論著當中的文化典籍,固然承載著物理意義上的存儲珍藏之用與學理意義上的傳播考據之用,但若僅是如此,對于文明傳承與思想延續的目標來說,實則欠缺社會意義上的“令典籍之精義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行動。以優秀典籍為代表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并非是具有教育屏障而脫離大眾的“陽春白雪”,其不僅“活”在一館、一書、一紙中,亦應“活”在人民群眾心中,尤其是當代青年群體的心中。
在當今這個快節奏時代,經典文化正在逐漸被各種娛樂方式取代,甚至在一些人心中已經將其與“枯燥乏味,晦澀難懂”畫上等號,學習經典、閱讀古籍對于大多數人而言不是一種享受,而是一項艱巨的任務。但其實,真正的經典從來不無聊,無聊的是生搬硬套、死記硬背的學習方法。節目組深切地把握了人民的接受心理和接受能力,通過將典籍內容再整理,精粹凝煉后以戲劇的形式進行演繹,引導人民掌握典籍的核心精神。欄目也特別留意適時將古文的表述轉化為白話文,讓觀眾能夠明白無誤地接受典籍思想。“文化節目?戲劇?影視化”的全新形式突破了經典書籍的圈層限制,使“遠在天邊”的傳統經典以一種更加易于理解和接受的方式呈現給觀眾,這種集表演、朗誦、戲劇、音樂等各類視聽于一體的方式,使典籍里死板的文字“鮮活”了起來。一方面,其傳播了節目中所展示的每一部典籍的核心思想,比如《禮記》的“有忠信以為甲胄,禮義以為干櫓;戴仁而行,抱義而處”的禮學精粹就在《禮記》這一集中充分展示;另一方面,其將典籍的智慧貫注在作者或傳承者的生命實踐中,讓典籍的生命力通過人的生命實踐而顯得更為可愛、可信、可敬,從而激發了觀看者的心靈共鳴,起到了很好的社會教化功能。《本草綱目》一集中的李時珍和《天工開物》一集中的宋應星,都把濟世利人的情懷融注在典籍的撰寫中,并演繹在自己的生活中,體現出人民是歷史的真正創造者這一思想境界和創作理念。
(三)古今貫通,涓流民族情感
《典籍里的中國》每一集節目雖僅一個小時有余,但其輻射的思想高度與精神深度卻無可比擬,體現出思接千載、視通萬里的傳播效果。雖為面向廣大人民群眾的大眾化文化類綜藝產品,但并非為了迎合而迎合,而是始終以文明傳承為內在導向,并傳遞出引領文化新風潮的意味。這檔節目重在激活中國人情理交融的民族特性,換言之,是為了增強中華民族的歷史自信。典籍如燈,照亮未來。中華文明以情感著稱于世,以情傳理是中華民族最深刻的軟實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是我們永恒的行動方式。節目通過戲劇演繹的方式,激發人民內心的愛國情懷,進而典籍講述的道理就自然而然流淌入我們的心扉。
以今觀古,涵養眾身。觀成敗、鑒得失、明是非、知興替。優秀典籍既是中華民族的共享記憶,也是當代人民群眾與過往歷史的精神接續。今天的中國已經快速進入互聯網時代,人們閱讀的便利性、豐富性已經超過歷史上的任何時期,雖言“書當快意讀易盡”,然而放眼今天的中國,真正能夠安安靜靜地閱讀傳統經典,讀得懂、讀得進傳統典籍的人仍舊不多。《典籍里的中國》便是洞察到了這樣的時代性特點而作出的實踐嘗試。在思想連接方面,節目制作團隊與專業歷史研究員對典籍文化進行深入了解,并立足于當今中國形勢,挖掘典籍中值得傳承的中國思想,引導觀眾將典籍思想與當下時代精神相聯系。比如,“民惟邦本,本固邦寧”與當下“為人民服務,以人民為中心”的思想理念相互承接。在思想延續方面,節目通過古人和今人的互動,以比較視角突出歷史對當下的影響以及當下時代的巨大變革,從而引導今人延續典籍思想,書寫當下的中國故事。比如,袁隆平與宋應星穿越千年的握手意義非凡。兩人共同的“禾下乘涼夢”說明,從古至今,“農本思想”一直是人們關注的重點,當代人依然需要為此努力。
總而言之,《典籍里的中國》的創作體現著百姓的視角,關切著人民的精神需求,仿佛屏幕上的那些先人就在我們身邊,就是我們生活中的一員,激勵著人們效仿古人,返本開新,做無愧于時代的建設者。
三、“以人為本,匠心與創新”:傳統文化作品創新創作啟示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華文明綿延數千年,有其獨特的價值體系。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已經成為中華民族的基因,植根在中國人內心,潛移默化影響著中國人的思想方式和行為方式”[12]。黨中央對傳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所采取的一系列舉措,在全社會點燃了中華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強大引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生命力、影響力、凝聚力和創造力不斷增強。無論是如上所述的《典籍里的中國》,還是《洛神水賦》《只此青綠》等作為傳統文化精品出圈的優秀節目,這些文藝作品出圈的背后不僅是泱泱大國五千年歷史底蘊的支撐,也是各傳媒主創與工作人員用心制作、回饋人民群眾的拳拳初心,更是當代中華兒女對傳統文化自信的基底。這在當代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即啟迪文化市場:流量明星、魔改歷史、炫技賣弄等本末倒置的文化實踐或許能帶來短期流量與利益的獲得,但也容易消磨觀眾的耐心與信任。文化創作不應短視,唯有品質與匠心,唯有將“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理念牢牢立住,才能真正產出打動人心、余韻悠長的文化作品。
(1)“文章合為時而著”。好的作品要與時代相同步,傾聽時代的呼聲,傾聽人民的心聲。人民的需要,就是創作的方向。新時代需要新佳作,需要不斷創新文化傳播形式,從而增強傳播效果。
(2)金杯銀杯不如百姓的口碑。優秀的作品一定是無愧于時代,無愧于人民的作品。人民需要是創作的動力和源泉;而人民的口碑也是優秀作品涌現的傳播環境。《典籍里的中國》是成功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經典節目,也是一次嘗試各類藝術融合創新式表達的成功之舉,其豐富的節目內涵與意蘊的有效表達來源于中央廣播電視總臺傳統而扎實的節目制作經驗,堅持了文化藝術百花齊放的包容思想和始終堅持人民文藝為人民的藝術創作理念,令典雅的人文變得愉悅可親,從而為大眾提供了優秀的視聽藝術節目精品。此外,堅持文化自信的發展道路與為人民服務的文藝理念在媒介融合時代需格外注重。要防止通俗變庸俗、創新變“另類”的價值曲解,為大眾創作豐富優秀的視聽節目內容是媒介自身所需承擔的天然責任。
(3)高揚民族精神與時代精神。優秀的作品一定是閃耀著中國性的作品。優秀的作品應該是時代精神的體現,也是民族精神的表征。換言之,《典籍里的中國》的成功之處在于團隊能夠高揚民族精神與時代精神,回答“何以中國”“中國何為”的世界之問、時代之問、人民之問。透過《典籍里的中國》,人們能夠看到一個文明的中國,一個充溢著人類命運共同體情懷的中國,一個把天下裝在胸中的偉大中國。這樣的中國是人民的主心骨,世界的定盤星,人類的良心燈塔。
傳統文化創作應該在新時代迸發出充沛活力,創作出為廣大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的精品,用一句話來作為總結,便是需要文化自信,內容為王;賽博中原,大膽創新;傳統文化,不止傳統。
四、結語
《典籍里的中國》的成功“出圈”,是對文藝創作中迎合低俗、唯流量明星、復刻“雷點”的浮躁、短視心態的有力反駁,它有助于傳揚以人民為中心、深耕作品品質、守正創新的正向創作之風。中華文化不會因世異時移而成為晦澀艱深的古董,中華典籍也并非象牙塔中泛黃的辭章、沉睡的故紙堆,而是收錄先賢思想、凝結先賢智慧,啟迪今人修身、齊家、治國的寶貴財富,是中華文明生生不息的源頭活水。便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論述的“站立在960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土地上,吸吮著中華民族漫長奮斗積累的文化養分,擁有13億中國人民聚合的磅礴之力,我們走自己的路,具有無比廣闊的舞臺,具有無比深厚的歷史底蘊,具有無比強大的前進定力。中國人民應該有這個信心,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有這個信心”[13]。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始終是我們堅定文化自信、樹立文化自覺的底氣與基源所在。我們也需要在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理念指引下,將中華文化接續相傳。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傳播策略研究”(項目編號22&ZD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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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謝清果,廈門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副院長,廈門大學傳播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廈門 361005);李爽,廈門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生(廈門 361005)。
編校:董方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