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

班車在濱海大道上疾馳
我仍從窗簾的縫隙中
看見了大海
是細長的海
飄動起來的海
是剛睡醒的海
急急追趕班車的海
是卷起來,又輕輕放下的海
是不卑不亢的海
破碎之后瞬間完整的海
是億萬年一閃而過的海
是最好的海
長久地站在檐下看雨
也會變成其中的一滴
對面有堵即將坍塌的殘墻
聽見了嗎?
這是雨唱給它最后的挽歌。
其實雨也是一出戲
時緩時急,時悲時喜
萬物都是沉默又不得已的聽眾
它沒有一句臺詞
總是突然開場
不知何時結束
春夜站在陽臺
曾見你在雨里擎著一樹火焰
那種決絕的燃燒,我能夠體會。
當再次路過那家劣質塑料品店
發現刺鼻的氣味里
懷孕女人的腰腹,圓滾了許多
你也執意結了果實。
等到天涼露白
你一邊把果實和麻雀
高高舉起,一邊把傷口
剝開給我們看
何以見得,你就是你
而我非我
夏天的落日,比往常大
何以見得,動物只是動物
植物沒有情感
一株蘭花,背井離鄉定會黯然失色
懷孕的母鹿,為保全家族的性命
總是率先站出來,試探獵人的弓箭。
我們習慣了自以為是
不曾注意到一座雪山
為什么毀掉自己
也不曾憐憫過一只悲傷的烏鶇
它獨自站在雨中,低垂著頭。
過來吧。
隔著玻璃,我懇求一只喜鵲
它站在窗外與我對視
顯然猶疑大于信任。
那烏亮的眼珠轉動得越快
天上的雪,就落得更急迫一些
它身上的黑,就會給白
騰出,再騰出一點位置
窗外柳樹上駐扎了管弦樂隊
短笛、橫笛在
單簧管、雙簧管在
低音鼓、牛鈴、大小號也在。
可惜小提琴和大提琴缺席
木琴、鐘琴也沒歸來。
這注定是一支隨意的樂隊
只顧著發出自己的聲音
卻沒有察覺到,無所不能的秋風
早就磨亮了柳葉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