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祥,賴金椰
(武漢理工大學經濟學院,湖北武漢 430070)
由于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疫情的沖擊,現今世界經濟變得不穩定,加之我國正處于增長動能轉換關鍵時期,我國經濟出現增長動能不足的現象。而創新是促進經濟持續增長的核心動力。在此背景下,創新驅動增長將成為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因素之一。黨的二十大明確提出堅持科技自立自強,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創新是科技與金融耦合協調發展的內在動力關鍵,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戰略支點。然而,由于技術創新成果天然具備著不確定性、外部性特征,在市場自發調節下“科技-金融”創新資源的投入與使用往往偏離帕累托最優狀態,需要政府通過資金支持、稅收補貼等手段來改善市場失靈。當前,我國正處于經濟轉型的重要階段,受創新資源相對有限、技術創新水平不高、產權法律體系不完善等多種因素影響,創新資源的效率與發達國家相比存在顯著差距[1],于是,政府動用公共科技資源對創新活動進行引導與支持顯得格外重要。基于此,我國各級政府越來越重視對創新企業、科研機構、高校等創新主體的支持,同時不斷改善社會技術創新環境,提升創新基礎設施水平。國家統計局[2]數據顯示,2021 年我國政府財政科技支出為9 669.77 億元,比2014 年的5 314.5 億元增加了82.1%,年均復合增長率為7.78%。大量的政府科技投入對我國企業創新能力的提升效果顯著。根據第14 期全球創新指數,2021 年我國在全球最具創新力的經濟體中排名第12 位[3],連續9 年穩固攀升,專利申請數量和質量不斷提高,知識密集型產業增加值占世界比重、高新技術產業出口占制造業出口比重均處于世界領先地位。
然而,因為轉型階段中資源分配、產權制度、信息披露等機制不完善,政府科技投入的合理性和使用效率也遭到了質疑。現實中,不乏一些企業為了獲得政府補貼和稅收優惠的青睞而進行“策略性創新”[4],甚至在尋租動機的驅使下單純追求壟斷利潤,極大程度地損傷了企業自身創新能力。同時,如果政府沒有遵循區域市場特征、創新企業的內部稟賦差異以及科技創新活動自身規律,合理調控公共科技資源,不但難以推動社會創新水平提升,反而會導致科技創新資金過度投入或錯誤投入,最終抑制“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提升。
鑒于此,為了最大程度發揮出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促進作用,我國政府著力于從政府與市場的關系角度找出解決問題的關鍵。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要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黨的二十大再次提出,能否推動有效市場與有為政府更好結合,對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意義重大。可見,厘清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作用機制,對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具有現實性意義。
通過梳理現有相關文獻發現,學者們在科技與金融的耦合模式、耦合機理、耦合協調度研究方面作出了大量貢獻,如徐玉蓮等[5]、袁永等[6]和張林等[7]分別開展了相關研究。基于王仁祥等[8]的研究,本研究提出“科技-金融”耦合是指在外部環境的影響下,以科技、金融兩大系統為主的內部各要素經歷共生、互動、匹配、協同等階段,實現從要素融合階段向結果質量階段轉化,以促進社會經濟有效增長的過程。“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是指在一定技術水平下,創新要素的投入轉化為系統產出時反映出的系統產出水平大小。基于新的認識,學者們開始以耦合系統的外部環境為切入點,從政府科技投入、市場化程度以及資本扭曲等角度揭示不同因素對系統耦合系統效率的影響,如謝文君等[9]提出政府對創新主體的資金支持能夠引導科技與金融有效結合,并從財政分權的視角研究了政府財政支出與“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之間的關系;吳光俊[10]從理論上分析了資本扭曲對科技創新與金融創新耦合效率的影響,并實證發現資本扭曲顯著抑制“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提升;王仁祥等[11]提出制度環境具有資本擴張與集聚效應,并實證發現制度環境的改善有助于促進“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提升,同時制度環境存在顯著的負向空間溢出效應。
而關于政府科技投入,其對企業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創新效率的影響,學者們積累了大量研究。因為創新活動成果具有不確定性、外部性的雙重特征,容易存在市場失靈,因此需要政府科技投入來糾正市場失靈。但如果政府科技投入對創新活動的激勵扭曲,反而也可能擠出私人創新活動。如李偉等[12]指出政府科技投入對企業研發投入有杠桿作用;郭迎鋒等[13]的研究表明政府資助對企業研發投入有杠桿效應,隨著工業化水平提升,政府資助效果也表現出擠出效應;白俊紅[14]的研究表明政府R&D 資助有效促進企業技術創新;郭研等[15]研究發現政府科技投入促進企業創新效率提升;余泳澤[16]提出政府科技投入對企業創新效率有負面影響。綜上,政府科技投入對企業創新活動的影響不容忽視,而政府科技投入對創新效率也并非是簡單線性關系,這對深入探索政府科技投入與“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之間的關系極具啟示意義。
另外,要素錯配理論將要素扭曲定義為:由于市場主體受到外界因素干擾的影響,追求利潤最大化的行為發生偏移,造成市場主體的邊際收益產品與社會整體的要素報酬率不一致的現象[17]。資本扭曲是要素扭曲在資本市場的表現形式,許多學者認為資本扭曲源自于市場發展滯后,如周文濤[18]指出改革過程中的制度障礙和路徑依賴、產權制度不明晰阻礙了要素市場的市場化,壟斷導致生產要素競爭不充分,從而產生本扭曲現象;林雪等[19]提出市場不完善導致資本要素出現非最優配置資本扭曲,資本扭曲會導致要素配置效率的下降,對創新效率產生負面影響;李曉龍等][20]表明資本扭曲會阻礙創新資本的自由流動,造成價格失真,進而抑制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升;戴魁早等[21]研究發現資本扭曲顯著抑制創新效率提升,且抑制效果存在邊際遞減規律。
通過對相關文獻的梳理,發現存在以下不足之處:關于“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影響因素研究,鮮有將政府科技投入、資本扭曲、市場化程度與耦合系統效率置于同一研究框架,且缺乏變量間的內部機制討論。因此,本研究考慮到政府科技投入與“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之間可能并非簡單的線性關系,將政府科技投入的二次項納入回歸模型,研究政府科技投入與“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非線性關系,并建立有調節的中介模型,研究“政府科技投入—資本扭曲—‘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傳導機制以及市場化程度在其中發揮的調節作用。
政府科技投入能夠通過引導、示范、信號傳遞等作用機制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中創新要素的供求關系和創新基礎設施水平等產生積極影響,促進“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提升。政府科技投入既能夠改善創新主體的人才素質[22],又能彌補創新資金不足問題[23],增加創新要素的有效投入,促進技術革新與結構升級,有助于耦合系統效率提升;同時,政府科技投入能夠優化“科技-金融”耦合系統的外部環境,如我國政府對技術創新成果交易平臺、國家重點實驗室、國家基礎學科研究中心、中外合作聯合合作中心等社會創新基礎設施的投資能夠顯著提升耦合系統創新環境水平,激發整體創新意愿,提升耦合系統效率。但是另一方面,政府科技投入可能會對企業研發投入產生擠出效應[24],影響了“科技-金融”耦合系統要素投入的規模與質量,進而對耦合系統效率產生負面影響。由于政府科技投入更重視社會整體效應而非經濟效益,同時缺乏有效的激勵約束機制,政府科技投入不一定能夠有效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同時,由于基礎性研究的風險大、周期長、短期回報低的特點,公共產品特征變現得更明顯,政府動用大量的公共科技創新資金來改善基礎性研究上的市場失靈,因而政府科技投入用于基礎性研究對我國科技創新能力的長期競爭力有積極影響,但是短期內對耦合系統中企業創新效率的影響卻很小,甚至可能會擠出耦合系統的研發投入、削弱技術創新的基礎,進而對耦合系統效率產生抑制作用。因此,提出假說1:
H1: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產生非線性影響關系。
由于創新成果的不確定性與外部性,創新活動的融資不受資本市場的青睞,突出表現為資金來源易受阻、資金成本過高,導致“科技-金融”耦合系統中創新活動的私人回報率低于社會回報率,造成資本扭曲。此時,政府科技投入中相當一部分資金直接撥付給企業用于引導、支持或獎勵企業的技術創新活動,能夠彌補技術創新活動的私人回報不足問題[24],緩解資本扭曲程度。資本作為“科技-金融”耦合系統的重要投入要素之一,對其耦合發展產生重要影響,因而緩解資本扭曲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提升至關重要,具體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首先,資本扭曲阻礙了資本在“科技-金融”耦合系統內自由流動,創新主體較低成本的創新融資需求難以得到滿足,造成資源配置效率損失,故緩解資本扭曲能夠促進創新資本的自由流動、改善資源配置效率,從而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其次,資本扭曲是企業產生尋租行為的重要原因之一,資本扭曲刺激企業的信貸尋租行為,而尋租活動的超額收益刺激企業將資金投入到尋租活動中、削弱企業創新資本的投入,所以緩解資本扭曲有助于減少非生產性尋租誘發的擠出效應[25],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最后,資本扭曲會阻礙資本從經濟效益低的企業流向經濟效益高的企業,使得企業創新產出和創新效率難以提升,因而緩解資本扭曲有助于行業的產業結構優化,減少技術低端鎖定現象,進而促進耦合系統效率的提升。因此,提出假設2:
H2:資本扭曲在政府科技投入影響“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過程中起到中介作用。
市場化程度會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中要素流通速度和微觀創新活力產生影響,市場化程度的高低決定了“科技-金融”耦合系統中要素配置效率的高低,同時在我國推進市場化改革過程中,由于不同區域的改革步調、力度與深度不一,市場化程度呈現出明顯的區域化差異特征,這為深入討論市場化程度在政府科技投入影響“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直接路徑及其在中介路徑中發揮的調節作用提供了可能。在市場化程度較低的地方,政府科技投入是融資困境和創新回報難實現兩方面的重要補償機制。在金融市場發展相對滯后的情況下,以銀行為主導的金融體系導致“科技-金融”耦合系統中創新企業面臨融資困境,大部分企業通常只能依靠自身利潤積累以及銀行貸款進行融資,融資渠道極其受限,嚴重影響了耦合系統要素供給,此時政府科技投入對創新企業的研發投入起到融資杠桿的作用[26],能夠增加耦合系統的要素供給,有助于耦合系統效率提升。而隨著市場化程度的提升,金融發展水平越來越高,企業能夠在金融市場獲得更多的資金支持,政府科技投入的融資杠桿作用越來越弱,對耦合系統效率提升的影響效果減小。另外,產權保護措施和法律法規制度的缺位導致創新產品易被模仿、遭剽竊,加大了創新產品的外溢性,扼殺企業創新意愿。政府科技投入是企業創新回報難以實現的補償機制,激發耦合系統創新活力,提升耦合系統效率。隨著市場化程度提升,產權法律體系越來越完善,既激勵了企業研發創新,又保障了技術溢出渠道暢通,縮短了創新周期,此時創新企業能夠從市場上獲得資源支持,政府科技投入對耦合系統效率的促進作用必然會下降。因此,提出假說3:
H3:隨著市場化程度提升,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促進作用越來越弱。
在市場化程度較低的地方,要素市場的發育較為不成熟,資本要素的流通路徑受阻,資本要素的配置效率大幅下降,同時企業更偏好于密集使用相對低廉要素[27],大幅削弱了企業的創新投入,嚴重損害了企業創新能力。另外,資本扭曲誘發的企業尋租動機與對創新資源的擠出效應更大,造成更多的創新資源從生產投資領域向非生產領域活動轉移[28],使得資本扭曲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抑制作用較大;而隨著市場化程度提升,要素市場發育更成熟,疏通了資本要素的流通路徑,營商環境不斷改善,減少了尋租動機與對創新資源的擠出效應,使得資本扭曲對耦合系統效率的抑制作用減弱。因此,提出假說4:
H4:隨著市場化程度提升,資本扭曲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抑制作用越來越弱。
綜上,構建本研究理論分析框架,如圖1 所示。

圖1 研究分析框架
4.1.1 超效率SBM 模型
在進行“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測定方面,前人往往采取傳統的數據包絡分析(data envelopment analysis,DEA)模型。由于傳統DEA 模型在設定上忽視了松弛變量與徑向形式,影響效率評估的準確性,為了提高模型的評估精準度,學者們在目標函數中加入松弛變量,將函數設定為非徑向距離形式建立了超效率SBM 模型來克服傳統DEA模型的不足[29]。此外,DEA 模型一般需建立投入產出體系,但以往學者采用DEA 模型進行“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測度時往往僅考慮期望產出,忽視了非期望產出,產出體系不完善降低了效率評估的準確性,因此,在過去的耦合系統投入產出指標設定基礎上加入非期望產出,有利于體現出耦合系統的綜合效益水平。有鑒于此,本研究基于非期望產出的超效率SBM 模型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進行測算。
4.1.2 模型設定與說明
通過上述理論分析發現,政府科技投入與“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之間并非簡單的線性關系,為了探究這一非線性關系以及資本扭曲與耦合系統效率之間的關系,首先設定基礎計量模型即模型1,如式(1)所示。
式(1)中:efficit表示i地區t時期的科技與金融耦合系統效率;govit表示i地區t時期的政府科技投入水平;cdit表示i地區t時期的資本扭曲程度;xit表示i地區t時期的其他控制變量,包括基礎設施水平(infra)、產業結構(ind)與對外開放程度(open);b表示自變量的回歸系數;τ表示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ε表示隨機誤差項。
其次,進行有調節的直接效應檢驗。借鑒溫麒麟等[30]的層次分析法進行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首先檢驗自變量(政府科技投入)對因變量(“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直接效應以及調節變量(市場化程度)是否對直接效應產生調節作用。估計模型即模型2,如式(2)所示。
式(2)中,marit表示i地區t時期的市場化程度。
政府科技投入的直接效應為“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對政府科技投入的偏導數,即α1+α3marit。若α1檢測結果顯著,則表明政府科技投入對耦合系統效率有直接影響;否則,沒有直接影響。進一步,若α3檢測結果也顯著,則市場化程度對直接效應存在調節作用;若α3檢測結果不顯著,則市場化程度對直接效應不存在調節作用。政府科技投入的直接效應路徑如圖2 所示。

圖2 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有調節的直接效應路徑
進一步,進行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驗證政府科技投入通過緩解資本扭曲影響“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中介路徑,同時檢驗市場化程度能否對此中介效應起到調節作用。文假設市場化程度只對中介效應的后半路徑產生影響,因此建立模型3 和模型4,分別如式(3)(4)所示。
通過對模型3 和模型4 的檢驗,可以得到如圖3 所示有調節的中介效應路徑:在前半路徑中,政府科技投入對資本扭曲的影響系數為β1,在后半路徑中資本扭曲對耦合系統效率的影響系數為γ3+γ4marit,因此資本扭曲的中介效應為β1(γ3+γ4marit)。若β1和γ3、β1和γ4至少一組顯著,則表明存在中介效應,否則不存中介效應。若存在中介效應,其中γ4也顯著,則表明調節變量對中介效應的后半路徑有調節作用,否則沒有調節作用。

圖3 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有調節的中介效應路徑
以我國30 個省份作為研究對象,西藏和港澳臺地區由于較多統計數據缺失未納入研究范圍,考察時間范圍為2004 至2019 年,相關數據主要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金融年鑒》和國統局統計數據庫、EPS 全球統計數據庫等。
4.3.1 “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
“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effic)為被解釋變量,參照白俊紅等[31]對科技系統與金融系統的投入產出指標設計,在此基礎上加入非期望產出。由于耦合系統的有效產出需體現出綜合效益,其內涵與綠色發展觀中對經濟活動的低能耗、低物耗、低排放特征一脈相通[32],因此用環境污染表示耦合系統的非期望產出較合理。具體如表1 所示。

表1 “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投入產出指標
(1)耦合系統內部投入。科技系統的投入,用各地區研發人員全時當量來衡量勞動力的投入,用研發資本存量來衡量資本的投入。借鑒白俊紅等[33]的做法,當期的研發資本存量由上1 期的研發資本存量與過去所有期的研發支出現值之和表示,如式(5)所示。借鑒朱平芳等[34]的做法,構造研發支出價格指數,以2004 年為基期進行平減,消除通貨膨脹對研發支出的影響。由于研發資本的置換周期比物質資本短,因此研發資本的折舊率偏高[35],故將折舊率設定為15%,假設研發資本存量的增長率與研發經費支出增長率一致。基期資本存量計算方法如式(6)所示。
金融系統的投入則采用各地區金融業從業人員數量表示勞動投入,采用金融系統物資資本存量來衡量資本投入。資本存量一般參照張軍等[36]的方法,依靠永續盤存法,利用金融系統物質資本作為投資流量計算所得。由于我國關于資本形成額的數據統計沒有細分到金融行業,參照王恕立等[37]的方法,以金融業固定資產投資額代替金融業資本形成額計算金融物質資本存量。
(2)耦合系統期望產出。科技系統產出用專利來表示已被學者廣泛認可,由于專利授權量能比較客觀地衡量一個地區的創新產出水平,因此將各地區的發明專利、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3 種專利授權量之和表示科技系統產出[38]。由于金融系統產出具有多層次多樣化特征,用地區金融業增加額來衡量金融系統的產出較為合理。
(3)耦合系統非期望產出。根據以上提出的“科技-金融”耦合定義內涵,“科技-金融”耦合系統的發展目的是促進經濟有效增長,因此,“科技-金融”耦合系統產出結果的有效性對耦合系統效率有重要影響,同時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是以降低資源與能源消耗、達到控制環境能源成本為目的之一,具有高效、可持續等特征[39],因此本研究通過熵值法將工業廢水、廢氣和固體廢棄物排放量合成表示環境污染變量,并將其作為耦合系統的非期望產出,加入“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測算體系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測算的有效性。
4.3.2 資本扭曲
資本扭曲為中介變量,指的是資本價格扭曲。假設生產過程只使用資本和勞動力兩種要素,則此形式下的C-D 生產函數如下:
式(7)(8)中:Y代表地區產出水平,用平減過的地區生產總值(GDP)來表示;A代表生產技術;K代表地區固定資本存量;L代表地區勞動投入,用各地區年末就業人數表示;I表示固定資產投資,參照張軍等[36]的方式,用固定資產價格指數進行平減得實際固定資產投資額;假設折舊率δit為9.6%;α和β分別表示資本和勞動力的產出彈性系數。
從生產函數理論講,如果市場不存在資本扭曲,各地區應均具有相同的資本報償r,然而,現實中卻存在著資本扭曲現象。式(7)的對數線性化結果如式(9)所示;實際資本報償r*如式(10)所示;對資本進行求偏導得資本的邊際產出(MP),如式(11)所示。
因此,資本扭曲可以由式(12)表示,借鑒Hsieh 等[17]的做法,將資本要素價格用我國金融機構1 年期的貸款平均利率表示。
4.3.3 政府科技投入與市場化程度
政府科技投入(gov)為解釋變量,既包括政府對創新企業的研發補貼,又包括政府對科研機構、高校等其他創新主體的資助以及政府用于改善創新環境和創新基礎設施的投資[1],由地方財政科技支出占地方財政支出的百分比數表示;市場化程度(mar)為調節變量,反映出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程度,依據樊綱等[40]提出的市場化指數表示。
4.3.4 控制變量
為了控制各地區的異質性影響,引入了一些控制變量:(1)基礎設施水平(infra),用各地區長途光纜線路長度的對數衡量。一個地區的基礎設施水平越高,越有助于促進科技要素與金融要素的自由流動,有利于“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提升。(2)產業結構(ind),用各地區第三產業增加值占GDP 的百分比數衡量。一個地區的第三產業產業發展越好,該地區的科技、金融的多樣化需求越高,有助于促進“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提升。(3)對外開放程度(open),用各地區進出口貿易總額占GDP 的百分比數衡量。對外開放具有雙重影響,對外開放水平的提高有助于促進國內市場與國際市場相互競爭,如果企業通過引進和學習國際先進的技術而提高了創新能力和生產力水平,有利于“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提升;如果企業的自身技術被國際先進技術擠占,則不利于自身發展,從而抑制“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提升。所有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本研究采取固定效應模型進行估計,并以隨機效應模型結果作為對照組。考慮到內生性問題,運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two stage least square,2SLS)進行處理,并將政府科技投入的滯后1 期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回歸以進行相關穩健性檢驗。如表3 所示,L1、L2、L3 分別為隨機效應模型、固定效應模型和2SLS 估計結果。

表3 變量的基礎回歸分析
觀察L1、L2 的回歸結果發現,政府科技投入的一次項系數和二次項系數均顯著,表明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影響存在非線性的倒“U”型關系,從而驗證假說H1;資本扭曲的系數均顯著,表明資本扭曲抑制“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提升。在L3 的回歸結果中,各個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與L2 中基本一致,表明結論具有穩健性。具體來看,適度的政府科技投入能促進耦合系統效率的提升,政府科技投入為創新主體提供資金支持,有效協調了耦合系統內部創新要素供求關系,同時改善了耦合系統外部創新環境,充分釋放耦合系統內外的創新活力,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而隨著政府科技投入的增加,政府科技投入的擠出效應的影響逐漸顯現,不利于耦合系統的技術創新,降低耦合系統效率。
另外,在L2 的控制變量的回歸系數中,基礎設施水平和產業結構均為正且顯著,對外開放程度為負但顯著,表明基礎設施水平提高和產業結構優化等良好的耦合系統外部環境有助于促進要素資源配置效率提升,促進耦合系統效率的提升;而對外開放程度的提高不利于耦合系統效率的提升,可能的原因是現階段我國大多數企業仍處于價值鏈的低端環節,隨著對外開放程度的提高,國外先進企業通過利用我國相對廉價的人力資源、低端產業鏈轉移等手段給我國企業帶來了巨大的負面外溢效應[41],產生擠出效應,降低了耦合系統效率。
借助層次分析法,首先分別檢驗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直接效應和市場化程度對這一直接效應的調節作用。如表4 所示,以隨機效應模型作為固定效應模型的對照,隨機效應模型與固定效應模型的估計結果基本一致。其中,政府科技投入與市場化程度的交互項系數為負且顯著,說明隨著市場化程度的提高,政府科技投入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的作用減弱,即H3成立。可能的解釋是,在較低的市場化程度下,金融市場發展滯后加之產權保護措施和法律法規制度的缺位,使得創新企業面臨著融資困難與創新回報難實現的雙重困境,導致耦合系統的要素投入受限,創新產出縮減,政府科技投入作為企業雙重困境的補償機制能夠有效增加耦合系統的要素供給,激發創新活力,此時政府科技投入對耦合系統效率的促進作用較大;而隨著市場化程度的提高,耦合系統中市場機制越來越完善,多樣化、多層次的金融中介和金融衍生工具等金融創新活動能夠為創新企業分擔風險、進行融資,且金融創新活動的覆蓋面積更廣、運行效率更高,產權保護機制和法律法規制度越來越完善,不斷增強了企業自主創新意愿,于是政府科技投入對耦合系統效率的促進作用減弱。

表4 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影響有調節的直接效應檢驗
從資本扭曲考察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中介影響機制,并對中介效應的后半路徑進行檢驗。如表5 所示,政府科技投入的系數在隨機效應模型中為正且不顯著,而在固定效應模型中為負且顯著,說明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更合理,政府科技投入的提升有助于改善資本扭曲程度,說明政府科技投入有效地改善了由于市場失靈帶來的企業創新投資回報率過低問題,資本扭曲程度得以緩解;資本扭曲的系數為負且顯著,其與市場化程度交互項的系數為正且顯著,在中介效應的后半路徑中資本扭曲對耦合系統效率的影響系數與市場化程度正相關,且當市場化程度小于8.563 時資本扭曲抑制耦合系統效率提升,當市場化程度大于8.563 時資本扭曲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可能的原因是,當市場化程度較低時,由于要素市場發育不完善,資本要素的流動渠道不暢,尋租活動對創新資源的擠出效應很大,資本扭曲嚴重影響了資本配置效率,抑制了耦合系統效率提升;隨著市場化程度的深化,要素市場越來越成熟,資本扭曲阻礙“科技-金融”耦合系統良性發展的路徑得以疏通,加之營商環境不斷改善,尋租活動對創新資源的擠出效應減小,因而資本扭曲對耦合系統效率抑制作用下降;當市場化程度很高時,耦合系統中資本扭曲程度很低,甚至為負,此時逆向資本扭曲反而刺激了耦合系統中創新活動、提升耦合系統效率。

表5 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影響有調節的中介檢驗結果
通過上述分析發現,“政府科技投入—資本扭曲—‘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中介路徑有效。在前半路徑中,政府科技投入能夠改善耦合系統中資本扭曲;在后半路徑中,資本扭曲抑制耦合系統效率的提升。故,H2得以驗證。而在市場化程度對中介效應的后半路徑作用過程中,隨著市場化程度提升,資本扭曲對耦合系統效率的抑制作用越來越弱,則H4成立。
此外,根據資本扭曲及其與市場化程度的系數,得到資本扭曲的中介效應為:
由于市場化程度恒為正,則中介效應與市場化程度負相關,且當市場化程度小于8.563 時,中介效應為正;當市場化程度大于8.563 時,中介效應為負。表明在較低的市場化程度下,政府科技投入通過緩解資本扭曲以提升“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作用下降。其中,當市場化程度較低時,企業面臨著融資困難與創新回報難實現的雙重困境,政府科技投入作為企業創新投入的彌補機能夠有效緩解資本扭曲,同時資本扭曲影響耦合系統效率為負,表現為中介效應為正,而隨著市場化程度的提升,資本扭曲抑制耦合系統效率提升的效果下降,但方向未變,則中介效應與市場化程度負相關;另一方面,當市場化程度很高時,在耦合系統外部環境中,一般來說市場機制占主導地位,往往資本扭曲程度處于低位,資本扭曲對耦合系統效率的抑制作用不斷下降,甚至當發生逆向資本扭曲時,資本扭曲反而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此時政府職能也相應地發生改變,更多地扮演監督改善的角色,起到配合市場的次要作用,于是中介效應為負,與市場化程度負相關。
本研究將非期望產出引入“科技-金融”耦合系統的投入產出體系,基于超效率SBM 模型測算了2004 至2019 年我國 30 個省份“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采用C-D 生產函數測算了各地區的資本扭曲程度,實證分析了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影響,并通過有調節的中介模型深入研究資本扭曲的中介作用以及市場化程度的調節作用。主要得到以下結論:
(1)政府科技投入與“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之間的存在倒“U”型影響關系。適度的政府科技投入通過彌補企業創新資金不足,分散創新風險,協調耦合系統創新要素供求關系,提升創新基礎設施水平,改善耦合系統的外部環境,促進技術升級,提升耦合系統效率;而過度的政府科技投入對企業投資產生擠出效應,造成耦合系統創新資源浪費,不利于技術創新,降低耦合系統效率。
(2)在政府科技投入提升耦合系統效率的過程中,資本扭曲作為中介變量發揮著重要作用,即政府科技投入能夠改善資本扭曲程度,從而提升耦合系統效率。
(3)市場化程度在政府科技投入影響耦合系統效率的直接路徑中存在調節效應,隨著市場化程度提升,政府科技投入對耦合系統效率的促進作用越來越弱;市場化程度在政府科技投入影響耦合系統效率中介過程的后半路徑中也存在調節效應,隨著市場化程度提升,資本扭曲對耦合系統效率的抑制作用越來越弱。
據此,提出以下幾點建議:
一是,考慮到政府科技投入對“科技-金融”耦合系統效率的影響存在非線性影響,因此在充分發揮政府“干預之手”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的同時,應注意防范過度的政府科技投入對耦合系統效率提升的抑制作用。同時,在市場化程度不斷提升過程中,政府在耦合系統中扮演的角色逐步移位,而政府科技投入政策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的作用也隨之削弱,政府更多地成為了維護市場有序發展的監管者,因而厘清市場和政府的邊界有利于發揮出兩者的各自優勢,協同營造出良好的耦合系統外部環境,以促進耦合系統良性發展,提升耦合系統效率。
二是,緩解資本扭曲對耦合系統效率的負面影響。資本扭曲現象與資本市場化程度密切相關,金融市場作為耦合系統資本要素的流通場所,不成熟的金融體系難以滿足創新企業的多樣化融資需求,不僅沒有改善資本扭曲,反而成為孕育資本扭曲的溫床。因此,加快推進金融體制深化改革,促進金融業務多元化,提升市場化水平,改善創新主體融資困境,既能直接緩解資本扭曲程度,又能疏通資本要素在耦合系統中的傳導路徑、削弱尋租動機,進而有效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
三是,充分發揮要素稟賦對耦合系統效率的改善作用。首先,不斷完善基礎設施建設,提升信息交流效率,促進耦合系統要素配置效率提升,為科技與金融深度融合打下基礎;其次,安全有序地把控開放大門,積極引進國外先進技術、主動吸收技術,改善自身研發水平,同時切勿照搬照抄,減少技術擠出效應,促進耦合系統效率提升;最后,切實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積極支持新興產業、推動產業升級,同時注重產業結構協調發展,優化資本要素與生產要素的配置效率,提升耦合系統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