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智龍(北京)
關于風景寫生的感受只有在置身于對自然的物我兩忘的狀態下你才能夠感覺到。我是喜歡出去畫畫的人,尤其是在畫室創作久了以后,那種想走出去的沖動就會愈加強烈。我算是幸運的,家人的支持和工作的便利使我每年都有機會出去走走,或是獨行或是帶學生寫生。每次面對如此親切又陌生的自然,我就像好久沒有回家的孩子那樣激動。對我來說,寫生總是伴隨著開心和留戀:出發的激動、離別的感傷,摻和著沉甸甸的作品,而接下來又會期盼下一次的出行。這種眷戀在過去的幾年里周而復始,這應該是每個酷愛寫生的人都會有的情感吧。
說起寫生,我覺得那是一種癮,如同好酒之人無法抵御酒香誘惑的那種感覺。每當置身于山林之中呼吸著沁人的空氣,聆聽著鳥鳴蟲吟,感受著淅淅瀝瀝細雨,細嗅著帶有土味的氤氳山氣;或是置身于百年的皖南古鎮,沿著狹長幽深的街巷聽著屋里老鐘擺的嘀嗒聲;或是置身于西北荒漠中的匈奴古城遺址,感受著身邊呼嘯的風和漫天沙塵,又或是置身南國炎熱的海濱,頭頂烈日聞著帶有咸味的海風,對我來說這些簡直是一種享受。因為寫生會讓你忘卻自己的存在,會讓你靈魂出竅。我能感覺到那種由此所轉化而來的激動、感動、惆悵或是一種宣泄、一種無可奈何又充滿挑戰的誘惑。它驅使著我著了魔般地撲向自然的懷抱,面對空白的畫布絞盡腦汁思考如何抓住這種感覺。
筆和畫布的碰撞是有聲響的,它的節奏同自然的風聲、雨聲和鳥鳴聲是一致的。調色盤里的顏色也是有生命的,它必須和自然的呼吸同步。當然,自然也不總是慷慨,寫生有時得跟它較勁。有時,面前的風景就像一個被武裝得密不透風的城池,面對如此復雜的景致如何開始絕對是個挑戰。面對自己的無奈,不如索性當一回關公,將筆和色彩的大刀先掄開來再說。然而如何把自然的生命氣息賦予寫生過程,如何把凌亂的線條、復雜的色彩、動蕩的筆觸為我所用可是個大難題。為了達到感覺,作品被反復地畫了又刮刮了又畫。伴隨著痛苦的失敗和無情的煎熬之后,自然的真實開始慢慢地顯現在了畫布之上。這種真實不只是形狀,它更是一種同一頻率下的線的舞蹈、造型的碰撞和色彩的和聲。當與自然同呼吸的感覺躍然于紙上時,畫就有了生命,自然也會慢慢地吐露出它的本真。心的軌跡就是畫的軌跡。那是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正如禪宗偈語所云:風沒動而是我的心動。令我心動的正是那充滿無窮變化的自然,生生不息的自然、永遠為師的自然,以及始終醉心于自由游走于風景之間的那種感覺和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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