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療法防治心血管疾病研究進展

胥玉林,丁 桃,涂夢婷,鄭翠翠,趙 瞳,魯啟文,羅 桑,萬 強

(1.江西中醫藥大學,江西 南昌 330004;2.江西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江西 南昌 330006)

心血管疾病(Cardiovascular disease,CVD)是一種近年來發病率逐年上升的非傳染性疾病,包括動脈粥樣硬化、高血壓、冠心病、心律失常、心功能不全、心肌病、周圍血管性疾病等[1]。根據《2021中國心血管健康與疾病報告》[2]數據顯示CVD已成為我國居民死亡的首要原因,因此積極防治CVD的發生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目前對于CVD的防治,許多專家學者都作出了很多貢獻,有研究發現芳香中藥及其提取物——揮發油、精油類等對心血管系統具有良好的保護作用[3-5],而且具有副作用小、經濟安全有效等優點。

1 芳香療法防治心血管疾病的中醫理論基礎

芳香療法應用于心血管系統疾病的治療歷史悠久。心血管系統疾病中醫稱之為“心悸”“胸痹心痛”“真心痛”“脈痹”等,芳香理氣劑、芳香溫通劑、芳香開竅劑因其芳香辛散、溫經散寒、活血化瘀、芳香開竅醒神等功效可防治“寒邪內閉,瘀阻血脈”所致的心系疾患,其治療的理論依據與中醫的心主血脈、心主神志等理論相關[6]。心主血脈,血液在脈管中正常運行有賴于心氣的運行推動,芳香理氣藥、芳香溫通藥辛能發散,溫能通,芳香走竄,活血化瘀止痛,可有效治療諸心痛。心主神志,芳香開竅藥辛香行散走竄、通閉開竅、蘇醒神志,廣泛用于治療邪閉心包之急癥。

2 芳香療法在心血管疾病中的應用及作用機制

2.1 治療高血壓病

通過臨床觀察發現,現代芳香療法中芳香精油具有降壓的作用,其作用機制可能與芳香精油穴位按摩可直接擴張外周血管,有效降低收縮壓、舒張壓有關;同時芳香精油穴位按摩還可調暢氣機、舒緩情緒,緩解抑郁焦慮狀態,改善心理狀態,從而間接降壓[7]。另有學者觀察發現,薰衣草、依蘭混合芳香精油有效治療原發性高血壓患者的原理是復合精油能通過調節外周腎素-醛固酮系統來降壓,可顯著降低患者血清皮質醇、兒茶酚胺水平[8]。狹葉薰衣草精油霧化吸入降壓,可在改善患者的臨床證候群之余,還可兼顧到一些病理環節,如改善微循環、抗氧化、保護內皮、調節代謝、調節血管活性物質等[9]。研究發現,紫蘇葉揮發油具有舒張血管活性、調節血壓的作用[10]。而當歸揮發油則可通過多種途徑降壓,同時還能有效對抗高血壓對血管內皮的損傷,通過調控磷酸肌醇3-激酶(PI3K)/蛋白激酶B(Akt)/內皮型一氧化氮合酶(eNOS)通路調節下游血清中一氧化氮(NO)/內皮素(ET)水平來降壓;還可調節Ca2+通道,減少內質網應激,保護高血壓誘導的內皮細胞損傷[11-13]。

2.2 治療冠心病

臨床觀察發現,寬胸氣霧劑緩解冠心病及冠心病心肌橋患者心絞痛、心肌缺血臨床癥狀的可能機制是通過調節NO-環磷酸鳥苷(cGMP)信號通路減少血清中ET-1的生成,促進 NO、cGMP 的生成,開放心肌細胞膜上的鈣離子通道來促進平滑肌的舒張功能,擴張血管增加心肌血流量,擴張冠狀靜脈減少回心血量,降低心肌耗氧量[14];而且其治療效果優于硝酸甘油,還能減輕患者焦慮、抑郁不良情緒,提高患者的運動耐量[15-16]。麝香保心丸具有同樣的臨床療效,可緩解心絞痛癥狀,改善心肌缺血狀態[17],長期服用麝香保心丸不僅可以減少心血管惡性事件的發生,而且還可以降低冠心病患者的再入院率[18]。麝香保心丸、寬胸氣霧劑,在有效改善心臟X綜合征患者的心絞痛發作癥狀、減少硝酸甘油用量時,還能降脂,改善微循環,保護微血管[19-20]。

麝香保心丸對冠心病患者起保護作用的機制可能與其能糾正血栓素A2 (TXA2)/前列環素(PGI2)、ET/NO的失衡,正向調節、改善血管內皮細胞功能有關[21]。香茅醛可通過下調動脈粥樣硬化(Atherosclerosis,AS)大鼠中鈉氫交換劑1的蛋白質水平,減少NO的過量產生,抑制環氧酶的表達,抑制前列腺素的釋放,減少氧化應激來改善血管內皮功能的障礙,從而抑制AS的發生發展[22]。另有研究發現,芳香新塔花可以調節PI3K/Akt/雷帕霉素靶蛋白(mTOR)、血管內皮生長因子受體2(VEGFR2)/Akt/Bax信號通路,通過調節炎癥反應、降脂、抗氧化應激、抗凋亡等方式,維持線粒體和細胞膜的完整性,抑制血管內皮正常細胞凋亡與損傷,降低細胞死亡率,維持細胞穩態[23-24]。調節糖脂代謝也可有效防治冠心病,茶油-大蒜精油軟膠囊、大蒜油-洋蔥油具有良好的降脂作用,可有效降低血清中的低密度脂蛋白、甘油三酯水平,提高高密度脂蛋白水平[25-26]。劉五洲[27]開展高脂血癥家兔模型研究,結果發現當歸揮發油具有同樣的調脂作用,而且還能有效改善家兔主動脈AS的病變;而d-檸檬烯(柑橘精油的主要成分)則可以通過抑制膽固醇代謝酶活性及相關基因信使——核糖核酸(mRNA)的表達來調脂;同時還能降低空腹血糖水平,提高組織細胞對葡萄糖的利用率,減少高血糖對血管內膜的損傷[28]。人參的醚類提取物則可通過適度抑制膽固醇酰基轉移酶(ACAT)活性,減少膽固醇的吸收、儲存和產生,從而防治高脂血癥及AS[29]。研究發現,玫瑰精油、復方人參揮發油氣霧劑具有抑制血小板聚集、降低血液黏稠度和抑制血栓形成的作用,可通過有效改善血流變學以減輕冠狀動脈粥樣硬化引發的血管狹窄[30-31]。頸復康顆粒中揮發油成分活血化瘀的機理是有效延長大鼠血栓形成時間、降低大鼠血栓長度、降低血小板聚集率、降低血漿及全血黏度,從而增加血流量,改善血流變[32-33]。龍腦精油則是通過調控大鼠血清中血栓素B2(TXB2)含量,來降低大鼠的血液黏稠度,抑制紅細胞聚集,從而改善大鼠急性血瘀狀態[34]。

綜上所述,芳香療法可有效防治冠心病,其作用機制可能與抗內皮細胞損傷、調節糖脂代謝、抗血小板聚集、抑制血栓形成有關。因此,進一步了解芳香療法的作用機制,對于應用芳香療法防治冠心病具有更重要的意義。

2.3 治療心律失常

肉豆蔻揮發油可有效對抗心律失常,其作用機制可能是:①通過減慢大鼠心率,延長Q-T間期;②開放心肌細胞膜上Ca2+通道,促進Ca2+內流增加冠脈血流量;③抑制交感神經興奮[35]。而松針揮發油則是通過拮抗氯仿所致的Ca2+過量內流,來發揮其類似I類抗心律失常藥對抗房顫的藥理作用[36]。木姜子揮發油能有效抑制心肌細胞膜上的Na+、Ca2+內流,降低心肌細胞的自律性、傳導性,從而降低小鼠室顫發生率[37]。當歸揮發油能有效預防保護降低大鼠室顫的發生率,延后室顫發生時間及減少室顫發作持續時間,降低心電圖各波幅度,縮短P波時間及Q-T間期[38]。

2.4 治療心肌病

袁寅偉[39]對缺血性心肌病患者給予口服復方丹參滴丸,通過觀察發現,復方丹參滴丸改善心肌缺血癥狀療效確切,能有效改善缺血性心電圖,降低患者N端腦利鈉肽前體水平。藁本內酯(當歸揮發油的主要成分)可以通過血管緊張素II1受體(AT1R)靶點來調節細胞外信號調節激酶(ERK)的信號通路,以降低高血壓對心肌細胞的損害,抑制心肌細胞的進一步肥大增生,改善心肌形態學變化[40]。β-細辛醚可以抑制炎癥反應和NOD樣受體熱蛋白結構域相關蛋白3(NLRP3)炎癥小體介導的焦灼癥,從而緩解心肌缺血再灌注損傷[41];調控體內MicroRNA-31-5p的差異性表達,影響其靶向基因——活化T細胞核因子胞漿相互作用蛋白2抗體(Nuclear factor of activated T-cells,cytoplasmic 2-interacting protein,Nfatc2ip)的轉錄后翻譯,抑制心肌細胞過多合成Nfatc2ip蛋白,從而達到其抗心肌肥厚(高負荷型)的作用[42]。復方人參揮發油氣霧劑可通過改善大鼠血流變、抗血小板聚集、降低血液黏稠度及預防血栓形成等,來改善大鼠ST段的心肌缺血情況;同時能降低血清中肌鈣蛋白(Cardiac Troponin-I,cTn-I)的含量,啟動抗氧化機制來保護缺血性心肌細胞受損[31]。椰子殼揮發油防治心肌損傷的機制與其能有效抑制心肌損傷時心肌酶譜等生化學標志物的合成作用有關[43]。麝香保心丸抑制急性心肌梗死(AMI)大鼠心肌重構的相關機制是:①改善大鼠的一般生命狀況及血流動力學障礙;②減輕AMI后引起的心肌細胞組織病理損傷,抑制膠原纖維增生;③減輕左心室代償性的增生、肥大;④減少AMI后模型大鼠心肌局部和循環中白細胞介素-6(IL-6)、腫瘤壞死因子(TNF-α)的釋放,從而抑制炎性反應的發生[44]。

2.5 治療心力衰竭

松香琥珀穴位貼敷可發揮溫陽救逆、利水固脫的功效,調節各臟腑功能,疏通經絡,促進氣血運行,增強患者的心功能;松香琥珀貼降低腦鈉肽BNP的數值,延長患者6min步行距離,改善臨床心功能分級,提高心衰患者生活質量[45]。香茅醛灌胃糖尿病性心肌病大鼠(Diabetic cardiomyopathy in mice,DCM)后,大鼠的EF、FS、SV明顯升高,左室舒張末期容積(LVEDv)、左室收縮末期容積(LVESv)、舒張末期室間隔厚度(IVSd)水平降低,提示香茅醛可改善大鼠左室功能不全[46]。芪參益氣滴丸能安全有效地改善心力衰竭患者的臨床癥狀,明顯改善左心功能,其機制可能與其能降低N末端腦鈉肽前體 (NT-proBNP)、超敏C-反應蛋白(hs-CRP)、胱抑素C (Cys)水平和縮小左心室舒張末內徑(LVEDd)、提高射血分數(LVEF)有關[47-49]。

2.6 減少血管損傷

芳香溫通合劑(由蘇合香、麝香、檀香、沉香、丁香、香附、木香、乳香、安息香、冰片、水牛角濃縮粉、蓽茇、白術、訶子肉、朱砂等中藥組成)具有溫經散寒、祛痰止痛的功效,可以穩定AS斑塊、促進血管新生,控制人工血管移植術后患者癥狀的反復及手術并發癥,提高人工血管通暢率[50]。下肢深靜脈血栓中醫稱為“血痹”,利用蔥白辛散溫通功效治療跌打損傷所致的下肢深靜脈血栓,其機制可能是抑制血小板活化,減少細胞的氧化損傷,抑制膜糖蛋白(GPⅡb)/ 膜糖蛋白(GPⅢa)、血小板蛋白酶相關受體——(PAR-1)、PAR-4 的分泌,抑制血小板釋放及聚集[51]。芳香療法在心血管疾病中的應用及作用機制,見表1。

3 結語

芳香療法具有安全、有效、毒副作用小的特點,在防治心血管疾病方面有著天然而獨特的優勢,因而在醫藥領域具有廣闊的應用前景。芳香療法防治心血管疾病歷史悠久,古時就有芳香溫通劑治療胸痹心痛的記載。“心主血脈、心主神志”理論為芳香療法防治心血管疾病提供了中醫理論基礎。隨著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特別是芳香精油、揮發油提取工藝的成熟,芳香療法在防治心血管疾病的過程中發揮了多靶點、多途徑、多層次的治療優勢。不過,目前關于芳香療法防治心血管疾病的作用機制尚未完全明確,需要進一步的實驗性基礎研究,為芳香療法提供更有力的循證醫學依據。同樣芳香療法要得到大力推廣,除了需要基礎研究的加持外,還需要更多的臨床應用方面的安全性數據。下一步應該借助現代科學技術、生物學信息分析技術,對芳香療法進行多層次、多角度的研究,為防治心血管疾病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