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泉
還惦記著放生船。卻無法判斷
當(dāng)年放生的那一尾魚
是否,游向大海
漁人正在收網(wǎng),我無法阻止
收走,一個人的夕陽
故而,絲網(wǎng)每收一段
掙扎的暮年,就會被勒緊一下
不用我說,入夜魚亦非魚
漁人,也不再是漁人
那條放生船
肯定會像水草撂在岸邊
蹲在岸邊,對富水湖說一聲
我又老了一歲的時候
蘆花飛起,天涯也老了
一株蘆葦,應(yīng)該是萬畝蘆葦
也老了,不再是富水湖的羽毛,它
不再借湖風(fēng),練習(xí)翅膀
其實,蘆葦就是蘆葦
是湖上,漂泊的破衣爛衫
不是翅膀上,那些跌落的歌聲
我不忍心,浪費漢語贊美
吐穗,一張金色的漁網(wǎng)
揚花的暮年,一條翻白的鯉魚
人生到了這個季節(jié),真不用
祭奠白云的海,近處
湖水,一皺眉頭就有飛雪落下
是從喉結(jié)里擦出的土腔
遠沒有風(fēng)歌鳥語動聽
不過,那一年
我曾操這種聲嗓
試著呼風(fēng)喚雨喊云
聲波滑出嗓門
曾轟動過江山城郭。靜下來
平和地敘述
更像母親火爐邊的詠嘆
從開頭,到結(jié)尾
都會戳到世情的痛點
每一次,聽到這古老的聲調(diào)
眼前,就能夠復(fù)原
幕阜山,遠古的圖騰
和先人刀耕火種的場面
還能再現(xiàn),芒鞋的腳印
和反剪雙手的先人,在古驛道
填四川,故土難舍……
今年,這一種調(diào)子
在一陣風(fēng)里流行過。把幸福
當(dāng)痛苦與死亡唱過……
清明臨近,杜鵑還在啼血
又在長裊裊呼喚,遠方的親人
未盡的楚調(diào),是最后的挽歌
(選自《劍南文學(xué)》2023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