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中醫院
范紅霞 李 軍 杜 昕 王靜西 榮 婷 吝子椰(石家莊 050011)
提要 目的:研究顳三針配合調息法治療肝氣郁結型神經性耳鳴的臨床療效。方法:將104例神經性耳鳴患者隨機分成治療組(52例)和對照組(52例),治療組給予顳三針及調息法治療,對照組予以常規藥物口服,觀察2組患者治療前后耳鳴殘疾評估量表(THI)分級例數及評分變化。結果:治療后,2組患者THI量表分級例數及THI量表評分均較治療前降低(P<0.05),且治療組低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結論:顳三針配合調息法治療神經性耳鳴療效顯著,能有效地減輕患者的耳鳴及其伴隨癥狀,改善耳鳴殘疾程度。
耳鳴是指患者自己主觀上能聽到或感知到耳內或顱內有聲響,而外界沒有相應的發聲的聲源或相應的刺激存在。耳鳴常被患者描述為電鈴聲、蟬鳴聲、嘶嘶聲、電鋸聲、氣流聲、吹風聲或其他雜音。隨人們飲食生活習慣的變化,工作學習壓力的增加,生活環境噪聲的影響,耳鳴發病率呈現逐漸上升的趨勢,而隨著年齡的增長,罹患耳鳴的患者數量也隨之增加,在普通人群中,約17%發生不同程度耳鳴,年齡較大的人群中耳鳴患病率甚至達到33%。耳鳴對患者的情緒、注意力、睡眠等各方面的影響程度有很大差別,輕癥患者可以忽略耳鳴的存在,重者可引起焦慮、煩躁、抑郁、失眠等不適,給工作、生活等方面帶來嚴重的影響[1]。因耳鳴是一種具有主觀性因素的自我感覺,目前缺乏客觀系統的量化檢測方法來評判患者耳鳴的嚴重程度和治療前后的相關變化,需要依靠調查問卷表和量表數據來進行量化分析和療效的評估[2]。由于耳鳴的發病機制尚不清楚,長期以來給臨床診治帶來眾多困難,筆者應用顳三針配合調息法治療神經性耳鳴,并采用耳鳴殘疾評估量表(THI)在治療前后評估耳鳴的程度,觀察臨床療效。現報道如下。
1.1 一般資料 選取2021年2月至2022年10月于我科就診的神經性耳鳴患者104例,均符合中醫辨證分型之肝氣郁結型,將104例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52例和對照組52例。治療組中,男性20例,女性32例;年齡20~76歲,平均年齡(45.36±14.09)歲;病程最短2 d,最長10年。對照組中,男性17例,女性35例;年齡16~69歲,平均年齡(44.44±13.65)歲;病程最短1 d,最長10年。2組患者在性別、年齡、病程等治療前各項指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1.2 診斷標準
1.2.1 西醫診斷標準:參照《實用耳鼻咽喉頭頸外科學》中神經性耳鳴的診斷標準[3]。(1)患者主訴為主觀性耳鳴,年齡16~76歲;(2)經CT或X線檢查,除外橋小腦角占位性病變;(3)耳鼻喉專科檢查排除外耳、中耳疾患;(4)聽力學測試伴有或不伴有聽力損失。
1.2.2 中醫診斷標準:參照《中醫耳鼻咽喉科學》中耳鳴的診斷標準[4]。以耳鳴為主癥,可伴有不同程度的聽力損失,中醫辨證分型為肝氣郁結型,主要表現為耳鳴,口苦咽干,胸脅脹痛,夜寐不寧,頭痛或眩暈,舌紅、苔白或黃,脈弦。
1.3 納入標準 (1)符合耳鳴中、西醫臨床診斷標準;(2)臨床資料完整;(3)各項檢查無器質性病變;(4)患者依從性良好,能夠配合完成THI問卷調查。
1.4 排除標準 (1)排除其他原因引起的繼發耳鳴,例如內聽道腫瘤,或顱內出血、腦梗塞等病變;(2)排除客觀性耳鳴;(3)患者依從性差,不能配合完成THI問卷調查;(4)合并嚴重的全身性疾病。
2.1 治療組 給予針刺顳三針及調息法治療。
2.1.1 取穴:顳三針取穴[5]:“顳三針”位于頭部顳側,顳Ⅰ針位于耳尖直上入發際上2寸處,顳Ⅱ針和顳Ⅲ針在顳I針水平向前、后各旁開1寸。耳周局部取穴:耳門、聽宮、聽會、翳風。遠端取穴:太沖、丘墟、中渚。
2.1.2 操作方法:單側耳鳴患側取穴,雙側耳鳴雙側取穴,使用愛康牌一次性針灸針(長春愛康醫療器械有限公司生產,0.30 mm×40 mm),顳I針垂直向下,針尖與頭皮呈30度左右夾角,沿皮平刺0.8~1.2寸左右,顳Ⅱ針和顳Ⅲ針刺法同顳I針,針刺時要注意避開皮下血管,使局部產生痠麻脹感為度,得氣后施以快速小幅度、高頻率捻轉手法,200次/min左右,持續捻轉約30 s。
針刺耳門、聽宮、聽會穴時,囑咐患者微張口,緩慢進針,向耳內方向刺入0.8~1.2寸,以局部痠脹為度,入針后令患者合上口;針刺翳風穴時,向耳道方向緩慢深刺,刺入1~1.2寸,使針感傳遞至耳道深處。中渚,直刺0.3~0.5寸;丘墟,直刺0.5~0.8寸;太沖,直刺直刺0.5~1寸,采用平補平瀉法,以產生痠、麻、脹、重感為宜。
留針30 min,每10 min行針1次。每日治療1次。7次為1療程,治療2個療程。
留針期間,配合調息法治療,囑患者排除雜念,全身放松,集中精神,平靜呼吸,用鼻緩慢吸氣,吸氣時腹部肌肉放松,隨著膈肌的下降,腹前壁逐漸鼓起,然后再緩慢的呼氣,呼氣時腹肌收縮,均勻地慢慢向小腹施力,腹壁回縮或稍凹陷,膈肌隨之上升,作緩慢而深長腹式呼吸。每日1次。7次為1療程,治療2個療程。
2.2 對照組 給予營養神經及改善微循環藥物口服,甲鈷胺片(華北制藥股份有限公司生產),0.5 mg/次,3次/d,用藥2 w;銀杏葉提取物片(德國威瑪舒培博士藥廠生產),40 mg/次,3次/d,用藥2 w。
3.1 觀察指標 按照THI說明,共包含25個問題,其中功能性評分11個,情感性評分9個,嚴重性評分5個,分別以“是”(4分)、“有時”(2分)、“無”(0分)的問卷形式計算積分,共計100分,得分越高,表示耳鳴對患者的影響程度越重。前后2次測試相差20分或>20分有差異。根據總分得分來評判耳鳴的嚴重程度,分為5級,詳見表1。比較治療前及治療后總分得分變化及程度的變化。

表1 耳鳴分級評判 (分)
3.2 統計學方法 數據應用SPSS21.0統計學軟件分析處理,計量資料采用秩和檢驗,計數資料卡方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3.3 治療結果
3.3.1 2組患者治療前后THI評估分級例數分布比較:治療前,2組患者THI分級例數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2組患者THI分級例數均有不同程度的好轉,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對照組χ2=16.115,治療組χ2=38.101,均P<0.05),且治療組優于對照組,治療后組間比較有統計學意義(χ2=10.597P<0.05)。詳見表2。

表2 2組治療前后THI評估分級例數分布比較 (例)
3.3.2 2組患者治療前后THI評分情況比較:治療前,2組患者THI評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2組患者THI評分均較治療前降低,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對照組Z=-3.310,治療組Z=-5.734,均P<0.05),且治療組優于對照組,治療后組間比較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Z=-3.347P<0.05)。詳見表3。

表3 2組患者治療前后THI評分情況比較 分)
3.3.3 2組患者治療前后耳鳴殘疾程度情況:對照組治療后4、5級例數均較治療前減少,1、2、3級例數均較治療前增加;治療組治療后3、4、5級例數均較治療前減少,1、2級例數均較治療前增加。2組耳鳴殘疾程度均有不同程度好轉,且治療組優于對照組,治療后組間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神經性耳鳴是一種發生和發展都十分復雜的臨床癥狀,聽覺通路上的任何一部分的異常活動都可能引起耳鳴,它是累及耳蝸、聽覺皮層下中樞、自主神經系統、邊緣系統的許多疾病的一個癥狀,機制不清[6]。目前比較一致的觀點是內耳微循環障礙,導致血管痙攣缺血,局部組織缺血缺氧,損傷內耳聽神經、耳蝸毛細胞所致[7]。甲鈷胺是一種內源性的輔酶B12,能促進軸突運輸功能和軸突再生,能使延遲的神經突觸傳遞和神經遞質減少恢復正常。銀杏葉提取物具有降低全血黏稠度,改善血液循環的作用,可增加缺血組織對氧氣及葡萄糖的供應量,增加腦毒蕈堿受體數量和去甲腎上腺素的更新。通過改善內耳微循環,促進損傷聽神經修復,從而改善患者耳鳴等癥狀。
神經性耳鳴可歸屬中醫學“耳鳴”范疇,在中醫古籍中還有聊啾、苦鳴、耳數鳴、漸鳴等不同的名稱。這一病癥早在《內經》就有記載,《素問·六元正紀大論篇》云:“木郁之發……甚則耳鳴旋轉。”《素問·至真要大論》曰:“厥陰之勝,耳鳴頭眩。”耳鳴病位在耳竅,與肝、膽、脾、腎等臟腑關系密切,病因復雜[8]。其中肝氣郁結型比較常見,隨著現代社會生活節奏加快,工作、生活壓力的加大,易導致情志抑郁而發病。
《靈樞·口問篇》曰:“耳者,宗脈之所聚也。”《靈樞·邪氣臟腑病形》云:“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血氣皆上于面而走空竅……其別氣走于耳而為聽。”十二經脈及分支分布于全身,經脈之間及其各相應經脈分支之間有著錯綜復雜的聯系,均直接或間接聚會于耳,其中直接循行于耳的經脈有手足少陽經、手足太陽經、足陽明經等經脈。手太陽經脈“從缺盆循頸上頰,至目銳眥,入耳中”,手足少陽經經脈繞行于耳之前后,均“從耳后進入耳中,出走耳前”,故耳與臟腑經絡關系密切。臨床中常用的治療耳鳴方法有針刺、中藥、穴位注射、艾灸、聲治療、生物反饋療法、松弛療法等,其中針刺為首選[9]。針刺可通過疏通臟腑經絡,暢達氣機,調理氣血,來改善耳鳴等癥狀,有良好的療效。朱志強等通過針刺治療感音神經性耳聾耳鳴75例,結果發現,治療組總有效率85.3%,表明針刺治療感音神經性耳聾耳鳴效果明顯[10]。楊鴻飛等通過針刺治療神經性耳鳴,結果發現,治療組有效率為90.7%,對照組為69.4%,治療組優于對照組(P<0.05),療效確切[11]。陳平等研究發現[12],針刺治療后患者耳鳴的嚴重程度、焦慮癥狀及抑郁癥狀都有改善,對睡眠也有不同程度的改善,可減輕因睡眠問題引發的緊張、易怒、疲乏等問題,也有助于減輕對耳鳴的注意力,從而起到緩解耳鳴的作用。
本研究采用顳三針配合調息法治療肝氣郁結型神經性耳鳴。“顳三針”是我國著名針灸學家靳瑞教授“靳三針療法”的組成之一,靳三針是靳瑞教授集歷代針灸名家經驗之精華,總結現代國內外針灸臨床經驗之研究成果,經過系統的臨床和實驗研究而總結、創造出來的,顳三針是靳三針療法中調神穴組的一組穴位[13]。顳三針位于頭部顳側少陽經分布區域,顳Ⅰ針下方有足少陽膽經的率谷穴及手少陽三焦經的角孫穴,前者為足少陽、太陽之會,后者為手足少陽、手陽明之會;顳Ⅱ針通過懸厘穴及曲鬢穴,前者為手足少陽,足陽明之會,后者為足少陽、太陽之會;顳Ⅲ針位于天沖穴附近,該穴為足少陽、太陽之交會穴。肝與膽相表里,肝主疏泄,可調暢氣機及精神情志活動,針刺顳三針可疏通肝膽三焦等諸經之氣、疏通經絡、疏肝解郁、暢達氣機,改善耳鳴患者抑郁、焦慮等癥狀。頭部顳側血管神經分布豐富,其下有耳顳神經、枕大神經、顳淺動脈和下頜神經肌支等分布,顳骨較之其它部位頭骨更薄,骨縫更密集,顳三針的位置和顳部骨縫有高度重合,可使頭皮處的針感更易傳導到顱內。現代醫學研究認為,針刺顳三針,可以使局部血管擴張,降低血管阻力,加速血液循環,從而改善內耳微循環,改善組織缺血缺氧狀態,增強組織代謝,從而改善耳鳴情況[14]。
耳周經脈環繞,穴位繁多,耳門、聽宮、聽會、翳風穴均位于耳周,耳門、翳風穴屬手少陽三焦經,聽會穴屬足少陽膽經,聽宮穴屬手太陽小腸經,為手太陽經與手、足少陽經交會穴,均與耳密切相關,其對耳鳴的治療作用,在醫著中多有記載。《針灸大成》記載,耳門“主耳鳴如蟬聲,聤耳膿汁出,耳生瘡,重聽無所聞”;翳風“主耳鳴耳聾,口眼斜……”。《針灸聚英》載,聽宮“主失音,癲疾,心腹滿,聤耳,耳聾如物填塞無聞,耳中嘈嘈憹憹蟬鳴”。《醫宗金鑒》記載:“聽會穴,主治耳聾耳鳴……”。直接刺激耳周耳門、聽宮、聽會、翳風穴,可疏通耳周經絡、活血益聰。遠端取穴選取手少陽三焦經之中渚,足少陽膽經之丘墟及足厥陰肝經太沖穴,疏利肝膽、活血通絡,耳周取穴與遠端取穴相結合,以通上達下,條達氣機,起到疏解少陽、開郁通竅、鎮靜聰耳息鳴的作用。現代醫學研究認為,針刺耳周穴位,可以直接刺激耳部周圍的神經,通過神經信號的傳導,作用于皮層下的聽覺中樞,對聽神經產生刺激作用,加速耳內組織血液循環,促進損傷神經再生修復[15-16]。
調息法也稱呼吸控制法,是對呼吸形式的一種調整方法,指在意識活動的配合下有規律的吸氣和呼氣[17]。“一呼一吸謂之息”,調息是運用意識,通過對呼吸的調整,調節呼吸中樞的興奮水平,從而調節植物神經功能,使大腦產生安寧舒適的感覺,從而使肌體得到放松。腹式呼吸是調息法中最常用的呼吸方法。腹式呼吸是通過胸部與腹部之間的筋膜——橫膈膜的上下移動進行的。吸氣時,橫膈膜下降,最大限度地向外擴張腹部,使腹部鼓起,胸部保持不動;呼氣時,橫膈膜上升,腹部凹進,向內逐漸收縮腹部,排出氣體[18]。通過膈肌上下運動,可以增加膈肌的活動范圍,提升肺活量,提高副交感神經的興奮性,使肌體得到放松,心情得到舒緩。有研究認為,在安靜放松的狀態下,大腦會產生規律的中頻α波,而α波的功能連接占優勢,可使大腦神經元同步性增強,對外部刺激的節律同步化,從而提高中樞系統的敏感性,增強針刺應激在中樞系統的響應[19]。調息法中的腹式呼吸通過膈肌運動,提升肺活量,激活副交感神經,使肌體得到放松,在放松的狀態下,能夠增強針刺應激在中樞系統的效應,從而提高針刺療效。患者在治療時,把意念活動和呼吸的調節結合起來,使呼吸達到深、長、勻、細的境地,從而肌肉放松,情緒平和,大腦皮層處于較深的抑制狀態,可以暫時排除各種干擾,產生安寧、舒適的感覺,有效緩解患者的耳鳴、煩躁、焦慮等狀態。調息法中的腹式呼吸可以使肌體得到放松,心情得到舒緩,并可增強針刺應激在中樞系統的效應,患者在治療過程中能完全放松下來,減輕對耳鳴的注意力,從而改善患者的失眠、焦慮、煩躁、緊張、易怒、疲乏等癥狀。
耳鳴是患者的一種主觀感覺,發生及影響因素眾多,與患者的心理、情緒等因素密切相關,易產生焦慮抑郁等負面情緒,嚴重影響工作、學習和生活。本研究中顳三針位于少陽經分布區域,能夠疏解少陽、行氣解郁,配合調息法可增強針刺應激在中樞系統的效應,有效緩解患者的耳鳴及焦慮等。結果表明治療組和對照組治療肝氣郁結型神經性耳鳴的方法均有效,能改善患者耳鳴的嚴重程度,降低THI評分,但針刺顳三針配合調息法治療效果更為顯著。故運用顳三針配合調息法治療耳鳴,在改善患者耳鳴癥狀的同時,還能夠改善患者的精神狀態,減輕患者的心理障礙,提高生活質量,具有良好治療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