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王婧銘 圖/上海市第十人民醫院眼科提供

掃一掃,汪主任告訴你眼底檢查的重要性。
“對各種患者的手術了解得十分透徹,對待工作也十分認真,有著過硬的技術才能,經過他主刀的眼部手術術后恢復得不錯……”這是網上患者們對汪朝陽的評價。
談及從醫的初心,汪朝陽卻說:“其實高考完的我并沒有想到自己以后會當一名醫生,學醫和選擇眼科,都是巧合使然。”當年剛畢業的汪朝陽被分到了溫州醫科大學附屬眼視光醫院。在院內輪轉的過程中,汪朝陽遇到了沈麗君教授,是她帶著自己走進了眼底病治療的大門。“當時,我們組織去杭州開會。春日的夜晚,在西湖邊散步,沈老師對我說,眼底病挑戰更大,你的性格和稟賦可以勝任。于是,我就一頭扎進了眼底病的世界。”
“當年做眼底手術還是比較辛苦的,但我覺得自己還挺適合,所以就一直做到了現在。”回憶當年,汪朝陽說,沈教授對學生要求非常高,但她從來不會責備學生,再加上她非常漂亮,學生們都稱呼她“女神”。在跟著沈教授學習的這段時間里,沈教授的行事風格也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汪朝陽,“后來我帶學生、帶團隊的時候也不會責備他們,只會當作自己處理并發癥時增長的經驗。”
如果說沈麗君教授是汪朝陽眼科路上的啟蒙者,那么趙培泉教授就是他臨床上一直追逐的目標。汪朝陽說,趙教授就像一列快車,并不會停下來等你,但只要你能跟上這列車,他就會帶著你一起走。趙教授的患者非常多,跟著趙教授學習的這段時間里,汪朝陽每天都陪他開刀到半夜一兩點。“這一路走來,除了沈麗君教授和趙培泉教授,翟佳主任和范先群院士也對我的學業和工作給予很大的支持。跟著他們不僅可以學到知識,還能學到做人的道理,開闊眼界,他們都是我從醫路上的貴人。”

汪朝陽在給患者做手術
“玻切”手術是玻璃體切割術的簡稱,它的出現被認為是眼科治療史的一次革命,打破很多以前不能治療的手術禁區,給無數眼疾患者帶去了光明。與其他眼科手術不同,“玻切”的風險往往隱藏在看不見的地方,譬如增生性玻璃體病變,看不見的風險可以在醫生的努力下趨向無窮小,但永遠不可能消失。
作為上海眼科學分會玻璃體視網膜學組的副組長、十院眼底病的帶頭人,汪朝陽對于成人最常見的眼內惡性腫瘤——葡萄膜黑色素瘤進行了深入研究。
脈絡膜黑色素瘤是成年人最為常見的眼內惡性腫瘤,其患病率位居我國眼內惡性腫瘤的第二位,僅次于視網膜母細胞瘤。其惡性程度高,不僅可致患者喪失視力,而且嚴重威脅患者生命,即使在沒有明確轉移前摘除患眼眼球,其5年死亡率也有17%~53%。目前,眼球摘除術仍是我國大多數醫院治療脈絡膜黑色素瘤的傳統方法,但其并不能降低腫瘤轉移發生率。因此,保留眼球和視力,提高生存率,針對不同患者的不同部位和大小的腫瘤,采取不同的治療方法或多種方法的聯合治療已成為發展趨勢和研究熱點。
美國的研究表明,對于中等大小(高度<10.mm,基底直徑<16.mm)的脈絡膜黑色素瘤患者,眼球摘除手術和鞏膜外敷貼放療的5年生存率無明顯差異,摘眼球治療并沒有提高患者生存率,還降低了患者生活質量。近年來,各種保留眼球和視力的局部切除術、放療、光凝等方法越來越多地被臨床所應用。“我們利用敷貼聯合眼內切除技術,放療劑量能夠大大降低,對視網膜和視神經的放射性損傷也將大大減少。這樣不僅能把眼球保下來,還能保住患者的視力。”汪朝陽說,科室現在每年大概做100例葡萄膜黑色素瘤手術,其中80%的患者能保住眼球,手術量在全國是數一數二的。
“我覺得自己還挺有創新意識的。”汪朝陽笑著說,“其實算不上源頭上的創新,說起來還有點慚愧。”他曾給全球首創做脈絡膜黑色素瘤局部切除保眼手術的牛津大學Demato教授寫過一封信,講述自己對他手術方法的改良,并附有手術照片,邀請他前來中國訪問。不到6個小時,汪朝陽就收到了D em ato教授的回信。對方稱贊他手術做得好,非常樂意來中國訪問。后來雖然因為突如其來的疫情,這次訪問未能成行,但這樣的技術創新已然得到國際大牌教授的認可。

汪朝陽參加第二十四屆中國眼底病論壇暨國際視網膜研討會
除此之外,對于眼部美容針操作不規范所導致的“眼中風”(視網膜中央動脈或分支動脈阻塞),汪朝陽同樣進行了手術創新。通過一根比視網膜中央動脈更細的50微米細針,使得溶栓物質能夠從眼球內部進入,讓患者的視力最大限度地得到恢復,比常規的手術方法更為有效。
面對各種各樣難以治愈的眼底疾病,汪朝陽不愿陷入手術越做越多的怪圈之中,他更想做的是創新。臨床是基礎,患者是老師,醫生提供需求,科學技術不斷革新。“腫瘤面前,人類的知識缺陷還有很多,所以需要一直努力學習、不斷實踐。”汪朝陽把外科工作比作完成一項工程:“我曾經想過做一名造橋修路的工程師,后來我想,做外科醫生與工程師差不多,一樣都有挑戰、有機遇、有成就感。”
在上海市第十人民醫院眼科,一年有15萬人次的門診量,雖然腫瘤患者比較少見,但其中惡性腫瘤患者占比卻非常高;一旦發生轉移,目前沒有任何藥物可以治療,1年生存率不超過10%。汪朝陽至今還記得有一位年輕的患者,眼里長了腫瘤,輾轉于多家醫院,來到汪朝陽的門診時,眼部的腫瘤已經非常大了。汪朝陽當機立斷,為患者安排了眼球摘除的手術,術后恢復得非常好。
眼科門診中也并非所有病例都如此“兇險”。汪朝陽至今還記得,有一天半夜12點接到了曾經學生的電話。電話中,這名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眼科專家聲音中帶著焦急:“汪主任,我為一位患者做了4小時的手術,感覺像是腫瘤,但是不敢動啊,患者也嚇得要死。”汪朝陽安慰他:“不要著急,先縫合起來,明天讓他來找我。”第二天,見到患者并仔細看了他的資料后,汪朝陽告訴他這肯定不是腫瘤,這無疑讓患者服下了一劑定心丸,最終手術也證實了這一點,患者和家屬都非常開心。
“我做的第一例葡萄膜黑色素瘤手術用了6小時,而現在只需要90分鐘就能完成。”汪朝陽非常自豪地說。在這背后,不僅是醫生本身的技術精進,更與現代科技、工程器械的進步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當年玻璃體切除的儀器切速不過每分鐘750次,但如今已經可以達到每分鐘10000次了,汪朝陽開玩笑說,這樣的飛速發展就像從“拖拉機”到“跑車”,大大縮短了手術時間。
從兒童腦部疾病的危害程度來說,近視是金字塔的塔底,而小兒眼底病則是金字塔的塔尖。因為近視通過戴鏡矯正之后還能獲得正常的視力,但是兒童眼底病往往矯正不到正常的視力。由于兒童的生命周期還很長,所以兒童的眼底病對自身的損害和對社會負擔都非常重。
然而,小兒的眼底科醫生資源非常匱乏,即便是在上海這樣資源集中的大城市,真正做過小兒眼底手術的醫生也是屈指可數的。為此,汪朝陽帶領團隊不斷完善小兒眼病中心的專科化建設,并成立了小兒眼病專科聯盟。針對偏遠地區篩查出眼底疾病的患兒,先通過平臺將結果上傳云端,專科聯盟再對其進行遠程會診,讓更多的患兒盡早得到治療。
“除此之外,我們還有很多課題仍在摸索中,在制度、技術、科學、現實層面,要做的還有很多。”汪朝陽說,刀越開越多,技術越來越熟練,但不能陷入自己營造的這個小小的“舒適圈”中,還需要一點“憨勁”,認真踏實地開拓創新,這才是作為醫生矢志不渝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