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出版國際化的動因、困境與路徑選擇

文/徐偉志 馬獻忠

文化是維系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的精神紐帶，是民族生命力、創造力和凝聚力的集中體現。文化自信是對自身文化價值的充分肯定和積極踐行，是對自身文化影響力的堅定信心，是一個國家、民族真正強大的標志。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文聯十大、中國作協九大開幕式上強調：“堅定文化自信，是事關國運興衰、事關文化安全、事關民族精神獨立性的大問題。”黨的二十大明確要求：“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學術思想作為民族精神的理性之光，是文化的創新系統，是一個國家文化的基石。學術交流突破地域限制是當前全球化發展的必然趨勢，推動學術出版國際化是我國實施文化“走出去”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的重要途徑，也是增強學術競爭力、提升國際學術話語權的必然要求。加強學術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推動學術出版國際化，增強對外學術話語的創造力、感召力、公信力，獲得與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學術話語權，是當前我國學術界迫切需要解決的重大時代課題之一。

一、學術出版國際化產生的動因

隨著經濟實力的增強和國際地位的提升，我國與世界各國的交往越來越頻繁深入，世界需要了解中國，中國更需要世界了解。推動我國學術出版國際化發展，不僅能彰顯中華文化自信，而且有助于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和維護國家文化安全，是形成與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稱的學術國際影響力和國際學術話語權的現實需要。

1.文化自信是推動學術出版國際化的內生動力。學術出版國際化有利于彰顯中華文化自信。人類社會每一次躍進，人類文明每一次升華，無不伴隨著文化的歷史性進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和精華所在，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和突出優勢，是我們最深厚的文化軟實力。中華民族之所以在世界有地位、有影響，靠的是中華文化的強大感召力和吸引力。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離不開文化的發展與復興。我國學術界不僅要讓世界知道“舌尖上的中國”，而且還要讓世界知道“學術中的中國”。主動向世界展示闡釋中國理念、中國道路、中國模式，主要是基于對中華文化的高度自信，文化自信是推動學術出版國際化的內生動力和源泉。

2.學術出版國際化是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有效途徑。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離不開強大的精神力量。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歷史性成就，已發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文化軟實力也得到顯著提升。但與歐美等西方發達國家相比，還沒有取得與綜合國力相稱的地位。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是加強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重要任務。”因此加強學術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推動中國學術出版國際化，讓中華文化更加有效地走向世界，使其成為不同語種、不同地域、不同國家和平交流溝通的媒介，更好地展現真實立體的中國道路、中國模式和中國理念，在增強文化軟實力的同時，更加堅定和增強文化自信，尤顯重要。

3.學術出版國際化有助于維護國家文化安全。維護國家文化安全是一項關系全局、利在長遠的戰略工程，國家文化安全隨著形勢任務的變化動態發展。近代中國飽受西方列強侵略，中華文化受到嚴重沖擊，文化安全受到嚴重危害。新中國成立后，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隨著經濟實力的增強，我國文化自信得到大幅提升，文化安全得到有力維護。同時，我們也要清醒地認識到，雖然和平與發展是時代主題，但我國面臨的國際環境和形勢依然復雜且嚴峻，文化領域依然存在“崇洋媚外”的心理，對中華文化安全帶來嚴峻挑戰。維護國家文化安全，我們要在堅持文化自信中開展文化互融互促，在文化交流互鑒中彰顯文化自信，共同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學術出版要進一步提高國際化水平，全面、立體、客觀地展現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為我國和平發展創造穩定有利的國際環境。

二、學術出版國際化的現狀與困境

近年來，黨和國家高度重視學術出版國際化工作，國家有關部門相繼推出中國圖書對外推廣計劃項目、中華學術外譯項目、經典中國國際出版工程、絲路書香重點工程和期刊國際影響力提升計劃、中國科技期刊卓越行計劃、中國科技期刊登峰行動計劃等措施，持續推動我國學術成果跨出國門、走向世界。中國科學技術信息研究所《2022年中國科技論文統計報告》顯示，2021年國家各級基金或項目資助產出國際論文數量達47.94萬篇。我國世界熱點論文數量首次排名第1位，高水平國際期刊論文數量排名保持第1位，農業科學、材料科學、化學、計算機科學、工程技術5個領域排名世界第1位，高被引論文數量、發表在國際頂尖期刊論文數量繼續保持世界排名第2位，學術出版國際化取得豐碩成果。但是，我國學術出版國際化水平與世界發達國家相比，還存在學術論文數量與質量、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學術國際傳播話語權的不平衡等亟待解決的突出問題。

1.學術論文數量與質量的不平衡，主要體現在發表在國際學術期刊的論文數量多，而引用率相對較低、撤稿率較高。根據《科學引文索引》數據，2021年收錄中國科技論文為61.23萬篇，數量超過美國，排名世界第1位，占世界份額的24.5%。2012—2022年（截至2022年10月），中國科技人員共發表國際論文397.92萬篇，排在世界第2位，數量比2021年統計時增加了18.2%；論文共被引用5706.99萬次，比2021年增加了31.7%，排在世界第2位。中國平均每篇論文被引用14.34次，比2021年提高了11.4%，但仍低于世界平均值14.72次。此外，隨著我國國際論文發表數量的增加，近年來頻繁出現國外學術期刊對中國作者論文大規模撤稿事件，撤稿率連續多年高居世界首位，對我國學者國際形象造成較大負面影響，成為制約我國學術出版國際化水平提升的一大短板。

2.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不平衡，主要體現在二者學術刊物國際化程度和發表學術論文數量的差異。我國英文學術期刊從2000年的不到20種，增長到2022年的400多種。我國社科類英文期刊與科技類英文期刊相比，刊物數量少、創辦時間晚、發文量低、國際影響力小，被國際權威檢索系統收錄的社科類英文期刊更是少之又少。2021年度《期刊引證報告》（JCR）收錄的中國（含港澳臺地區）人文社科領域期刊數量（17種）與自然科學領域期刊數量（273種）之比達 1∶16。中國科學技術信息研究所《2022年中國科技論文統計與分析簡報》顯示，2021年SSCI收錄中國論文4.85萬篇，占世界SSCI論文總數的11%，居世界第2位，是同期我國發表61.23萬篇SCI論文數量的12.6%。總體來說，我國科技類英文期刊與社科類英文期刊相比，前者創辦時間早、發文量大、國際化程度深、國際影響力高，后者在辦刊模式、發文數量、文章質量、經營理念等方面都與前者存在較大差距，成為制約我國學術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又一短板。

3.學術國際傳播話語權的不平衡，主要體現在我國與西方國家在擁有國際學術刊物的數量和對學術成果評價主導權方面的差異。《中國開放獲取出版發展報告（2022）》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底，我國有國內統一連續出版物號（CN號）的英文期刊共428種，其中351種（82.0%）是與國際出版平臺合作出版的。2021年度《期刊引證報告》（JCR）收錄的SCI、SSCI和A&HCI期刊總數為13787種。其中，收錄中國期刊數量為287種，占收錄期刊總數2.08%，收錄美國期刊數量占期刊總數的33.81%，英國占24.12%。而同期中國SCI發文量占世界總發文量的24.5%，我國擁有的英文期刊數量和發文數量存在巨大反差，中國SCI論文主要發表在國外學術期刊上，我國英文期刊遠遠不能滿足我國學者發表學術論文的需要。造成這一問題的根本原因在于西方國家掌握了大部分英文學術期刊載體，通過制定輸出學術評價體系來掌握國際學術傳播的話語權，維護自己的全球學術霸權。我國亟待通過創辦高水平英文學術期刊和制定既能與世界學術接軌又能體現自身文化特點的學術評價體系，來提升我國學術國際傳播影響力和話語權。

三、學術出版國際化路徑選擇

世界潮流，浩浩蕩蕩，全球化已是不可逆轉的世界潮流。2023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廣東考察時強調：“中國改革開放政策將長久不變，永遠不會自己關上開放的大門。”黨的二十大明確要求：“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全面提升國際傳播效能，形成同我國綜合國力和國際地位相匹配的國際話語權。”面對加速發展的全球化趨勢，在推進我國學術出版國際化深化發展進程中，要著力加強學術出版國際化能力頂層設計，改善學術生態環境，加強人才隊伍建設，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學術評價體系，打破西方國家學術霸權壟斷，不斷提升中國學術和中國文化的國際影響力和國際話語權，盡快把我國由世界學術大國建設成為世界學術強國。

1.加強學術出版國際化能力建設頂層設計，把其納入我國國際傳播能力體系。國際傳播能力是衡量國家文化軟實力和國際影響力的重要指標，加強學術國際傳播能力建設是時代發展的需要。2021年5月31日，習近平總書記就加強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發表重要講話時要求：“必須加強頂層設計和研究布局，構建具有鮮明中國特色的戰略傳播體系，著力提高國際傳播影響力、中華文化感召力、中國形象親和力、中國話語說服力、國際輿論引導力。”學術出版國際化作為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進一步強化中國學術國際傳播戰略設計和能力建設，把其納入國家國際傳播能力建設體系，推進學術傳播媒體的體制和機制改革，整合優質學術期刊組建集群化、數字化、市場化學術出版傳媒集團，探索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可持續發展模式，在向世界各國有效傳播我國自然科學研究成果的同時，加大傳播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成果的力度，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營造良好的輿論環境和提供強有力的學術支撐。

2.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學術評價體系，打破西方國家學術霸權壟斷。目前，由西方國家主導建立的以科學引文索引（SCI）為主的學術評價體系，普遍得到國內高校和科研單位的認可，并在實踐中不斷得到強化，有的甚至把其作為學術評價以及職稱評定、人才評價、績效考核、學科評估、學校排名、資源配置等方面的核心指標，導致論文發表數量與真實科研創新能力之間出現較大反差，造成科研價值追求扭曲、學風浮夸浮躁和急功近利等問題。SCI等是建立在西方話語權之上的學術評價體系，難以擺脫西方價值觀和學科體系的限制。對此，我們不能照抄照搬西方學術評價體系，要探索創新科研評價新的方式方法，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學術評價體系，把更多我國創辦的外文學術期刊納入評價體系，提升我國學術界的認同感，吸引高質量論文發表在我國外文學術期刊上。同時，我們要利用西方學術出版平臺學習、借鑒世界先進學術思想，深化國際學術交流合作，接軌國際學術前沿，就國際共同關注的話題發聲，積極參與全球學術治理，把學術背后的文化更深入地融入國際學術評價體系中，提升中國學術和中國文化的國際影響力和國際話語權。

3.改善學術生態環境，加強人才隊伍建設。當前，我國已是世界第一論文大國，但較低的論文引用率和學術不端行為同樣十分突出。有關部門應出臺有效政策加強學風建設，建立健全重大學術不端行為的處理機制，弘揚實事求是、嚴謹治學的科學精神，營造鼓勵創新、寬容失敗、不驕不躁、風清氣正的學術生態環境。此外，我國外文期刊人才在專業素養和科學素養等方面與國際一流期刊存在較大差距，缺少具備較高外文水平和具有國際化視野的高素質人才。要以國際化的視角和思維，培養精通多語種國際傳播人才，支持外文學術期刊開展多種形式的國際學術交流和赴外業務研修，構建國際化的編輯團隊、專家團隊和作者團隊，建設一流的政治強、作風正、專業化、多語種人才隊伍，為創辦世界一流外文學術期刊提供人才支撐和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