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麗瑪
一、引言
當前,內蒙古不斷出現“一專多能”型民族音樂新組合。這些新建立的樂隊組合成為當下地方性傳統音樂文化表演的中堅力量,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兩點:其一,新型樂隊組合更注重將地方性傳統音樂并將其作為表演曲目,以繼承傳統、釋義傳統為根本目標,在對其進行改編、配器的同時,重新演繹地方傳統音樂。其二,新型樂隊組合更注重互聯網宣傳和現場表演,運用傳統媒體與新媒體互補的特質傳播新演傳統民歌,在現場表演中融入新的舞臺科技要素,打破原來的舞臺表演模式,引起觀眾和演員之間的情感共鳴,達到最佳表演效果。本文以奈熱樂隊為例,通過觀察、記錄和分析現場音樂會的表演,進一步說明其音樂作品將傳統民歌作為創作核心的要素,在建構新的聲音文化的同時,為傳統民歌新的意義作出詮釋。
民歌作為人類最初的音樂記憶,在歷史文化進程中所產生的作用和意義影響深遠,人們通過各種形式對民歌進行著新的詮釋,在當下飛速發展的社會背景下,民歌仍對大眾日常生活產生著重要影響。隨著舞臺表演藝術的不斷創新與發展,內蒙古各地區出現了很多新興樂隊組合,奈熱樂隊便是其中之一。奈熱樂隊成立于2011年,成員有恩和、孟和烏力吉、牧仁、朝樂門、道力格爾瑪、孟根胡雅嘎、恩澤、其樂莫格等8名蒙古族青年,恩和擔任隊長。他們以民歌改編作為表演作品的主要形式,保留民歌地域風格的同時,加以現代的編曲技巧與配器手法,呈現出與傳統蒙古族音樂迥然不同的一面。奈熱樂隊在成立十周年之際開啟了全國巡演活動。他們是以什么樣的信念和毅力堅持下來的?如何從一個地方性組合成為公眾視野當中的熱門組合?曲目編排的初衷是什么樣的?因此,筆者跟隨奈熱樂隊的巡演活動,借此機會觀察其表演形式、演唱曲目、樂隊排練與編配方面的情況,進行多視角、多層次的記錄與分析。在此將2022年1月1日晚于海南省海口市海口灣演藝中心舉辦的海口新年音樂會作為個案調查,通過分析其表演形式與表演曲目說明傳統民歌創作核心要素在表演中的作用與意義。
二、民歌與新作品的互動關系
奈熱樂隊主要樂器構成為馬頭琴、葉克勒、低音馬頭琴、四胡、陶布秀爾、圖瓦三弦、羊皮鼓、口弦琴、吉他、貝斯等。他們以蒙古族民歌曲調為基礎,加入現代的編曲手法將蒙古族弓弦樂、彈撥樂、打擊樂與西洋樂器相互融合,形成原生態與流行音樂糅合的新穎風格,既體現出蒙古族傳統音樂的魅力,還符合現代音樂的審美特征。
如表1所示,本場音樂會演唱的《阿拉泰杭蓋》《走馬》《山頂》《十二生肖》《天上的風》《鴻雁》《酒歌》《我的故鄉》等流傳于蒙古國西部、科爾沁、蘇尼特、鄂爾多斯、烏拉特、布里亞特等地區的民歌。《岱日勒查》為流傳于科爾沁地區的好來寶曲目。奈熱樂隊隊長曾談道:“我們樂隊的演奏曲目主要從民間挖掘傳統民歌、好來寶,再加入現代的編曲手法與配器技術,形成個性化風格。傳統民歌奠定了樂隊的表演形式與演奏風格,所以通過該個性化表演風格傳承傳統民歌的特征與魅力。”因此,奈熱樂隊以傳統民歌作為主線,運用馬頭琴、葉克勒、陶布秀爾、四胡、口弦琴、羊皮鼓、低音馬頭琴等蒙古族樂器與貝斯、吉他、鍵盤相互融合,演繹出一首首經典作品。例如,科爾沁民歌《天上的風》為一首膾炙人口的音樂作品,表達出事物短暫,人要珍惜美好時光,努力擁抱美好世界的感情。在演奏中,馬頭琴雙弦演奏兩小節之后,鍵盤開始演奏主和弦作為歌曲的引子部分。由男聲演唱歌詞的同時,其他表演者輕輕哼唱烘托歌曲意境,仿佛被徐徐的微風吹拂著。之后,伴隨著馬頭琴演奏主旋律,明亮的哨音呼麥響起,好像在告訴人們生活的真諦。最后,以樂隊成員輕聲合唱結束。顯然,該曲目的編曲手法與演唱形式貫穿了歌曲所表達的中心思想,以簡單樸素的和聲構建出長者給晚輩講述人生哲理時寧靜祥和的畫面。烏拉特民歌《鴻雁》由蒙、漢雙語演唱。男聲的蒙語輕聲演唱與女聲的蒙古族長調相互融合,樂隊成員合唱一段后再以漢語演唱其他唱詞部分。在此,觀眾能夠跟隨旋律與演員共同演唱至曲目結束。據筆者了解,奈熱樂隊將蒙古族傳統民歌以蒙語、漢語兩種不同語種展現,一方面是保持該傳統民歌“原汁原味”的地方性風格特征;另一方面,本場音樂會在當地以“異文化”形式存在,所以在演出中需要搭建一個能讓表演者與觀眾互動的橋梁,使表演更加完整,便采用了雙語種的演唱方式,樂隊與觀眾共同建構起聲音景觀。
三、傳統民歌的聲音塑造模式
近年來,內蒙古地區有安達組合、藍野樂隊、杭蓋樂隊、九寶樂隊等多支新生民族音樂組合與樂隊,他們都致力于傳承傳統民族音樂,并在其基礎上打造屬于自己的風格。無一例外,奈熱樂隊也以傳承傳統民歌為初衷,在保留傳統民歌風格特征的基礎上融入現代音樂的元素,體現出奈熱標新立異的風格。由《十二生肖》為例,表演者以充滿活力、輕快爽朗的節奏演唱,其中,以模仿十二生肖的聲音特征作為間奏部分尤為引人注意。正如理查德·鮑曼所言:“表演是交流行為的一種方式,是交流事件的一種類型。” 通過對十二生肖聲音的模仿,可以向觀眾貼切地展示該民歌的主題內容,這一表演行為便成為表演者與觀眾之間的交流方式。奈熱樂隊的表演既能體現傳統民歌的魅力,還呈現出傳統音樂的多種體現方式。民歌不僅可以運用唱奏的表演形式,還可以通過聲音模仿的方式去傳承與傳播其內涵。再如《岱日勒查》,該曲目是流傳于科爾沁一帶的民間好來寶曲目,奈熱樂隊在采風的時候發掘該曲目并進行改編。在民間,“岱日勒查”意為“辯論”,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分為一組,一問一答相互辯論。而奈熱樂隊運用人聲與呼麥的對唱形式表現出《岱日勒查》一問一答的演唱特征,通過馬頭琴、陶布秀爾、低音馬頭琴、羊皮鼓等蒙古族樂器凸顯出演唱其說唱音樂的熱烈氣氛,并在間奏部分穿插樂隊成員的即興表演片段。由此看來,他們以傳統民歌與說唱音樂為創作核心要素,跟隨時代的發展,以符合現代音樂審美特征的一種嶄新的形式演繹傳統曲目。
以改編民歌為主的新生民族樂隊頗多,風格各具特色。奈熱樂隊依舊保持傳統與現代相互結合的創作理念,將流傳于蒙古國西部、俄羅斯布里亞特以及內蒙古各地區的民歌,在演繹為奈熱風格的同時,賦予傳統民歌新的意義。《走馬》《山頂》《酒歌》《鴻雁》等歌曲都體現著傳統與現代結合的奈熱風格,在歌曲流傳于蘇尼特、鄂爾多斯、烏拉特民歌的基礎上,巧妙運用傳統樂器與西洋樂器,加入流行與搖滾音樂的元素,使蒙古族傳統民歌以匠心獨具的表演形式呈現給觀眾。他們的音樂風格體現于和聲走向與節奏掌握方面,如上述的鄂爾多斯民歌《山頂》中,以鍵盤、吉他、貝斯的和弦鋪墊作為引子部分,烘托出凄涼滄桑的氣氛,再以男女聲對唱、合唱的形式刻畫該傳統民歌背后的愛情故事。因此,奈熱樂隊對民歌進行改編時,是根據民歌的歷史背景、主題內容以及演唱特征,對聲音構造方面作出創新。
四、民歌為素材的創作活動及表演新意
奈熱樂隊的8位蒙古族成員來自內蒙古呼倫貝爾、科爾沁、昭烏達、錫林郭勒等地區。關于歌曲創作,他們首先從家鄉的民歌入手,通過采風了解其歷史背景、演唱特征以及唱詞含義,再以符合奈熱風格的編曲手法進行改編。最后在排練、演出和交流的過程中進行具體的調整。如安東尼·西格爾所言“每一次表演都再創造、再建立或改變歌唱的意義。”聽眾欣賞到的每首曲目背后都蘊藏著不同的故事,而當他們表演時,就是在為傳統民歌賦予新的意義。例如,女聲獨唱的《我的故鄉》為布里亞特地區廣泛流傳的民歌。運用蒙古族傳統弓弦樂器馬頭琴與吉他、貝斯、鍵盤等西洋樂糅為一體的配器手法,結合布里亞特蒙古語演唱展現出別具匠心的表演風格。另外,《阿拉泰杭蓋》《走馬》《山頂》《酒歌》都屬于以傳統與現代,原生態與流行音樂融為一體的風格新演的民歌曲目,給予觀眾耳目一新的表演形式。
該場音樂會所表演的曲目不僅有民歌改編作品,還有《呼倫貝爾大草原》《第一場雪》《春天》《牧馬人之歌》和I Want My Tears Back等創作歌曲,《將嘎》《故鄉的影》兩首原創器樂作品。《將嘎》和《故鄉的影》原創作品以現代創作技巧體現蒙古族傳統樂器的音色特征。而I Want My Tears Back是將芬蘭Nightwish樂隊的作品改編為具有蒙古族韻味的器樂合奏,既體現出蒙古族器樂風格,又能展現金屬音樂的獨特魅力。《第一場雪》為呼麥獨唱作品,其間有表演者為觀眾介紹呼麥演唱技法以及演示的環節設計尤為獨異,由于當地部分聽眾首次聆聽蒙古族呼麥,所以在表演之前加入此環節,讓聽眾進一步了解蒙古族傳統音樂。由此看來,奈熱樂隊會根據聽眾的實際情況安排演唱曲目以及互動環節,例如漢語演唱的《呼倫貝爾大草原》,雙語演唱的《鴻雁》以及上述《第一場雪》的互動環節。因此,奈熱樂隊的歌曲以獨具民族特色而傳遍大江南北,逐漸從地方性樂隊成為公眾知曉的新生民族樂隊。
五、結語
綜上所述,在城市文化語境下,人們運用多種方式與途徑傳承、傳播以及演繹著傳統民歌。內蒙古地區新生民族樂隊之奈熱樂隊將傳統民歌作為創作核心要素,將現代編創技法與蒙古族呼麥、長調等演唱形式相互融合,加入馬頭琴、低音馬頭琴、陶布秀爾、口弦琴、羊皮鼓等蒙古族樂器以及鍵盤、貝斯、吉他等西洋樂器,采用新的舞臺科技要素和表演模式重新演繹多首民歌。還運用獨唱、重唱、合唱、合奏等多種表演形式,刻畫出傳統民歌中不同題材的中心思想與主題內容。奈熱樂隊獨特表演風格既傳承了傳統民歌,又融入了時代的流行元素,符合當代的音樂審美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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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安格麗瑪,女,碩士研究生在讀,內蒙古藝術學院音樂學院,研究方向:音樂與舞蹈學)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