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余佃春
越往下走
土層越溫暖
黑暗如晶瑩的礦脈
靜寂而豐腴
在奧利斯達德
在雨水比幸福還稀缺的地方
總有人像我
匍匐于負120公尺的低處
聽見自己清澈的呼吸
暮色在山叔臉上盤旋
一種爐灰似的暗漫上來
水分漸漸被擠走
他覺得身體像云
可以飄起來
如果風再大一點
從石灰廠到橋頭
才三四百米
他就返身了
明天要去城里化療
他想給自己攢點精神
幾株老椿樹
一直目送到
暮色把山叔的背影淹沒
隔了一千年
隔了兩萬里
仍然不敢看你
怕我眼里的混濁
灼傷你的雪白
今天的考文垂
有最潔凈的街道
窗臺的葡萄風信子
藍得像天空
一些得得的馬蹄聲
從畫布上走了下來
準確地說
是在一抱粗的云南松下
等云南的風,吹到四川
掀起矮腳馬緩緩吃草的影子
覆蓋在你三十幾年的工齡上
覆蓋在我同樣矮小的中年上
靈山寺飛來的鐘聲
像烏鴉漆黑的滑翔
擔心?比曲小師兄的手
握不住馬尿河的五六瓣梅花嗎?
從營盤山,到菩薩巖,到白馬林場
多少椴樹啊,桉樹啊
我們都沒有辦法寫完:
這邊剛剛枯黃
那邊又冒出了新綠
其實,我沒有去過白馬林場
我只是那年經過了攀枝花
在一群詩中,像灰燼發現灰燼
奔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