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川宇,何勁松,楊佳雯,朱玲莉
(西南交通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四川成都 610031)
我國經濟發展正由高速度向高質量轉變,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強調“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1]。推動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不僅符合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內在要求,也能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期望,是城市發展的新方向[2]。然而,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并非易事,在外生不確定性沖擊和內生結構性問題的雙重壓力下,區域發展失衡、產業結構不合理、環境污染等問題日漸突出,城市經濟發展的風險增加。探尋影響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因素和動能成為當下值得深入研究的重要議題。2016 年《中共中央關于深化人才發展體制機制改革的意見》出臺,隨后多個城市出臺了一系列引才聚才政策,相繼投入大量的資金和服務,打造人才創新高地,搭建創新平臺,提供創新項目,吸引高端創新型人才進駐,以人才集聚推動區域創新能力提升進而增強城市高質量發展動力[3]。人才創新高地既是優秀人才的集聚地,也是創新活動及創新成果的產出地,它意味著一個城市或區域中優秀人才所占的比例以及他們的創新效能和價值遠高于周邊地區,具體表現為該城市或區域高密度的人才數量、高水平的人才級別、高效益的人才產出以及高品位的人才發展環境[4]。在我國,人才創新高地建設開始于20 世紀末,1988 年5 月國務院批準建立了我國第一個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中關村科技園區。1996 年上海浦東為積極參與國際人才競爭,大力吸引海內外人才,提出建立國際人才創新高地。2010 年后,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在各個城市爆發,截至2019 年年底,我國已有90 多個城市提出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見圖1)。2021 年中央人才工作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同年7 月科技部進一步明確指出在北京、上海、粵港澳大灣區建設高水平人才創新高地,形成區域創新的增長極。黨的二十大進一步提出:“深入實施人才強國戰略……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人才創新高地建設作為城市引才聚才的重要政策之一,引起了社會和學界的廣泛關注[4]。那么城市人才創新高地建設是否切實提升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其影響機制又是什么?還鮮有學者對此展開研究。

圖1 我國城市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趨勢
相較于傳統的強調經濟發展規模的城市發展模式,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更注重經濟發展的質量,關注城市的健康可持續發展。目前學者們主要圍繞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涵及指標體系建設和影響因素展開研究。
關于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涵及指標體系的探究可分為兩大類:其一是學者們從“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出發,綜合全面地闡述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涵并利用新發展理念進行底層指標篩選優化建立綜合性的評價體系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進行評估。程翔等[5]認為在新發展階段從新發展理念來理解經濟高質量發展是我國經濟發展研究的大方向。何玉梅等[6]基于新發展理念構建了包含19 個二級指標的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崔丹等[7]遵循新發展理念的價值偏好構建了新時代資源型城市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綜合測度指標體系。其二是從經濟發展的角度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涵進行規范并構建指標體系。張震等[8]從經濟發展動力、新型產業結構、經濟發展條件、經濟發展開放性、經濟發展協調性、綠色發展、經濟發展共享性7 個維度構建了黃河流域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評價指標體系。李向陽[9]從經濟發展活力、效率、能力3 方面構建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張治棟等[10]提出包含經濟增長動能、結構、成果3個方面共計18 項基礎指標的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相比較而言,學者們更傾向于選擇第一類指標體系來測量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關于影響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因素學者們也進行了深入的探究。其中Xia 等[11]研究發現區塊鏈技術可以推動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從而賦能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張治棟等[10]發現智慧城市建設可以顯著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還有學者分析了地方政府的政策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如碳總量控制政策,貨幣政策,產業政策等公共政策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這些研究表明,地方政府推出的政策會在很大程度上促進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然而人才政策是否具有同樣的促進作用,還鮮有學者進行探究。
目前學者們對于人才創新高地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人才創新高地概念界定和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路徑兩方面。國際上關于人才創新高地的概念界定并不多,但有大量關于科技創新中心和技術發展中心等概念的表述。英國學者貝爾納[12]在揭示世界范圍內科學進步不均衡增長的基礎上,刻畫了世界科學活動中心隨時間流動的概貌。美國學者Hillner[13]認為全球技術創新中心應具有四大要素,包括大學和研究機構、規模化的企業、初創公司和風險投資公司。《聯合國人類發展報告2001》中提出了技術發展中心的概念,將其下沉到城市層面上并界定為研究機構、商業組織和風險資本的匯集之地[14]。
國內學者對人才創新高地的內涵也進行了一定的探索。王培君[15]提出人才創新高地是人才數量多、素質優、結構好、效益高的區域,其內涵主要體現在人才數量分布的高密度、人才素質的高標準、人才結構的高對應、人才流動的高活力和人才產出的高效益上。薄貴利[16]提出世界級、國家級人才高地是匯聚了一大批世界級和國家級創新創業人才,能夠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引領和緊跟世界潮流、帶動國家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人才密集區。蕭鳴政等[4]認為人才高地是指在某一人口群體當中,優秀人才所占的比例以及他們的創新效能與價值遠高于周邊地區的地方,這樣的地方可以是一個區域,也可以是一個城市。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的路徑也是國內學者關注的重點。王培君[15]提出在人才高地建設中要從三個方面開展具體工作:一是地方先行,二是企業先行,三是教育先行。閻豫桂[17]則提出了打造粵港澳大灣區世界級人才高地的六步對策建議。
通過對現有文獻進行梳理發現:學者們對于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的研究重點大多集中在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的內涵和路徑選擇等方面,鮮有學者對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的政策效果展開實證分析,缺乏從城市經濟發展的視角探究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的政策效應以及影響機制。同時,已有的文獻多側重于定性研究,少量的定量研究也僅局限于長三角、京津冀等地區。鑒于此,本文嘗試依據中國2010—2019 年269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數據,將人才創新高地建設作為一次準自然實驗,評估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效應和內在機制。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第一,在研究內容上,以城市人才創新高地建設這一重要人才政策的推出構造準自然實驗,論證了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與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聯系和內在機制,這不僅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人才創新高地建設效果分析的視角,同時也豐富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影響因素和動力機制的研究。第二,在研究方法上,本文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法(difference in differences,DID)進行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效應研究,不同于以往人才政策研究中學者們經常采用的定性分析方法,豐富了雙重差分模型在人才政策效應研究中的應用。第三,在實踐意義上,本文驗證了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能夠通過科技投入水平的提升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其中創新能力起到調節作用,并且這種影響作用在不同級別不同規模的城市間存在差異。這為進一步推動城市人才創新高地建設、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更加深入的理論支持,也為不同城市有針對性地制定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相關政策提供啟示。
人力資本理論的提出者美國經濟學家舒爾茨[18]指出人力資本的累積是社會經濟增長的源泉。新經濟增長理論突破新古典增長理論的局限,將知識和人力資本視為經濟增長的內生變量,進一步強調了人力資本這一內生因素對經濟長期增長的作用。Romer[19]通過知識的外部性、知識的報酬遞增的假設,較好地解決了競爭性均衡與經濟穩定增長的兼容性問題,將知識和技術內生化到經濟增長模型中。與此同時,Lucas[20]認為人力資本能夠在經濟領域產生相應的溢出效應并建立了人力資本與相應要素投入之間的數量關系,逐步推動了人力資本在經濟增長模型中的內生化。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已經成為我國不同城市吸引人才、集聚人才的重要抓手。人力資本能夠提高企業的生產效率,是解釋區域創新和經濟發展差異的關鍵因素[21]。人才創新高地建設通過一系列配套政策,為人才構建良好的發展環境,同時為人才提供項目、服務、資金和平臺,助力打造一流人才隊伍,吸引人力資本集聚,為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重要人力資本要素。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假說1:人才創新高地建設會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的提升。
有研究表明人才政策會促進城市科技創新水平的提升[22]。人才創新高地建設是促使人才與創新相互促進、相互推動的平臺和環境[4]。何麗君[23]進一步指出人才和創新的良性協同是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同時,有學者提出,一個城市科技創新水平的高低,會影響城市產業轉型速度及經濟效率進而影響城市的發展[24]。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假說2:城市科技創新水平會調節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與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系。
由于不同城市建設人才創新高地的時間和所能投入的要素存在差異,加之人才創新高地建設會受到城市所處地理位置和經濟發展水平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其吸引人才和留住人才的能力也有所不同。已有研究表明:在城市高質量發展中,人力資本聚集存在明顯的區域差異[25]。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假說3: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存在地區差異。
在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的過程中,地方政府為了吸引人才,往往會出臺人才補貼、資金支持等配套政策,這些政策的實施會提高政府的科技投入水平,進而推動城市經濟發展。一方面,政府的財政投入具有示范性和引導性作用,有利于推動關鍵產業和關鍵技術的研發,促進產業轉型升級,進而提升城市競爭力[26]。另一方面,更高的科研投入水平意味著更充足的資金支持,可以改善科研條件,推動科研項目的落地和開展,促進技術交流,提升科技成果轉化率,進而促進城市發展。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說:
假說4: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可以通過提升城市科研投入水平,進而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促進作用。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機制如圖2 所示。

圖2 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機制
本文以我國294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2010—2019年數據為最初的樣本,研究數據來源于各省市統計年鑒、國研網數據庫、EPS 數據平臺和CNRDS 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刪除了部分大量數據缺失的城市,最終得到的樣本量為269 個城市,其中實驗組有96 個城市,對照組有173 個城市。對個別缺失數據用插值法補齊數據。對數據的處理、回歸分析和檢驗采用SPSSAU 和Stata 軟件完成。
3.2.1 雙重差分模型
為研究我國城市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本文將2010—2019 年各城市推出的建設人才創新高地政策作為準自然實驗,將出臺了人才創新高地建設政策的96 個城市作為實驗組,未出臺政策的173 個城市作為對照組,借鑒姚圣文[27]的做法,構建多期雙重差分計量模型,如公式(1)所示:
在式(1)的基礎上,本文建立回歸模型(2)來檢驗城市的創新能力對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與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之間關系的調節效應。
3.2.2 變量說明
被解釋變量: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HQD)。本文借鑒以往學者對于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界定,以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為基礎構建衡量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指標體系。其中,創新維度借鑒宗剛等[28]的研究,選用城市當年獲得的發明數量、城市當年獲得的實用新型數量和城市當年獲得的外觀設計數量作為衡量“創新”的指標。協調維度借鑒羅斌元等[29]、崔丹等[7]的研究,采用城市第二產業與第三產業產值比和人均地區生產總值(GDP)來表示協調程度。綠色維度,參考馬海濤等[30]的研究,選用工業廢氣排放量、城市綠化覆蓋率和工業廢水排放量來衡量。開放維度,采用城市實際利用外資總額和國際互聯網用戶數來評估。共享維度,參考潘桔等[31]和馬海濤等[30]的研究,選用醫院床位數、城鎮職工基本養老保險人數、公路客運量來測量。本文利用極差標準化的方法對基礎的指標數據進行無量綱化處理,然后用熵值法計算出熵值,確定各個指標的占比權重,通過式(3)計算出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指數,其中X1-X13表示評價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二級指標。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測量指標如表1 所示。

表1 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
核心解釋變量:城市人才創新高地建設(Treat×Post)。人才創新高地建設是城市虛擬變量和時間虛擬變量的交互項,是一個二分類的變量。若城市虛擬變量Treat 屬于受到了政策沖擊的處理組,則取值為1,反之取值為0;若時間虛擬變量Post 進入了處理期,則取值為1,反之取值為0;當交互項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時,那證明人才創新高地建設促進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控制變量:為了防止遺漏變量帶來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借鑒羅斌元等[29]、韓雅清等[32]、郭春雨等[33]和韋東明等[34]的做法,從人民生活水平、投資水平、單位人口數和政府規模四個維度選擇五個指標作為控制變量來緩解遺漏變量對實驗產生的誤差。指標具體選擇如下:(1)投資水平,用固定資產投資額與GDP 比值衡量。(2)人民生活水平,用人均工資(元)來評估,并取對數處理。(3)單位人口數,用人口密度(萬人/km2)來測定。(4)政府規模,用地方財政一般預算內收入與GDP 的占比和地方財政一般預算內支出與GDP的占比來衡量。
調節變量:創新能力,借鑒盧洪友等[35]的研究,采用當年申請的發明專利數量(件)來衡量創新能力,并取對數處理,為了避免可能存在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對調節變量中的交互項進行了中心化處理。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2 所示。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為了研究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本文依據基準回歸方程(1),使用面板回歸模型分析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回歸結果如表3 所示。在表3 中,模型(1)、(2)是控制了個體和時間的雙向固定效應,模型(1)為不加控制變量的結果,結果顯示人才創新高地的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回歸系數為0.004 43,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模型(2)為加入了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加入控制變量后的回歸系數為0.004 26,在1%的水平下顯著,同時為了增加數據的可比性,增加了模型(3)、(4)的估計結果,模型(3)僅固定了時間效應,仍然在1%的水平下顯著,這表明人才創新高地的打造促進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這一結果驗證了我們的研究假說1。

表3 基準回歸結果
根據前述的機制分析,人才創新高地建設所吸引和集聚的人力資本的效果的發揮有賴于地方良好的創新創業環境。接下來,進一步分析城市創新能力對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與經濟高質量發展間關系的調節作用。從表4 模型(5)看出,加入調節變量后,Treat×Post 與Inn 交乘項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回歸系數為0.007 24,P<0.1),表明城市的創新能力在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與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之間有正向的調節作用,創新能力越高的城市,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越能促進城市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假說2得到驗證。

表4 調節效應檢驗結果
雙重差分法的有效的前提是實驗組與對照組滿足平行趨勢假設,所以本文借鑒Beck 等[36]的研究進行平行趨勢檢驗,對多期雙重差分模型的政策實施前7 年到后8 年的年份虛擬變量進行回歸,回歸結果見表5,并將其回歸系數及其95%置信區間繪制如圖3 所示。在估計過程中,為避免多重共線性影響,剔除了j=-7 的虛擬變量。

表5 平行趨勢檢驗結果

圖3 平行趨勢檢驗
根據表5 的回歸結果,在模型(6)中,政策實施前對年份估計結果均不顯著,政策實施當期的回歸系數為0.009 41(在10%水平下顯著),并到了第三年回歸系數提高到0.012 6,并在5%水平下顯著,且從圖3 可以看出,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顯著增益效應不斷上升,通過對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前后時間的分析,證明了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正向效應,樣本通過了雙重差分模型所需的平行趨勢檢驗。
為檢驗假說3,本文借鑒聶長飛等[37]的研究,根據城市區位和城市規模兩個角度來探究異質性。城市區位根據國家統計局發布的《東西中部和東北地區劃分方法》,將城市劃分為東部城市和中西部城市。城市規模根據《國務院關于調整城市規模劃分標準的通知》,將人口數大于300 萬人的城市劃分為大城市,人口數小于300 萬人的劃分為小城市。
考慮到中國城市發展水平的不平衡,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的效果在地區層面可能具有差異。本文根據城市區位和城市規模大小將城市分為二組分別進行異質性檢驗。根據表6 的異質性檢驗:從城市區位上看,人才創新高地的建設顯著地促進了中西部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而對東部城市沒有顯著的效果。從城市規模上看,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大城市效果系數更大。這可能是因為,一方面,東部城市由于經濟發展水平較高,人才集聚優勢明顯,人才創新高地對于其集聚人才的效果并不突出;而中西部城市原有的人才集聚能力有限,在近十年陸續進行的人才創新高地建設中,政策支持力度大,對于人才的吸引產生了顯著的效果。另一方面,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的結果擴大了城市人口的規模,大城市有更多的人才資源稟賦,從而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促進效果更大。

表6 異質性檢驗結果
以上估計結果表明,人才創新高地建設促進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為驗證假說4,此部分進一步用中介效應模型來檢驗人才創新高地建設通過對科技投入水平來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機制,構建中介模型如下:
其中,Tech 表示中介變量,借鑒盧洪友等[35]的研究,本文選用科技事業支出與地方財政一般預算內收入的比值來衡量科技投入水平,其余變量含義與(1)式相同,則反映了人才引進政策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總效應,、表示中介效應的大小。結果如表7 所示,從模型(7)可以看出,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科技投入水平影響效果顯著為正,說明了人才創新高地的建設對各地的科技投入水平起到推動作用,根據模型(8),中介變量的回歸結果顯著為正,表明了人才創新高地建設通過提高城市的科技投入水平進而促進城市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假說4 得到驗證。

表7 機制檢驗結果
為了驗證上述DID 估計的有效性,本文借鑒Cai 等[38]的研究,從樣本中隨機抽取實驗組進行基準回歸,并對其結果進行安慰劑檢驗。樣本中一共包含269 個城市,首先從269 個樣本中隨機抽取135 個城市作為偽處理組,剩余城市作為偽控制組,構建安慰劑檢驗虛擬變量Treatcfalse 項和交叉項Treatcfalse×Postt,偽處理組是隨機生成的,因此安慰劑檢驗交叉項不會對因變量產生顯著影響,即θ fasle=0,換言之,如果不存在顯著的遺漏變量偏誤,安慰劑檢驗的回歸系數不會顯著偏離零點。為了避免小概率事件對估計結果造成干擾影響,所以對上述過程進行重復500 次試驗,圖4 顯示了500 次隨機生成偽處理組估計系數的P 值和核密度分布。從圖4中可以看出,回歸系數的均值接近于0,且絕大部分P 值大于0.1,同時,圖1 中豎線代表基準回歸的結果,是明顯的異常值,因此可以認為,基準回歸的結果并沒有因為遺漏變量導致嚴重的識別偏誤。

圖4 安慰劑檢驗
人才創新高地建設是推動人才聚集、激發城市創新潛能、推動城市發展的一項人才政策,為探究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我國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效果和機制,本文首先構建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指標體系,使用熵值法進行測度分析得出各個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然后將人才創新高地建設作為一次準實驗,采用269 個地級及以上城市的面板數據構建雙重差分模型,研究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效果;進一步將城市創新能力納入研究框架,并對其調節效應進行檢驗;隨后探究了不同地域分類下政策效果的區域異質性和政府的科技投入作為中介變量的作用機制。本文的結論為:(1)人才創新高地建設促進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并且作用具有持續的正向效應。(2)創新能力在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和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之間存在調節作用,創新能力越強的城市,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于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越大。(3)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具有區域異質性,規模較大的城市比城市規模較小的城市的作用效果更大,并在中西部城市中有顯著影響。(4)從作用機制上看,人才創新高地建設通過政府增加科技投入水平,進而促進了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1)構建梯度化發展的人才創新高地發展體系。我國當前的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已形成了以北京、上海、粵港澳大灣區為首的,其他高質量人才集聚的中心城市緊隨其后的雁陣模型。為深入實施新時代人才強國戰略、實現2035 年我國進入世界創新型國家前列的戰略目標,人才創新高地建設要實現梯度化建設和發展。首先,重點建設1~3 個世界級人才創新高地,使高水平人才隊伍數量位居世界前列,提升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其次,重點培育一批國家級人才創新高地示范,在新興前沿交叉領域有一批一流科技領軍人才和創新團隊解決科技“卡脖子”問題。同時,打造一大批省級人才創新高地示范,力爭在關鍵核心技術領域擁有一批戰略科技人才,能夠引領科技前沿和重點產業發展。
(2)建設具有城市特色并和產業發展相互驅動的人才創新高地。打造將區域產業發展與人才集聚深度融合的人才創新高地,針對區域發展特色、資源稟賦和經濟發展的需求,因地施策,形成具有區域地方特色的人才創新高地。例如,在深圳,依托騰訊、華為等大量科技公司形成互聯網科技人才創新高地,通過人才的集聚引領產業的發展和升級,促進區域創新良性循環發展。在成都,依托重點打造的萬億級生物醫藥產業,建設生物醫藥產業人才創新高地,集聚一大批生物醫藥領域的領軍企業,引進超萬人高素質生物醫藥產業人才隊伍。在武漢,依托國家級農業重點龍頭企業和農業產業化企業,打造武漢生態農業人才創新高地,為武漢農業創新發展助力。
(3)完善人才創新高地建設的評價指標體系。評價機制是風向標,指引發展,因此,構建科學、系統的人才創新高地評價指標就顯得尤為重要。首先,從人才類別上完善人才創新高地多維評價體系。遵循人才與創新的發展規律,參照硅谷創新指數體系將人口多樣性納入人才創新高地評價指標的,構筑專業技術人才、技能型人才和科研學術人才等不同類型的人才多樣性的共同體,為奇才、怪才開辟綠色通道;其次,將創新產出納入人才創新高地的評價指標體系。在以往衡量創新產出的指標中,多以論文數、專利數作為衡量創新產出的指標,下一步需突出創新質量、創新影響力、創新社會效益,摒棄“唯專利論”“唯論文論”,將定性與定量相結合,考量創新產出對社會貢獻的大小以及創新產出是否與區域發展定位相匹配。最后,將創新投入納入創新高地評價指標體系,例如財政支出中科技支出的占比,高校經費、R&D 經費占地區生產總值比率、企業研發支出占銷售收入的比重等納入創新高地評價指標體系,充分考察地區的科技實力與核心競爭力,使人才創新高地成為人才、技術、資本的聚集地。
(4)探索人才創新高地內部人才引、育、用、留制度的創新,實現人才創新高地內的人才協同共享。首先,將通過人才創新高地建設吸引國際國內高層次人才上升為區域戰略,推行“高層次領軍人才+平臺+項目+研究資助+人才保障+成果轉化”政策包,設立高層次人才發展綜合改革試驗田,在個人所得稅優惠和社會保障等領域消除制度性障礙,協同構建具有全球競爭力的靈活有效的人才發展政策體系。其次,在人才創新高地內部建設卓越人才培養改革試驗特區,探索政產學研深層互聯的培育機制和本碩博一體化的拔尖人才培育模式,培育“人才需求清單”和“人才供給清單”精準對接的高端應用型人才。然后,在人才創新高地內部推行與市場對接的人才評價機制,積極推進人才股權和期權政策的落實,完善高層次科技人才創新回報和激勵機制,以極大程度激發科技人才的創新潛力和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