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歡歡 鄒淑琴

戈壁沙海
宋興周是清末民初一位頗有聲望的西北邊塞詩人。民國五年從北京入疆赴職,在新疆工作生活22年,在此期間他創作了眾多反映西北邊塞之景以及邊疆生活的詩作。詩人用詩文的方式對旅途中新疆的自然景象、城鎮風貌、物產風俗等進行了細致的描寫,勾勒出了民國初期新疆的原始形象,一定程度上再現了民國初期新疆自然、人文景觀的整體面貌,是研究民國前期新疆形象的重要文獻資料。
宋興周(1877 年-1938 年),字懷西,又字靜軒,甘肅甘谷人。光緒二十七年(1901 年)鄉試中舉,考進士失利后入仕,母歿后守制。服滿后,宣統二年(1910 年)赴新疆為幕。次年辛亥革命爆發。宋以父老,即辭職返鄉。民國五年(1916 年),宋興周去北京求職,得護送新疆印信專員。之后,留在新疆辦教育。宋興周有學識、有才能,成績顯著,先后任皮山縣縣長、伽師縣縣長、昌吉州長、省府委員兼秘書長等。民國二十七年(1938 年),宋興周病卒于烏魯木齊私寓。其著有《知足齋詩鈔》八卷及《和陶詩集》等。①宋興周將自己的西行感受和入疆見聞熔鑄于詩文之中,呈現出一種富有情感價值和審美價值的民國初期新疆形象。
宋興周在清末民初旅居新疆,詩人在輾轉南北疆各地的途中被沿途的邊塞風光深深吸引,并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轉化為詩文,極盡筆力,令人仿佛身臨其境。與我國其他地區平坦遼闊、平原廣布的地勢地貌不同,新疆深居內陸,干旱少雨,群山環繞。對初次來疆的幕僚文人來說,這種迥然不同的體驗無疑是十分震撼的。如《哈滿溝夜行》其二所述:
雙峰對峙各猙獰,應有巨靈孤掌撐。
十里懸巖鷹怒爪,一鉤殘月雁歸聲。
人因腹餒頻貪睡,馬怯力疲不肯行。
尚有豐城雄劍在,夜塞腰際作龍吟。
此詩是宋興周擢升昌吉州長,一路向東途經庫爾勒,見到地勢險峻的哈滿溝時有感所作。哈滿溝位于庫爾勒市東北部,又名鐵門關峽谷,是古絲綢之路的中道咽喉,也曾是南北疆交通的天險要沖。峽谷曲折幽深,兩側崖壁如刀劈斧鑿,一線中通。詩作前兩句描寫的正是哈滿溝這種險峻的山勢,兩山壁立,峽谷深邃,其間回蕩著巨猿的嚎叫和南飛歸雁凄切的叫聲,綿延的陡峭山體遮蔽了碩大的月亮,只能勉強窺見一彎殘月,山頂還有兇猛的老鷹不停地盤旋。從詩句可見,此地地勢險要,兇險異常,稍不留神就可能面臨生命危險。夜間橫渡峽谷,詩人只覺“倦馬徘徊愁夜詠,隆車鞺鞳接天來”(《哈滿溝夜行》其一)。深夜趕路,人倦馬疲,峽谷中回蕩著高車在峽谷中馳行的巨響聲,令人心驚肉跳。盡管作者一行饑腸轆轆、人困馬乏,也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應對,就連馬匹也“馬怯力疲”,不敢前進。夜行哈滿溝無疑是作者入疆后一場驚險無比的記憶。
新疆的自然景觀,除了山峽的險峻壯美之外,也不乏內陸河的清麗秀美之景。如宋興周所作《午后抵莎車河將濟,似與舟子相約,即使渡津,喜而吟此》:
臨河方命棹,意緒卻紛紛。小艇依沙渚,輕橈破浪紋。

今日鐵門關
浮云隨壑轉,澗水向田分。無限風光好,歸鞍帶夕曛②。
詩中提到的莎車河即葉爾羌河流經莎車縣的部分。與其他奔流不息的大江長河不同,發源自昆侖山河系的葉爾羌河水量豐富,流速較為緩慢,是附近農田灌溉的主要水系。這首詩描寫的是詩人臨時將渡莎車河,輕舟依沙渚順流而下時所見之場景。風輕云淡,落日熔金,河流曲折蜿蜒,歷經千回百轉流入田間,滋潤農田。此外,詩人還描寫了晚渡莎河時的困難,“雁去胡天冷,鷹盤沙磧多。舟人如有約,待我渡莎河”(《莎河晚渡兩首》其一)。詩中所寫的是大雁南飛、凜冬將至之時,莎河內水量大幅減少,河道中產生大量泥沙,堆積形成多個沙洲,阻塞交通的景象。此處體現了新疆河流以高山融水為主,水量隨季節變化的水文特點。
新疆深居內陸,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形成了典型的內陸氣候,全年降水稀少,夏季氣候炎熱干旱,冬季嚴寒刺骨。新疆水資源匱乏,植被稀少,主要以連綿的戈壁、沙漠地貌為主。如同其他入疆的文人一樣,他們對新疆氣候始料不及,于是紛紛寫下詩句加以記述。宋興周的詩文中也多有對新疆氣候的描寫,如《焉耆道中》其二所述:
一領羊裘蕩晚風,嚴霜十月氣猶融。
傍溪老木連天碧,隔樹斜陽墮地紅。
雕影遠盤玄圃月,雁聲遙帶黑山風。
何須更上昆侖頂,才入南疆便不同。
此詩是宋興周經甘肅一路西行,進入新疆南部的焉耆縣時所作。焉耆地處天山中段,周圍大部分環山,形成了山間盆地,有著夏季聚熱,冬季冷潮的特點。詩人抵達焉耆時,正值金秋十月,已經能在此地感受到寒冬的凜冽,夜間寒霜凝結,必須依靠御寒的羊裘才能度過漫漫寒夜,而白天時卻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場景。此外,一進入南疆,詩人陡覺氣候同北疆殊異,南疆氣候溫暖融潤,傍溪而生的樹木依然郁郁蔥蔥,黃昏的太陽猶如巨大的輪盤掛在天邊。《焉耆道中》其二突出了新疆地區季節不明、早晚晝夜溫差巨大的氣候特點,同時也寫出了南北疆氣候差異之大。
新疆天高地闊,大風天氣頻繁,且常常伴隨著沙塵。宋興周經焉耆地區感受秋冬交際時氣溫的急遽變化后,在前往皮山的路途中又親歷了新疆強勁的大風天氣:“樹密風頭緊,沙深馬足遲。”(《皮山道中夜行五更始得經宿》)大風從密林中急速穿過,林木在大風中搖擺不定,風中的沙土混合著被狂風卷下的殘葉,在道路上堆積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沙丘,阻礙車輛前行。詩人不僅要面對狂風沙礫,還要在滿地殘葉黃沙的道路上匆忙趕路,實在令人舉步維艱、頭暈目眩。另外,還有詩人在《大風》中所述,狂風是作者行路中常遇到的天氣狀況:
大風振林木,落葉滿天涯。
卷起漫山霧,吹開五色霞。
已覺精靈聚,翻疑羽箭鳴。
氈車風偶定,一夜鏡中行。
狂風大作,樹木在大風中搖顫,樹葉被大風刮落又卷起,在空中飄零亂舞。山谷中的霧氣也被大風攪動,吹散了山間的朝霞。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仿佛千萬支箭矢從耳邊飛過,其聲尖銳凌厲。行路的篷車根本無法在這種天氣中前進,詩人只能勉強在大風間隙時匆忙趕路,一路戰戰兢兢、提心吊膽。此詩凸顯了新疆風沙強勁,飛沙走石的天氣狀況。新疆地區風力資源豐富,除狂風之外,微風、緩風也是常見的天氣。如“野澗風聲緩,山空鳥語微。塵沙驚馬足,日暮濺征衣”(《莎河晚渡兩首》其二),詩人傍晚行至山澗,感受山間微風吹拂、空山鳥鳴。
盡管是微風,但其中還是裹挾著沙塵,黃沙驚了馬蹄,侵襲了旅人的衣袍。
總的來說,宋興周在任職途中途經南北疆各地,見識到了不同的地勢地貌、季節交替、氣候變化等,其詩作表現了民國初期新疆的氣候特點和自然地理特征。
宋興周在新疆任職數十年之久,在皮山、伽師等多地任職,在職期間勤政務、體民艱,也正因如此,他對南北疆城市、村鎮的社會風貌十分熟悉。詩人很多詩作都是在行道途中所作,多以地名、道中為題,并在詩中對新疆多地的社會風貌、城鎮環境等做了整體的描述。如詩人行至莎車境內時所作《莎車道中晚行兩首》,其一:
自入渠沙界,軒軒氣象新。
胡天聞漢語,遍地雜居民。
四野無荒境,千家如比鄰。
東風初解凍,宿草尚如茵。
其二:
野曠風微緩,山遙氣較和。
人來千樹暮,春到萬家多。
繡壤平如鑒,腴田密似羅。
喧喧城市近,馬上正吟哦。
詩作中的“渠沙”即今莎車,位于于闐之西、疏勒東南,在今喀什地區境內,是古絲綢之路的要沖,也是一座融人文景觀與自然景觀為一體的歷史文化名城。如詩中所述,進入莎車后,詩人看到了一片全新面貌的城鎮社會生活圖景。莎車城中喧喧嚷嚷、熱鬧非凡,少數民族和漢族交錯雜居,常能聽見少數民族之間使用漢語交流。城市中農田成片、土地肥沃、千家比鄰,周圍環境優美,微風和煦、綠草如茵、瓊林玉樹。整個城市經濟繁榮發展,各族人民交流密切,百姓安居樂業,呈現出一幅欣欣向榮的城市發展圖景。除了莎車,葉城也是南疆綠洲中極具代表性的地區之一。宋興周行至葉城縣時作《葉城道中》:
山腰含宿霧,石罅裊炊煙。
古澗樵人語,歸來雪后天。
積水留鴉影,層冰礙馬蹄。
山禽驚客到,飛過嶺云西。
馬嘶殘雪走,川挾斷冰流。
何處笳聲起,隨風入戍樓。
古堠烽煙斷,荒沙驛路平。
如何笳鼓動,猶是戰場聲。
葉城縣與莎車縣比鄰,處在喀什東南部。葉爾羌河河谷的積雪山嶺形成的河流進入平原,匯入葉爾羌河,在它們出山的地方形成了片片綠洲。葉城縣就在這一片綠洲之上,形成了一座頗具規模的城鎮,這里自然條件優渥,城市文明發展程度較高。《西域同文志》中記載:“地多林木,群鴉巢焉,即所有以名其地。”③可見,葉城林木資源豐富、鳥雀成群,因其良好的生態環境和較高的城市發展程度,這里常被比作是塔克拉瑪干沙漠中鑲嵌著的一顆綠寶石。詩中“山腰含宿霧,石罅裊炊煙。古澗樵人語,歸來雪后天。”的表述,也可印證當地山青樹蔥、云霧繚繞的良好生態環境。山腰間霧氣縹緲,村莊里炊煙裊裊,百姓在林間伐樵,一片恬適寧靜的生活景象。再如《英吉沙道中》也描寫了在英吉沙城內花明柳綠、溪流蜿蜒、鳥雀悠閑的景象:
官柳依稀帶笑顏,波光明滅繞溪灣。
雙輪盡日隨流水,鷗鳥不驚春意閑。
除此之外,還有《焉耆道中兩首》其一(節選):
柳色依然尚耐攀,野橋官渡慰離顏。
孤云隨意聊舒卷,幽鳥無聲任往還。
詩作描寫了焉耆縣鄉村幽靜的生活環境。村落中柳色青青、交通便利、浮云舒卷,一片自然和諧、寧靜安適的村鎮生活圖景。此外還有《曉發四首》中的描寫:
長河隱隱曉星低,柳岸風輕趁馬蹄。
雙鬢颼飀④吹不醒,春山一路鳥空啼。
一抹寒林帶野煙,溪流曲曲接山泉。
曉風不斷晨星晦,恍似濃云欲雨天。
這是作者在旅途中早起趕路時對沿途風景的刻畫。天空明朗、星辰低垂、樹木蔥蘢、溪泉相接,和煦的微風與山谷中清脆的鳥鳴之聲令人神清氣爽、悠然自得。人在旅途,雖疲于趕路卻亦陶醉于初春的美景中。
除了對城鎮環境的描寫外,宋興周的詩作中還有對新疆各地百姓生活習慣、生活場景的描寫,如他在皮山道中所作的《皮山道中夜行五更始得經宿》(節選):
日暮行人少,春來氣漸和。
黃昏燈影亂,滿耳雜胡歌。
樹密風沙緊,沙深馬足遲。
幾家流水曲,正值上燈時。
漸覺春光好,雪消不見痕。
晚風吹倦馬,落月淡孤村。
詩題中的皮山是南疆的一個城鎮,在今和田地區境內。詩人到達皮山縣時,正是冬春相交的季節,氣溫回升,冰雪消融,春光一片大好。黃昏時分,城中的百姓在結束一天的勞作后紛紛歸家用餐、休息,耳邊時常傳來少數民族對唱的歌聲,顯示出一種祥和安適的鄉村氛圍,極具生活氣息。此外,詩人行路至五更還未投宿,疲累困倦之時只覺“夜靜聞鸮語,山深怖客魂”(《皮山道中夜行五更始得經宿》)。村落的夜晚寂靜空洞、漆黑可怖,從側面顯示出當地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狀態。

新疆游牧民族所居氈房

氈房局部
新疆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民族聚居的地區,各個民族都有著自己獨特的風俗習慣。在近現代新疆,很多地區依然保留著完整的傳統民俗生活習慣,與國內其他地區的漢族同胞在物質生活、飲食習慣、禮儀規范等諸多方面多有不同。宋興周在新疆工作生活了二十年余年,對當地百姓日常生活十分熟悉,他在詩文中也對此進行了詳細的描寫。關于新疆少數民族飲食習慣方面,宋興周在《公子行》其一中道:
錦衣公子日三晡,羶肉酪漿不御廚。
省釋空腸牛吼苦,方知此物勝莼鱸。
這里所寫的“羶肉”即羊肉,“酪漿”則是牛羊等動物的乳汁,多用來指代酒。此詩是說,新疆少數民族百姓每日飲食以吃羊肉、喝酪漿為主。在詩人的心里,新疆的“羶肉酪漿”竟可勝莼鱸⑤之思,聊慰思鄉之情。此外,還有《曉發四首》其二中所述:
雞聲嘹亮柝聲殘,曉起晨羹入饌難。
賴有甕頭新釀酒,強開笑口當朝餐。
作者在旅途中往往需要早起趕路,條件艱苦,沒有食物可作早餐,只能飲用新釀的美酒充饑。早餐亦可食酒,寫出了新疆飲食習俗的獨特。民居習俗方面,則注重實用性和保暖性,這也是因為新疆的特殊氣候造成的:
朱門繍戶玉為床,美酒紅爐羈睡鄉。
領略邊庭風雪味,才知毳幕勝華堂。
《公子行》其二這首詩中,作者有意將其他地區的房屋特點和居住環境與新疆少數民族居住的“毳幕”作對比。在其他地區,百姓多居“華堂”,即高大明亮的房子,房屋也是“朱門玉床”,屋內有“美酒紅爐”;而新疆則多以毳幕為主,“毳幕”即新疆游牧民族所居住的氈帳,御寒抗風,帳頂似錐,內部陳設簡略。這里突出了新疆地區的游牧民族常住氈房的居住特點,以及游牧民族隨水草而遷徙游牧的生活方式。

今日葉城

葉爾羌河
新疆大多數少數民族都善歌舞,音樂舞蹈藝術發展較繁榮,形成了獨具特色的西域歌舞、音樂,也出現了一批極具西域特色的樂器,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如羌笛、五弦琴、胡笳等。《葉城道中》一詩中描寫了宋興周在旅途中聽到新疆樂曲:“何處笳聲起,隨風入戍樓”“如何笳鼓動,猶是戰場聲”,作者在行路途中忽聞胡笳奏出的悲涼的樂曲。笳,即胡笳,是西北民族地區多使用的一種吹奏樂器,其聲凄愴、哀怨,聲調悠遠極具穿透力。這里詩人用戰爭中士兵牧馬吹奏胡笳的場景,傳達出內心對戰爭殘酷、悲愴的感嘆之情。
宋興周在通過詩文書寫新疆景觀之時,常在字里行間透露出對祖國大好河山的感嘆和贊美之情。詩人在北京求得護送新疆印信專員之職,一路向西,穿越瀚海戈壁,伴隨沙塵礫石而來,經歷了新疆戈壁風沙和極端氣候的洗禮,后又面對磅礴大氣的西北大川,親身感受邊陲寧靜安適的村莊生活,心中對這片土地產生了另一番感受,使舟車勞頓帶來的疲憊和遷職入疆的失意都煙消云散。詩人不由地發出感嘆:“領略邊庭風雪味,才知毳幕勝華堂”(《公子行》其二)。原始的景觀和安逸的村落生活撫慰了詩人奔波戍邊的疲憊,心中只剩下對新疆溢于言表的贊美之意。
新疆地區山高路遠、沙海連天,這成為宋興周西行入疆的巨大挑戰,但惡劣的自然環境也同樣塑造著詩人堅韌不拔、樂觀的品格。詩人遠離故土,千里迢迢來到他鄉就職,面對惡劣的自然條件和難以適應的生活方式,他并沒有怨天尤人,而是:“錦衣公子日三晡,羶肉酪漿不御廚。省釋空腸牛吼苦,方知此物勝莼鱸”(《公子行》其一)。詩人饑腸轆轆之時,初次嘗試新疆的“羶肉酪漿”,似乎別有一番滋味,并稱贊“羶肉酪漿”之鮮美可勝莼鱸之味,表達了他樂觀豁達之感。此外,詩人還作有《漫興》一詩:“雪里蒼鷹知奮翅,風前嬌鳥愛梳翎。媸妍自是關天性。一入明眸無遁形。”詩人用比擬的手法,將自己比作雪中蒼鷹、風中嬌鳥,既然蒼鷹在大雪中仍能振翅高飛,嬌弱的飛鳥亦能在大風中愛惜羽毛,自己也應當如蒼鷹飛鳥般樂觀生存,不畏艱難,甚至渴望能夠做出一番功業。
從宋興周在新疆的從政經歷來看,他始終熱愛新疆,心懷百姓,所以在他的詩文中常有渴望做出政績造福百姓的慨嘆。例如《奉檄由皮山移宰伽師,皮民夾道爭送,爆竹聲如雷,相續不絕,作此留別兩首》,其一:
宦海年年浪里浮,今逢祖帳報觥籌。
萬家爆竹聞歸路,十里笙歌擁故侯。
老去文情偏耐索,興來詩思不須求。
此行莫負群黎望,憂樂常須系念頭。
其二:
飛鳥仙人去不回,塵緣未盡我重來,
只慚無補群黎望,敢道厚非百里才,
夾路兒童排竹馬,攜壺父老頌臺萊⑥。
漢廷自昔多循吏,尚友何妨首再回。
此詩是宋興周由皮山換任至伽師時,面對皮山百姓夾道相送的場景時有感而發。從詩中可以看出,宋興周極受當地百姓愛戴,離任時,百姓紛紛自發為他遮道送行,攜老帶幼,十里笙歌。詩人也動情地借用“漢廷自昔多循吏”來勉勵自己,要求自己做官清正廉潔、為民盡責,直接地表達了作者投身新疆、造福百姓、報效國家的志向。還有《哈滿溝夜行》其二中的“尚有豐城雄劍⑦在,夜塞腰際作龍吟”。
注釋:
①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甘谷縣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甘谷文史資料》第10 輯,政協甘谷縣委員會文史資料委員會,1997 年,第94 頁。
②曛(xūn 勛):日落時的余光。
③清乾隆官纂,吳豐培整理,中央民族學院少數民族古籍整理出版規劃領導小組:《西域同文志》,1984 年,卷三,第25-26 頁。
④颼飀:風聲。
⑤莼鱸:《晉書·張翰傳》:“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莼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后稱思鄉之情為“莼鱸之思”。這里代指羶肉酪漿。
⑥臺萊:喻指功德、賢才。
⑦豐城雄劍:傳說吳滅晉之際,天空斗、牛兩宿之間常有紫氣,豫章人雷煥謂“寶劍之精,上徹于天”,地點在豫章郡豐城。尚書張華乃任雷為豐城令。雷到任后,在豐城獄中掘得寶劍兩口,一名龍泉,一名太阿。斗、牛之間紫氣即消失。見《晉書·張華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