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天子趙構的黃河緣

一

明清時期，鄭州馬渡是溝通黃河南北兩岸的重要貨運碼頭，曾是連接洛陽、開封的重要樞紐，后來隨著現代化橋梁興起而衰落。

沿著鄭州市鴻苑路一路向北，抵達馬渡引黃閘附近，穿過黃河生態廊道，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小型的觀河廣場。廣場上，豎立著“馬渡觀河”碑，還有一處青銅雕像，一人一馬，飛渡黃河。馬渡，顧名思義，是渡口的意思。而渡口前面的“馬”字，則和一則傳說“泥馬渡康王”有關。

傳說南宋開國皇帝趙構曾作為人質出使金國，南逃路上被一路追殺，驚慌奔逃時遇到一條河，眼看追兵將至，忽然來了一匹馬，他跨馬過河脫險，忽然馬又不見了，后來發現一座土地神廟里的泥馬濕漉漉的。

2021年9月28日，黃河罕見秋汛時，筆者夜守“泥馬渡河”塑像西側附近，品味其事，撫今懷古，作詩一首。

馬渡巡河懷古

盤古無聊掄神斧，泥馬有靈馱王侯。

奔逃趙構傳故事，浪漫灘頭發新柳。

誰言天子從此過？還就愛聽他胡謅。

唐宋黃河朝北去，明清馬渡始東流。

幾多濁浪穿空肆，一朝秋水腳下稠。

水沙調控新紀元，金剛圈住昆侖牛。

二

傳說北宋神宗年間，黃河河神的外甥女在黃河以東嘉應神山建宮修仙，號稱嘉應圣母。宋神宗派第十一皇子端王趙佶前往朝拜。趙佶當時年少風流，才華橫溢，被嘉應圣母挽留在神宮內教授宮女藝術。其間，趙佶竟與嘉應圣母駕前奉茶宮女韋氏暗通情意，被發覺。嘉應圣母慨嘆“天意！該有此劫”后，收奉茶宮女韋氏為女兒，封號龍德公主，賜給趙佶。韋氏就是后來的康王趙構的生母，靖康初加封龍德宮賢妃，被擄北上，后南歸，壽近80歲。

1107年，趙構出生，其時“赤光照室”。趙構童年和少年時代，經常隨母親龍德公主往返嘉應神宮，玩耍之余向嘉應圣母駕前衛士學習武功，漸漸弓馬嫻熟，“挽弓至一石五斗”，且其“資性朗悟，博聞強記，讀書日誦千余言”，書法又得其父神韻，堪稱文武雙全，一派龍子氣象。嘉應圣母很喜歡這個外孫，封為德壽真君，賜益壽金丹一顆、白馬神駒一匹。

嘉應神山南麓有一靖康池（好像從地下和黃河暗通，或為古代的滎澤，今已消亡），池水溢出蜿蜒東去，經過汴梁、商丘北部，人稱靖康河（或為古代傳說的濟水）。趙構時常駕白馬蹚過靖康河。1121年，14歲的趙構被封為康王。1126年正月，金兵第一次兵臨開封城西北，時年19歲的趙構主動請纓出使金營（實際為和議的親王級人質），豪言“國家有急，死亦何避”，能文能武，處事得宜，被金人懷疑是假皇子，沒資格代表宋朝當人質，被退回。這才僥幸有了后來在第二次出使金國途中受命為河北兵馬大元帥，擁兵在外。危難之際，作為宋徽宗趙佶唯一幸存皇子建號稱帝，延續和中興宋王朝。

靖康河本是神河，原為溪流，后來漸漸變大，人們在南北兩岸建筑渡口，植柳為記。渡河的時候，為了解悶，大家就講故事，有一個南岸渡口的艄公經常給大家講康王趙構白馬渡河的故事。翩翩王子白馬渡河，令人神往，慢慢地，大家就把黃河南岸這個渡口稱為馬渡了，大約就在現在的馬渡村北面，東望汴梁開封。

這個馬渡靖康河怎么就變成了馬渡黃河而且和趙構危急逃難轉戰扯上關系了呢？有一定的演義成分，也有一定的歷史背景。因為趙構和黃河有一定的緣分。可以說趙構起家于黃河，又因杜充決河和黃河糾結一生。

三

康王趙構曾經到過黃河，可能還登臨河北磁州賀蘭山，遠望幽云，緬懷先祖未酬壯志，又思念生母和嬌妻。1126年9月，金兵以宋國不履行盟約為由再次南下，點名要康王趙構再去金國議和，企圖扣押他。趙構第二次奉命出使金國，最北到達當時的磁州（現在的河北省邯鄲市磁縣、峰峰礦區一帶）。磁州臨近當時的黃河北流，大體是西岸。當時的黃河有北流和東流兩大股，趙構在哪里駐過馬，怕是說不清了。反正，趙構是從對金斗爭第一線成長起來的馬上皇帝，黃河應該啟發過趙構的天下之志。

1126年11月，趙構在磁州被知州兼河北義兵都總管宗澤勸阻，認識到出使金國于事無補且可能徒然喪身，白白自棄天下大任，遂放棄出使。當時到處都是金國的偵察和前鋒騎兵，曾有數百名金國騎兵摸到磁州城下，窺探趙構的行蹤。磁州兵少，相州知州兼真定帥府統領汪伯彥邀請趙構南返駐扎相州（河南省安陽一帶）。汪伯彥從此成為趙構的心腹。1126年十二月初一，趙構受命為河北兵馬大元帥，在一幫地方官兵擁戴下聚集兵馬向北向東向南，避開金國鋒芒，忍辱負重，在危急轉戰中逐漸開啟中興大業。趙構率領一萬多雜牌軍由相州輾轉抵達歸德府（今河南商丘南）。靖康事變猝然發生，金國扶植張邦昌為楚國皇帝，但是張邦昌自覺難以服眾隨即還政擁立康王趙構為帝。1127年5月，趙構奉伯母孟太后旨在歸德府稱帝，改元建炎。

南宋立朝就接近偏安，黃河天塹可以防遼，不少宋國大臣并不忌諱以水代兵。這就不難理解南宋初年的杜充決河未被問罪了。1128年（建炎二年，金太宗天會六年）冬，即將從北京大名府留守南下赴任宋國東京留守的重臣杜充為阻金兵南下，自李固渡（今河南滑縣縣城西南沙店集南）掘堤，黃河南流匯淮入海。自此，黃河數十年間或決或塞，遷徙不定，汴梁開封北面出現大片的黃泛區。

杜充當時是趙構的親信重臣。作為皇帝，趙構對決河后造成的百萬子民生靈涂炭是有愧疚之心和無奈之情的。趙構無法回避決河造成的災難和民怨。這可能也是趙構想盡快結束宋金戰爭的重要原因。

宋金戰爭在持續一段時間之后，雙方都十分疲憊，于是只好議和，當然宋對金稱臣略顯屈辱。

宋金和議之后，兩國疆域相對穩定下來，宋國望河興嘆北祭皇陵，金國則逐漸治理黃河，當然也以黃河作為防備宋國北伐的天然屏障，黃河大體上是拐了個大S形彎向東南流的。明朝正統年間，黃河改道由今天的廣武山桃花峪東流，靖康河被黃河吞沒，漸漸不見蹤跡。

四

對百姓而言，不管是靖康河，還是黃河，是河就得渡，大家只管渡河聽故事，傳來傳去，黃河就體恤人民心愿提前350多年流經鄭州馬渡了，馬渡靖康河慢慢就成了馬渡黃河了，駕白馬蹚過靖康河的康王趙構也就只好順應民心駕泥馬渡黃河了。

趙構當然想恢復中原，迎回可恨又可憐的二圣，還有自己的生母和妻子，奈何國力不允許，趁亂而起的將士未必聽命于他，也只好徒喚奈何，暫且偏安，重建和穩定統治秩序，開發大東南了。趙構在淮河以南興修水利，防御旱澇災害。在趙構的重視下，南宋的水利事業取得長足進步，《宋史·食貨志》稱：“南渡后水田之利，富于中原，故水利大興。”趙構稱帝早期曾浮舟大海逃難，對海事有過切身感受，重視海軍和海外貿易，推進海上“絲綢之路”的健康發展，增加了財政收入，減輕了人民負擔，有力支持了當時的對金用兵和國內安定。

鄭州馬渡當地漢人滿懷王師北定中原的復興夢，也許真的夢到過趙家天子御駕親征渡河從村邊經過，或許岳家軍的游擊偵察小分隊也來過。傳說，趙構曾十二道金牌命令北伐前鋒到達鄭州馬渡的岳飛所部在馬渡伏虎丘設壇祭奠白馬神駒，以謝當年救護之功，祈求上天保佑大宋子民，祈求生母早日南歸。

1211年，南宋大臣程卓使金，撰《使金錄》記載道里行程，在十二月十四日“至磁州”條中寫道：“高宗為王尚書云迫以使虜，磁人擊斃王云。高宗欲退，無馬可乘，神人扶馬載之南渡河。”這可能是“泥馬渡康王”的最早的明確記載。這個記載反映出程卓試圖將傳說附會與歷史事實、地理方位合理對接的努力。但是，程卓恐怕很難確指，趙構自磁州南返相州時，神馬助其“南渡”之“河”到底是哪條。趙構1126年就任河北兵馬大元帥后，曾帶兵轉戰山東。在今山東泰安肥城市內，有一條名為康王河的河流。河南濮陽清豐縣雙廟鄉大寨灣村南有康王遺址，估計是趙構轉戰路過。山東菏澤有一條趙王河，古時候這里是黃河決口的故道之一，傳說北宋末年趙構被金兵追趕到這個地方，他的坐騎從河上一躍而過，故稱趙王河。趙構1127年在河南商丘稱帝。河南商丘夏邑縣有黃河支流北沙河，當地有馬頭鎮，流傳泥馬過河后僅剩馬頭的故事，曾有廟宇。趙構稱帝后南渡長江，到達浙江杭州。江蘇泰興、靖江一帶也有趙構渡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