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的下雨天

賈玲玲

江南總多雨，綿綿細雨，滂沱大雨……換著花樣只為同你打個照面。

年少時，每到下雨天，我和小伙伴總愛穿著雨靴，在家樓下的青石板路上蹦跶著玩水。那時，連被我們拿在手里的雨傘，也變得不安分起來：隨著小手快速旋轉，直線墜落的雨滴被打亂了節奏，好似一場雨中煙花散落四處。有時雨傘還會暫時逃離它原本的功能，被我們從頭頂移到地面的水洼里，像是擦火柴那樣劃過，蕩起漣漪。

天上的雨水和地上的積水很快將我們的衣服打濕，待到家長將我們喊回時，總免不了被念叨幾句。但父母的嘮叨，只會讓我和小伙伴開懷大笑，笑大人們好生古板，怎么會不懂一場雨有多有趣，多浪漫。

那時候，我才學了“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這句詩，便覺得下雨就是大自然最美妙的饋贈。

上中學后，我的學業變得繁忙，雨水好像也變得不像小時候那樣活潑了。

我總是望著窗外，想著什么時候出去都行，只要是一個下雨的天氣，和我曾經的小伙伴一起在熟悉的街道上嬉戲。

可雨不懂我的期待，它好像再也沒法穿過靜靜黑夜里我亮燈苦讀的窗。那時的雨，顯得特別的孤單，它獨自穿過厚重的云層，又落寞地落到樹上或是掉進河里。再也沒有老舊的帶著坑洼的青石板路供它嬉戲，再也沒有調皮的雨傘陪它玩耍，再也看不見它自由自在地飛舞。

我和雨都長大了許多，也變得沉默許多，好像各自背負著屬于青春成長所特有的秘密。

那時候，有關雨的秘密被風藏在“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的詩句里。

長大一些，我的煩惱仍沒有變少，生活也同樣忙忙碌碌。雨水好像變得更加沉默。追趕的腳步、飛逝的時間，都讓雨水無法自由自在地享受落地前的片刻時光。

那時候的雨好像邁著沉重的步伐，不情不愿地被拉扯著，前行著。而我和雨水像是磁鐵的同一磁極，靠近又變遠，走近又離開。

我不再熱烈憧憬一個下雨天，雨也不再輕輕敲打我的窗沿。

那時候我仍然無法完全體會“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的意境，卻好像有點明白“風淅淅，雨纖纖。難怪春愁細細添”的情緒了。

再后來，我離開了家鄉。數不盡的煩惱，厘不清的思愁，都被忽驟忽徐的雨淋濕。

那時候的雨在流淚時格外洶涌，又在淚干后格外寂靜。在我讀書時，在我哭泣后，在我睡夢中，它總是不期而至，像個老友般給予我恰到好處的陪伴。

我們好像又長大了一些，疏離了許多，也客套了許多。它不遠千里，寄思念來，載思念去。

我仿佛慢慢理解了“滯雨長安夜，殘燈獨客愁”的含義。

我也開始嘗試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去等一場雨。

那是兒時玩樂的雨，那是父母關懷的雨，那是一場我從始至終追尋著，它也一如既往尋找著我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