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帖 [組詩]

馮馮

晨 間

我們所過之處皆為我們。

請夜盲的星星走開！

我備好了豌豆莢、燈籠椒、包心菜

和素白的餐桌。

砧板上敲擊著生與死的節奏。

求禱聲在晨間飄蕩。

紅尾伯勞鳥落入棲木的枝頭

訴說對那片胡楊林的忠誠。

唱給所有傾聽者。矮牽牛花將在春天歸來

露水包裹著這個清晨，摒棄我于林外。

撥開濃霧的灰燼，會看到我裸動的靈魂？

世界傾盡，消失在曦光的陰影中。

贊美辭

無數的白日，夜晚一樣流淌

那些細小的生活的憂慮，隱藏在月亮底部

微沫般升騰，無關痛癢地破碎

在他的眼睛里時明時滅

期待的亮光消散，時間流動得更快了

我們每天放牧自己，被迫或自愿

他說，生活，是唯一的訴求

朝陽棲息在桃樹枝丫上

母親在屋頂露臺支好晾衣桿

時光的剃刀剪短她的長發

我們對著荒涼的童年充滿敬意

日落的聲音

我還要等一會兒下山

我一點也不急著下山

這么多年人們對我高聲贊美

跪拜祈禱

這么些年我總是

一個人下山

他們站在黃昏的雪地里

久久看我

我遲遲不肯下山

我一點也不急著下山

我知道自己

還會一個人回來

山 景

景觀道蜿蜒伸進五花群山

山尖刺穿云層，澗水四濺

五味子掛滿枝丫

把九角楓葉片裝進衣袋

防固山巖的鐵絲網眼鉆出爬山虎

我羨慕它們還愛著愛情的樣子

一棵老柞樹攔下我

風吹枯葉，像是滿樹鳥鳴

時間帖

它走動準時

從沒有失誤過

戴在我的手腕好多年了

白天戴它

晚上也戴它。

我白天看上去完好無損

到了夜里

總能聽到耳邊咔嗒咔嗒的巨響

有一天它終于走不動了

從我空空的骨架上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