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是另一片海（外四首）

周統寬

藍天是另一片海

太陽開著隆隆雷震的挖掘機

挖一個大窟窿

暴雨就這樣來臨

車窗玻璃上

兩口魚種塘

九百萬尾魚苗

隊列整齊

越過外溢的坎壩

你在雨中奔跑

我在雨中佇立

大街空寂

人群如塵埃

被暴雨淹沒帶走

雪像流放西伯利亞的囚犯

雪像流放西伯利亞的囚犯

被衛星云圖押著

越過了嶺南

她是壓場的角

有強大的氣場

凍傷的蘿卜

飽滿惹火的身段

還有一條格外醒目的尾巴

新年沒有鐘聲

前朝的太子

在老皇歷的戲臺上咚咚鏘

雪壓低了城市的屋檐

高架橋下的火堆

熏黑了瘦小的手

單薄的身體

凌亂的編織袋

正渴望一場陽光

晾曬一下他們發霉的心事

故鄉越走越遠

小時候

我說我是寨貝村的

去縣城讀書了

我說我是潭頭鄉的

后來北漂

我說我是廣西的

再后來漂過洋

我說我是中國的

故鄉的名字

越變越大

故鄉越走越遠

一枚閃電可看得清

村口大樟樹冒出的嫩芽

壽 碗

老家每走一位壽星

我的廚柜里就添一個壽碗

都是老人子女

送給前來吊唁的客人的

能讓客人沾老人的光

添福添壽

我的廚柜里

已有幾摞壽碗了

這個是自行山大爺的

這個是古老村三太公的

這個是大灣奶奶的

這個是圩背婆的

…………

這個

這個我要摟在胸口一會

這個是2016年8月15日

我從自家的碗柜里抽出來的

是我媽媽的

那幾摞碗

像圍坐在一起拉家常的

老哥老姐妹們

他們的模樣

溫暖著家

一炷香

老祖在深山里

每年清明去祭祖

修葺完自己的祖墳

也幫旁邊一個別人的祖墳

稍做修整并插上一炷香

讓他一起分享我們的祭祀

也不冤枉他們

一起守這個山頭幾百年

有時我們來得晚

那個墳的后人

也會像我們一樣做

四十多年來我們都不曾碰面

都用一炷香來表達對別人

先人的敬重后人的祈福

今年清明

雨水充沛草木茂盛

山坡饋贈我們蘑菇和鬼針草

也饋贈我們相逢的機會

我們終于有緣一起坐在這個山坡上

抽支煙喝杯酒扯長扯遠

最后扯成了一座山一條河

一蔸大樹上的一片又一片葉子

香燭熄滅老祖隱歸大山

握手道別我們回歸紅塵

（編輯 何謂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