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潤蘭,吳 晶,寧雪峰
(甘肅省蘭州市中醫醫院,甘肅蘭州 730050)
2型糖尿病是一種慢性代謝疾病,其并發癥有較高的致殘率和致死率,嚴重危害群眾的健康,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1]。中醫藥在糖尿病治療方面有著較長的歷史,特別是在改善癥狀、并發癥方面具有顯著優勢。將臨床指標與中醫辨證分型相結合,能為中西醫結合診療2型糖尿病提供循證依據。本文篩選663例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的臨床資料,對患者一般特征、臨床指標、合并癥和并發癥種類等進行回顧性分析,確定危險因素,探究預警性指標,為中西醫結合預防和調控合并、并發癥的發生、發展提供依據,現報道如下。
1.1 一般資料 選取2021年1—12月蘭州市中醫醫院糖尿病科收治的糖尿病患者663例,其中1型糖尿病患者11例,2型糖尿病患者652例。自本院質控科調取納入病例的病案,對患者信息進行收集,包括患者年齡、性別、病程、并發癥種類、治療方案等一般資料,患者的中醫臨床癥狀,入院24h內的臨床生化指標和中醫證候積分,入院期間的震動感覺閾值(VPT 值)和踝肱指數(ABI)。
1.2 納入標準 ①西醫診斷標準:參考《中國2型糖尿病防治指南(2020年版)》中2型糖尿病的診斷標準制定[2]。空腹血糖(FBG)≥7.0mmol/L,隨機血糖或口服葡萄糖耐量試驗2h血糖(2hPG)≥11.1mmol/L,糖化血紅蛋白≥6.5%;有“三多一少”癥狀加任意血糖達標,“無三多一少”癥狀非同日檢測兩次血糖均達上述標準。②中醫診斷標準:參考《糖尿病中醫防治指南》中痰(濕)熱互結證的辨證標準[3]和龐國明教授關于濕熱內蘊證的辨證標準[4]制定。主癥:形體肥胖,口干口渴,喜冷飲。次癥:身重困倦,脘腹脹滿,易饑多食,心煩口苦,大便干結,小便色黃。舌象:舌紅,苔黃厚膩。脈象:脈弦滑。
1.3 排除標準 精神疾病者;有嚴重感染、心力衰竭、嚴重腎功能損傷、活動性肝病、腫瘤者;妊娠期及哺乳期女性;高滲性昏迷者。
1.4 研究方法 按照合并癥的病種數,對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進行分組。其中少癥組為合并癥在兩種及以下者,中癥組為合并癥有3種者,多癥組為合并癥在4種及以上者。
23.1 觀察指標 ①臨床生化指標。采集體質量指數(BMI)、C肽、空腹胰島素(INS)、FBG、2hPG、糖化血紅蛋白(GHB)、三酰甘油(TG)、總膽固醇(TC)、低密度脂蛋白(LDL)、高密度脂蛋白(HDL)。②胰島素抵抗指數(IRI)。IRI=INS×FPG/22.5。IRI 高于2.65為胰島素抵抗。③VPT 值。采用10g尼龍絲檢查法進行觸覺試驗,檢查部位為第1足趾。VPT 值在10~15V 為臨界病變,16~24V 為輕、中度病變,>25V 為嚴重病變。④ABI 值。患者仰臥,醫者將12cm×40cm 氣袖分別置于患者雙側踝部及上臂,采用彩色多普勒血流探測儀測量踝動脈與肱動脈收縮壓,計算ABI 值。1.00~1.29 為正常值,0.91~0.99為臨界值,0.71~0.90為輕度動脈閉塞性病變。⑤中醫證候評分。主癥“形體肥胖、口干口渴、喜冷飲”和次癥“身重困倦、脘腹脹滿、易饑多食、心煩口苦、大便干結、小便色黃”按正常、輕度、中度、重度分別計0、2、4、6分及0、1、2、3分,計算主、次癥總積分。
2.2 統計學方法 采用SPSS25.0統計軟件處理數據。計量資料以均數±標準差(±s)表示,采用t檢驗;計數資料以百分率(%)表示,采用χ2檢驗;相關因素分析采用Spearman相關分析法。P<0.05表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3 結果
(1)一般資料比較 2021年1—12月蘭州市中醫醫院收治的糖尿病患者出院663例,其中1型糖尿病患者11 例,占1.66%,2 型糖尿病患者652 例,占98.34%。根據納入標準,篩選出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62例,占2型糖尿病的9.51%。入選患者中,男54 例,女8 例;年齡20~80 歲,平均(55.67±10.76)歲;病程1.5~12年,平均5.5年。其中,≤39歲者2例,40~59歲者38例,≥60歲者22例。
(2)合并癥、并發癥種類分析 統計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的合并癥共計14種,占比排名前3位的是高血壓病、冠狀動脈性心臟病和脂肪肝;并發癥共計4種,占比排名前3位的是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視網膜病變和糖尿病腎病。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至少合并1~2種合并癥,易并發1種并發癥。合并癥和并發癥種種類數分布情況見表1。

表1 62例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合并癥及并發癥分布情況
(3)臨床生化指標的相關性分析 將BMI、糖代謝指標(C 肽、INS、FBG、2hPG、GHB、IRI)、脂代謝指標(TG、TC、HDL、LDL)和VPT 值進行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患者BMI與糖代謝指標、脂代謝指標和VPT 值無相關性(P>0.05),糖代謝指標與VPT 值無相關性(P>0.05)。糖代謝指標中,C肽、GHB分別與IRI呈正相關(P<0.01,r=0.588;P<0.05,r=0.432),脂代謝指標中TG與LDL、VPT值分別呈正相關(P<0.01,r=0.460;P<0.05,r=0.368)。見表2。

表2 62例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各生化指標相關分析系數(r 值)
(4)合并不同病種數患者的臨床指標比較 少癥組IRI值小于2.65,提示尚未出現胰島素抵抗;中癥組和多癥組的IRI值均高于2.65,提示已出現胰島素抵抗。3組患者VPT 值均高于16V,提示患者已出現不同程度神經病變。少癥組和中癥組的ABI 值在1.0以上,提示患者下肢動脈尚未發生病變;多癥組ABI值在0.91~0.99之間,提示下肢動脈已處于臨界病變。與少癥組比較,中癥組C 肽、INS、FPG、2hPG、GHB、IRI、TG、TC、LDL和中醫證候積分均有所升高,但僅有IRI和中醫證候積分有統計學差異(P<0.01/P<0.05);多癥組C 肽、INS、FPG、2hPG、GHB、IRI、TG 和中醫證候積分均有所升高,但僅有C 肽、INS和IRI有統計學意義差異(P<0.05/P<0.01)。見表3。
表3 62例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不同合并癥分組的臨床指標比較±s)

表3 62例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不同合并癥分組的臨床指標比較±s)
注:1.BMI,體質量指數;INS,胰島素;FBG,空腹血糖;2hPG,2h血糖;GHB,糖化血紅蛋白;IRI,胰島素抵抗指數;TG,三酰甘油;TC,總膽固醇;HDL,高密度脂蛋白;LDL,低密度脂蛋白;VPT 值,震動感覺閾值;ABI,踝肱指數。2.與少癥組比較,△P<0.05,▲P<0.01。
指標 例數BMI(kg/m2)C肽(ng/mL)INS(μU/mL)FPG(mmol/L)2hPG(mmol/L)GHB(%)IRI(μU/mmol)TG(mmol/L)TC(mmol/L)HDL(mmol/L)LDL(mmol/L)VPT 值(V)ABI 中醫證候積分(分)少癥組28 24.29±4.02 2.49±0.94 6.45±3.77 7.85±2.41 15.69±3.90 9.01±2.49 2.12±1.22 2.13±0.88 4.75±0.82 1.23±0.15 2.87±0.99 28.48±10.41 1.01±0.10 27.35±5.01中癥組18 24.92±2.82 3.06±1.04 9.21±4.16 10.50±4.06 19.62±7.67 9.42±2.50 3.95±1.19▲2.49±2.17 5.02±0.82 1.09±0.29 2.94±0.40 22.36±12.20 1.03±0.04 31.78±5.04△多癥組16 26.69±4.12 3.55±1.43△11.17±3.29▲8.47±3.31 18.00±5.39 9.68±2.06 4.21±1.94▲2.59±0.24 4.45±1.47 1.11±0.14 2.64±1.11 26.29±8.45 0.97±0.08 30.25±3.11
在正常生理狀態下,隨著機體攝入各類營養物質,體內血糖水平一旦達到閾值就會刺激胰島β細胞分泌胰島素。胰島素可促進碳水化合物在機體特定部分如脂肪組織、骨骼肌被攝取、儲存和消耗。過度營養、久坐不動等可能會破壞這個代謝過程,并導致2型糖尿病的發生、發展[5]。糖尿病歸屬中醫“消渴”范疇。《金匱要略》記載消渴涉及的主要臟腑在肺、胃、腎,初步將消渴分為上消、中消、下消[6]。《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丹溪心法》根據“三多”癥狀的偏重和部位不同,進一步明確了上消、中消和下消的概念[6]。中華中醫藥學會在《糖尿病中醫防治指南》中將糖尿病分為6 個證型,即痰(濕)熱互結證、熱盛傷津證、氣陰兩虛證、肝腎陰虛證、陰陽兩虛證和兼夾證[3]。名中醫龐國明根據患者臨床特點,將痰(濕)熱互結證、肝腎陰虛證型和兼夾證進一步細化為肝郁脾虛證、脾腎氣虛證、痰濁中阻證和濕熱中阻證[7]。通過多年的治療經驗和真實世界研究,龐國明最終將2型糖尿病明確為7個證型,分別為熱盛傷津證、氣陰兩虛證、肝郁脾虛證、痰濁中阻證、濕熱內蘊證、脾腎氣虛證和陰陽兩虛證[4]。蘭州市中醫院作為真實世界研究的參與單位,發現2型糖尿病濕熱內蘊證人群較少,治療周期較長,故本文對該證型進行回顧性分析。經入院前詢問,大部分患者生活、工作壓力較大,存在長期吸煙和飲酒史。《備急千金要方》載:“凡積久飲酒,未有不成消渴……遂使三焦猛熱,五臟干燥。”飲酒會蘊生內熱,久而形成消渴。內熱久聚,患者喜食生冷,進一步造成濕盛。故此證型患者以男性居多。
40~60歲人群是社會、家庭和工作的主力軍,其身體功能、組織器官已呈現老化趨勢,如血管彈性下降、血液黏稠度升高、代謝能力減弱等,亦是高血壓病、高脂血癥的高發人群。本研究分析該證型患者的合并癥、并發癥的分布情況,發現高血壓病、高脂血癥是2型糖尿病的危險因素;多癥組患者的ABI值提示已處于下肢動脈病變的臨界范圍;合并癥種類越多,IRI值越高,提示胰島素抵抗可能是誘發和增加合并癥的主要原因。分析其機制在于胰島素抵抗可發生在身體的多個部分,包括骨骼肌、肝臟和脂肪中。因胰島素介導的葡萄糖代謝主要發生在骨骼肌,故當骨骼肌發生胰島素抵抗時,全身代謝會受到影響。研究表明,當骨骼肌特有的胰島素受體酪氨酸激酶或4型葡萄糖轉運體缺失時,會增加肝臟脂肪性病變的易感性,導致肥胖[8]。當肝臟發生胰島素抵抗時,胰島素將不能及時調節肝糖原合成酶或生成葡萄糖,肝糖異生能力增強,機體血糖水平升高[5,9]。胰島素抵抗還會抑制胰島素誘導的糖原合成啟動過程,如肝臟胰島素抵抗會縮短2型糖尿病患者的空腹及餐后肝糖原代謝水平[10]。此外,胰島素抵抗還會造成脂肪組織中的脂肪分解酶缺失,抑制胰腺beta細胞團的關鍵調控因子FOXO1轉錄因子的表達,進而影響糖異生基因的表達[11]。故IRI可以作為評價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合并癥的預測性指標。
流行病學研究顯示,2型糖尿病患者發生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的概率高達35%,且一般出現于臨床早期階段[12]。在本研究中,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發生率為51.61%,遠高于已有報道,提示濕熱內蘊證可能是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的高發人群。脂代謝指標中的TG 與VPT 值呈正相關,提示高脂血癥是糖尿病周圍神經病變的危險因素,可能與此證型患者發生胰島素抵抗相關。因此,對于濕熱內蘊型2型糖尿病患者,通過必要的運動、飲食調節和藥物治療,干預胰島素抵抗,有效控制血脂水平,可以減少合并癥和并發癥的發生。本研究還發現GHB、C 肽與IRI具有正相關性。研究顯示,中醫藥可以通過干預炎性反應靶向干預胰島素信號通路的傳導,改善胰島素抵抗,達到控制2型糖尿病病程發展的目的[13]。結合中醫辨證證型,定期觀測GHB 或C 肽水平,可以初步對患者是否發生胰島素抵抗進行預判,從而及時治療糖尿病病變,改善預后。
本研究為開展2型糖尿病其他證型的循證項目奠定基礎,但尚存在觀察時間較短、樣本量偏少等不足。下一步課題組將擴大回顧時間范圍,納入不同證型,為建立糖尿病中西醫診療方案提供更多的循證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