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宇 鄢 燕
1.湖北民族大學醫學部,湖北恩施 445000;2.湖北省襄陽市中醫醫院針灸科,湖北襄陽 441000
“頑固性面癱”臨床上目前尚無明確定義。有醫者認為頑固性面癱即面癱后遺癥期;也有醫者認為,頑固性面癱是病程大于2個月(或3個月)經各種治療仍未獲得痊愈的周圍性面癱,不完全等同于后遺癥期[1-2],其病情較重、伴發癥狀較多。面癱久治不愈,其癥狀表現會影響面部美觀,給大多數患者造成巨大的精神壓力,甚至嚴重影響患者的日常生活及社交活動;許多患者甚至出現不同程度的焦慮、抑郁等心理疾病,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臨床上,中醫外治法應用于治療面癱的方法多樣且均獲得了良好的療效。現對近五年(2019—2023年)用中醫外治法治療頑固性面癱的臨床研究進行整理,以期為臨床拓寬治療思路,歸納綜述如下。
“周圍性面癱”在現代醫學中被稱為“特發性面神經麻痹”“面神經炎”“貝爾氏麻痹”等,是因第Ⅶ顱神經受累導致的面部部分或全部肌肉活動減少或完全喪失[3]。以單側額紋消失(或變淺)、眼瞼閉合不全、口角歪斜等癥狀為主。現代醫學中其病因、發病機制等尚未明確,主要涉及感染、創傷、自身免疫、惡性腫瘤以及妊娠、醫源性損傷等[4]。病理學研究面癱特點是面神經水腫致莖乳孔內和面神經管內脫髓鞘或軸突變性明顯[4]。部分患者因病情嚴重、失治誤治等而發展為頑固性面癱。且面神經損傷位置越高,受累部位支配的區域越廣,需要的恢復時間越長,預后越差。
面癱在中醫學中屬“口僻”范疇,也稱“口眼?斜”“卒口僻”等。祖國醫學認為其病位在面部,與少陽、陽明經筋有關;是由于“虛體受風”,即人體正氣不足而又外受風邪所致面部氣血不暢、經脈受阻,面部肌肉經筋失于濡養,而表現為面肌無力、活動不利。頑固性面癱患者多素體虛弱或久病傷及正氣而經脈失養,以氣血虧虛為本,氣虛無力行血,日久則停而為瘀阻于面部,故其證型以氣虛血瘀為主。
2.1.1 體針治療 單純使用體針治療頑固性面癱時多使用特殊手法或作用于特殊部位。崔夢媛等[5]選用陽白透魚腰、地倉透頰車、絲竹空透太陽,余穴位垂直進針,治療發現患者面神經功能評分提高,眼輪匝肌與口輪匝肌肌電圖Amp明顯降低,且面部血液灌注量增加,反映了透刺法可促進面神經功能恢復。馮顏慶等[6]認為滯針提拉法可增強針感及肌肉收縮,增強刺激量,有利于面部氣血運行,故于頰車、四白平刺透向地倉,陽白透魚腰,均采用滯針法并向上提拉,余穴位常規針刺法,結果顯示觀察組患者House-Brackmann分級法(簡稱“H-B分級”)、面神經功能評分等均優于常規針刺對照組。馮維琪等[7]予地倉、頰車、風池、雙側合谷、外關行改良燒山火手法,并觀察H-B分級、多倫多分級法(Toronto facial gaming system,TFGS)、面神經功能指數(facialnerve function index,FNFI)等,結果表明觀察組面肌功能恢復情況整體優于常規對照組,體現了補瀉手法的優勢。楊歡等[8]認為經筋透刺法可加強針感擴大刺激面,疏通調和氣血,改善局部微循環,緩解神經受壓,故于陽白進四針分別透向上星、頭維、攢竹、絲竹空,四白進兩針分別向目內、外眥,由太陽進針向下透向地倉,再由地倉進針透向頰車,并在兩穴間排刺,余穴位同常,結果發現治療組面神經功能評分及面神經功能分級均優于對照組,突出了經絡辨證的意義。羅嵐等[9]使用60 mm的毫針,由下關進針刺激蝶腭神經節,患者有發麻、放電或鼻腔有瞬間噴水樣感覺時留針,可增加局部血灌注量,改善循環,結果可以看出其治療組Sunnybrook面神經評分及H-B分級均優于對照組,其施針部位少,一定程度上可減輕患者心理負擔,從而易于被接受。
2.1.2 體針聯合其他療法 王曉婷等[10]采用“固定牽拉滯針法”聯合電針,予陽白、四白、顴髎透迎香、頰車透地倉行滯針法后向上提拉并固定于太陽、下關處,余穴位常規刺法,并于頰車、顴髎、陽白、四白處予電針,觀察發現治療組FNFI評分、面部殘疾指數(facial disability index,FDI)評分均優于常規電針對照組,可明顯改善長期面部松弛患者的面肌情況。“頭為諸陽之會”,頭針可刺激手足陽經激發氣血,亦可刺激大腦皮層。李偉等[11]在對照組常規針刺基礎上加以頭針,針刺雙側頂顳前斜線下2/5及神庭、百會平刺互透,研究發現頭針組Sunnybrook面神經評分分值提高幅度大于對照組。
《針灸聚英》中提及“火針亦行氣”,其溫、行之效可濡養筋脈氣血。丁敏團隊使用較傳統火針而言燒針時間短、損害風險小的豪火針對頑固性面癱患者的上下眼瞼行點刺,可提升眼輪匝肌肌力,促進眼瞼閉合不全的恢復[12]。孫春梅等[13]于陽白、翳風、地倉、下關等十余穴使用劉氏豪火針,并對患者治療前后血清免疫球蛋白(IgA、IgG、IgM)進行收集比較,發現面癱的發作與異常增高的免疫球蛋白有關,且豪火針可降低其水平,從而促進神經功能恢復。
浮針作用于皮下淺層的疏松結締組織;治療時一般要求患者配合行鼓腮、咬牙、抬眉等動作。吳金建等[14]選用頰車附近及顳部作為進針點行治療,治療后使用浮針組H-B分級明顯優于對照組。姜雪梅等[15]觀察發現,孫健教授以手三里、頰車、攢竹、頭維、肩井附近為進針點,治療后患者癥狀顯著好轉;其認為浮針掃散可疏通經絡,清“河道”之淤;再配合患者主動的再灌注運動,可改善局部的缺血缺氧狀態,有效恢復神經功能,消除面部肌肉病理狀態。此法進針點少,作用范圍廣,且醫患配合性強,有助于相互溝通與理解,在臨床上值得推廣和進一步研究。
灸法補益正氣,可補針、藥之所不及。文新[16]在百會區使用自制藥灸,治療后H-B分級優于針刺治療組;百會屬督脈,為強壯要穴,灸其可升陽散風通絡、健腦寧神,再合藥物散寒祛風、益氣助陽療效顯著;且其成本低,無痛苦無創傷,易被接受,易于基層推廣。劉昱甫等[17]于中脘、下脘、氣海、關元、滑肉門、外陵處使用“溫通針法”,結果較常規針刺患者的肌電圖瞬目反射RI潛伏期趨勢明顯減小、面神經復合肌動作電位(Cmap)為明顯提高趨勢;此法將中焦脾胃化生的氣血精微運行布散于周身及面部,面部氣血充足肌肉便得以滋養。熊中豪等[18]在常規針刺結束后將管灸器插入外耳道行灸法,其認為管灸能更靠近面神經顱內段,故其溫熱之力可更好的直達病所,促進神經纖維再生和側支形成,療效優于針刺聯合隔姜灸患者。
《靈樞》有云:“深納而久留,以治頑疾”。朱曉玲等[19]采用星狀神經節配合印堂、攢竹、太陽、雙側足三里等十余穴埋線治療頑固性面癱,結果顯示治療組Sunnybrook面神經評分、H-B分級及肌電圖最大波幅值均優于電針對照組。林詩雨等[20]整理張家維教授“三級埋線法”治療頑固性面癱的經驗發現其療效顯著,此法可疏通經絡氣血,從而濡養經筋,以促進面肌恢復;且操作中埋線點多出血,可達到去宛陳莝的目的;其根據患者病情輕重分級論治,這種因人而異的治法更為個性化,可增加患者的信任度和配合度,值得學習發揚。趙蘭風等[21]在熱敏灸后采用“三線九點法”埋線,并觀察Portmann評估積分、H-B分級及肌電圖波幅,結果均優于電針對照組。
《靈樞·九針十二原》中有“宛陳則除之”,頑固性面癱以氣虛血瘀為主,放血療法可泄內蘊之邪、瘀,調理氣血經絡。覃斯妤等[22]在經絡診查中發現的反應區行刺絡拔罐并輔以熱敏灸,其效果整體優于針刺加熱敏灸組。楊謙等[23]在對照組常規西藥治療上予針刺面頰雙側頭穴、頸穴、背穴、三焦穴及眼對應點,并于牽正穴點刺放血,觀察比較兩組FDI評分及H-B分級,發現觀察組指標均優于對照組。殷夕冉等[24]于地倉、頰車,巨髎、四白,顴髎、牽正、絲竹空、魚腰行透刺電針,再于地倉、太陽、翳風、牽正處行刺絡拔罐,觀察發現患者H-B分級、焦慮自評量表(self-rating anxiety scale,SAS)及抑郁自評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結果明顯改善。
穴位注射法將穴位作用與藥理作用相結合,馬坤琴等[25]在對照組使用經筋刺法基礎上于太陽、四白及風池、地倉兩組穴交替注射腺苷鈷胺,觀察發現加用穴位注射組在面神經肌力、面神經麻痹程度等指標上均優于對照組。薛海兵等[26]在對照組予“三通四聯”綜合療法基礎上,配合“頸五針”及三組穴位(1.翳風、陽白、四白;2.牽正、下關、頰車;3.太陽、承漿、顴髎)交替注射鼠神經生長因子,結果顯示觀察組中醫證候積分低于對照組,療效更明顯。
王國琴等[27]在超聲下用小針刀刺激面神經干鞘膜,使用安全精準的靶點神經修復,可解除局部痙攣促進肌肉力量恢復,起效迅速效果良好,值得深入研究。鄧江華等[28]在陽白、四白、顴髎、地倉等十余穴使用齊刺法,配合頰車、地倉、陽白閃罐,療效優于普通體針針刺。陳培峰等[29]在同對照組的常規針刺后行中藥(防風、川芎、葛根、白芷、桂枝、羌活、僵蠶、炙甘草、全蝎)熏蒸,治療后免疫球蛋白水平低于對照組。馬錢子有毒不易內服,故劉華等[30]在針刺太陽、陽白等常規穴位后于該部位敷馬錢子,觀察發現患者面神經麻痹癥狀積分、面部殘疾程度、面神經功能等改善均優于針刺對照組。傅宗浩等[31]應用透刺、散刺聯合面部推拿行綜合治療,效果明顯,且就診時間越早、治療越及時效果越好。
目前在臨床上,西醫對于頑固性面癱尚無特效療法,通常為早期應用抗病毒、營養神經以及激素類藥物,以控制炎癥水腫,抑或通過手術重建面部肌肉、神經等方法,但二次損傷等風險較大,急性期后可用西藥較少,而中醫治療方法則眾多。綜上所述,中醫治療頑固性面癱萬法不離其宗,多以益氣補虛、舒筋活血為治療思路,以求達到標本同治。中醫外治法多以針刺為主,配合其他外治方法,較現代醫學方法更為簡便、療效,且價格低廉,創傷較小,易為人們所接受。目前,中醫治療頑固性面癱的研究熱度從未降低,但仍缺乏標準化的診療規定,樣本量均較小,對其作用機制的研究較欠缺,未來可以進一步拓展相關研究;作用機制和量效關系方面值得深入探索;擬為患者找到更加安全有效、便捷、易于接受的系統治療方案,為頑固性面癱的診斷和治療的標準化進程添磚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