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辰凌 左佐卉 趙振江
(1.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發展研究院,北京 100043;2.國家工業信息安全發展研究中心,北京 100043)
當前,數字技術正廣泛滲透到生活、生產等各領域,客觀上促進了數字技術的規模化應用與資源配置效益的提升,同時為生活的便捷靈活、財富的創造積累提供了條件機會。但由于數字技術應用的門檻、規模、程度等差異持續擴大,隨之而來的數字不平等、貧富差距、經濟運行代際差異風險與日俱增。數字鴻溝(Digital Divide)即不同地區、社會群體和個人之間在數字技術的接觸、使用和受益方面存在的差異和不平等現象加劇,如互聯網接入和基礎設施差距、數字技能差距、數字內容和應用差距、數字政府和公共服務差距等。為應對潛在的問題,需系統謀劃、戰略推進數字技術深度應用,為數字技術與產業融合、轉型升級和經濟高質量發展保駕護航。
產業數字化變革是數字技術賦能傳統產業的必經之路,通過創新經濟發展范式、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構建現代產業發展體系,發揮數字技術對經濟社會發展的“放大、疊加、倍增”作用。
數字技術賦能新生產要素、變革經濟范式、創造新消費方式,為經濟發展注入新力量。
從生產要素角度看,數字技術是加快數據流通的重要手段。通過數據流引導技術流、資金流與人才流,促進社會生產要素集約化、網絡化升級。
從創新范式角度看,以盈利為目的的生產者主導創新逐漸向用戶創新轉變,逐步形成以用戶需求為創新目的、開放共享為創新模式、供需雙方互動的多元化、開放式創新范式,大幅降低企業創新成本并激發其創新動力。
從消費模式角度看,數字技術與消費端加速融合,變革傳統消費方式,創造新的消費場景,形成新的消費認知。以人工智能、云計算等為代表的一系列數字技術與消費端融合,逐漸縮短生產端與消費端的距離。
從創新生態角度看,數字技術為數字平臺提供必要條件,促進平臺商業模式發展。平臺為中小微企業匯聚更多戰略資源,降低企業與上下游的溝通成本,擴大網絡效應并拓展多邊市場。平臺商業模式為供應商和消費者提供相對公平的交換、交易環境,實現對品牌、產品與服務的保障與監管。例如,基于數字技術的平臺應用,催生農產品售賣等新興創業機會。利用平臺實現多元參與者協同創新的同時,保障了創新生態中各主體利益。
數字技術借助新載體貫穿生產全流程,簡化原有生產步驟,顯著提升生產效率。
從應用載體角度看,數字技術充分應用平臺載體拓展信息的存儲空間,借助平臺增進信息匯聚、加大信息存量,并提高數字技術的供需精準匹配、高效信息反饋等效能。
從生產過程角度看,數字技術直接變革原有產業分工合作模式,優化原有業務流程,實現傳統產業全方位、全鏈條改造,提高全要素生產率。例如,采用人工智能技術破解了工業制造業等環境參數復雜、工序步驟精細、實施要求高、算力要求高的應用場景難題,改進了生產缺陷并提高生產質量。
數字技術應用于傳統產業,匹配新的物理載體、產品形態和商業模式,從而產生新的行業細分領域,并催生新業態。新業態在數字技術的驅動下加速產業的整合與重構。例如,在融合生物科學領域,利用數字技術創造生物芯片產業,提升疾病診斷與預判能力;在融合醫療領域,利用數字技術造就新醫療科技產業,提高醫療器械、智慧醫療等數字化服務水平;在融合能源領域,利用數字技術衍生能源互聯網產業,優化能源消費結構,推動綠色低碳發展。
數字技術順應多元化、個性化產品和服務需求,拓展產業發展邊界,創造出新業態。例如,通過互聯網技術,衍生新的業務鏈條并開展經營活動。同時,數字技術融合新模式,升級了原有商業運行模式,變革了傳統營銷方式,拓展了原有服務渠道;以用戶為核心,實現由靜態到動態、由單向輸出到雙方互動的轉變。例如,分發傳單、上門促銷等已被電腦和智能手機取代,“掃碼支付”“分享轉發”屢見不鮮。
信息和通信技術的發展應用水平不均,引發信息化程度差異、信息不對稱等“數字鴻溝”問題,而數字技術的加速融合進一步擴大了差異領域,加大了盈利能力與代際財富開發創造的差距。
雖然數字技術的應用能力差異加劇了財富分配不平等,但技術應用規模的持續增長掩蓋了這種不平衡加劇的風險。由此引發資源配置優化與技術應用差異不容小覷,阻礙我國“普惠增長”目標的實現。
1.信息鴻溝擴大數字技術的規模應用差異
信息化基礎是產生數字技術應用差異的直接原因,是孕育數字鴻溝的“溫床”。這種現象不僅表現在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同時表現在不同地區、階層、年齡、性別等之間,并逐漸拉大信息富有者和信息貧困者之間的差距。在此背景下,本文立足數字鴻溝內涵[1],對比數字技術應用效果,選用信息化發展指標*“信息化發展”從投入產出角度考量,選用各省份光纜密度、移動基站密度以及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從業人員占總就業人數的比值,衡量信息化基礎投入。其中,由于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與該省份的省域面積息息相關,因而測度指標中的光纜密度和移動電話基站密度為各省份光纜線路長度和移動電話基站數量分別與省域面積的比值,以客觀衡量各省份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與固定資產投資水平。參考已有研究,選用各省份電信業務總量和軟件業務收入來衡量信息化產出影響。信息化發展指標數值越高,說明該省份的信息化水平越高,因而更適宜數字經濟的發展。 “互聯網發展”主要采用用戶數量與普及率角度衡量互聯網發展水平,以更符合數字經濟內涵中互聯網作為數字經濟平臺的作用,同時也盡可能避免與信息化發展指標的交叉。 “數字交易發展”主要衡量企業在信息化與互聯網發展基礎上對實現數字交易的投入。、互聯網發展指標**“信息化發展”從投入產出角度考量,選用各省份光纜密度、移動基站密度以及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從業人員占總就業人數的比值,衡量信息化基礎投入。其中,由于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與該省份的省域面積息息相關,因而測度指標中的光纜密度和移動電話基站密度為各省份光纜線路長度和移動電話基站數量分別與省域面積的比值,以客觀衡量各省份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與固定資產投資水平。參考已有研究,選用各省份電信業務總量和軟件業務收入來衡量信息化產出影響。信息化發展指標數值越高,說明該省份的信息化水平越高,因而更適宜數字經濟的發展。 “互聯網發展”主要采用用戶數量與普及率角度衡量互聯網發展水平,以更符合數字經濟內涵中互聯網作為數字經濟平臺的作用,同時也盡可能避免與信息化發展指標的交叉。 “數字交易發展”主要衡量企業在信息化與互聯網發展基礎上對實現數字交易的投入。和數字交易發展指標***“信息化發展”從投入產出角度考量,選用各省份光纜密度、移動基站密度以及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從業人員占總就業人數的比值,衡量信息化基礎投入。其中,由于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與該省份的省域面積息息相關,因而測度指標中的光纜密度和移動電話基站密度為各省份光纜線路長度和移動電話基站數量分別與省域面積的比值,以客觀衡量各省份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與固定資產投資水平。參考已有研究,選用各省份電信業務總量和軟件業務收入來衡量信息化產出影響。信息化發展指標數值越高,說明該省份的信息化水平越高,因而更適宜數字經濟的發展。 “互聯網發展”主要采用用戶數量與普及率角度衡量互聯網發展水平,以更符合數字經濟內涵中互聯網作為數字經濟平臺的作用,同時也盡可能避免與信息化發展指標的交叉。 “數字交易發展”主要衡量企業在信息化與互聯網發展基礎上對實現數字交易的投入。三大維度,測算并衡量我國各省信息基礎設施等建設規模,與數字技術作用下信息化產出的差異(詳見備注),得出信息化基礎占優省份(如廣東省、北京市、浙江省等)數字經濟發展增幅普遍較大,伴隨數字技術深入應用,與其他省份差距持續擴大。如圖1所示,2013—2020年,我國各省(市)在信息化發展、互聯網發展以及數字交易發展的影響下,廣東省、北京市、浙江省數字經濟發展增幅較大。隨著時間推移,廣東省、北京市、浙江省、江蘇省、上海市等省份從2017年后與其他省份的差距進一步擴大。

圖1 2013—2020年數字經濟指數演變趨勢
各區域城市的數據及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如圖2,將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規模情況精確到城市維度[2],方塊區域表示2017—2021年各區域內城市數據及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分布情況。無論是整體極大值、極小值,還是區域整體建設均值,廣東省和長江三角洲區域在信息化建設投入規模、區域內各城市投入均方面顯著優于京津冀及成渝雙城經濟區。

圖2 2017—2021年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指數(數據及信息化基礎設施分布情況)
2.技術鴻溝擴大數字技術的價值創造差異
數字技術應用能力的差異化,阻礙了其應用范圍與價值創造。本文匯總了2013—2020年我國各省(市)信息化發展(圖3)、互聯網發展(圖4)與數字交易間的關系,發現兩種關系均呈現正相關,且信息化投入產出的發展水平能促進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即當地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數字技術的價值創造。數字技術在信息資源和知識資源方面的應用效果差異顯著。經濟欠發達地區因基礎設施落后,無法充分享受互聯網技術等帶來的“知識紅利”,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當地經濟的發展,降低了數字技術的應用范圍與價值創造。

圖3 2013—2020年信息化發展與數字交易發展間的相關關系

圖4 2013—2020年互聯網發展與數字交易發展間相關關系
3.機會鴻溝擴大數字技術的集聚倍增差異
優先掌握數字技術應用是把握市場先機、促進市場集聚的“金鑰匙”,并會由此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占據數字技術應用“高地”的區域或群體[3-4],優先實現技術的嫻熟應用與資本的優先增值。由此帶來的額外收益、再投資等財富是隱形且無法量化的。
根據公開數據測算,我國京津冀、長三角、成渝雙城經濟圈區域,各城市數字經濟指數中的產業融合均呈現出聚集效應、城市發展和區域水平差異大等特點(圖5),各城市數字經濟發展對其產業融合的促進效果相差懸殊[5]。由技術集聚效果不同而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如吸引外來投資、促進本地創新(見圖6)、加快人才流入、配套政策扶持等也相差甚遠。機會鴻溝引發的“技術失業”與財富代際差異同樣加劇勞動力危機。

圖5 2017—2021年我國部分區域城市數字經濟指數——產業融合情況

圖6 1990—2020年長三角、京津冀地區創新相關關系對比
數字技術的管理滯后加劇了數字平臺的發展差異,掌握關鍵技術的平臺更容易產生“贏者通吃”局面。以互聯網、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技術為支撐的數字平臺,加速數字技術在各領域應用滲透,增強其連接能力,擴大覆蓋范圍并提高網絡效應,但也加劇了數字技術的壟斷和制約。
1.應用依賴擴大技術壟斷規模
平臺擁有者利用數字技術對依賴其技術的國家、企業施加壓力,制約技術弱勢群體的戰略自主發展。技術競爭加劇重塑了包括數字領域在內的全球科技競爭與治理格局,大國利用技術依賴擴大自身利益,如美國亞馬遜全球物流系統和Uber移動平臺在全球廣泛傳播盎格魯-撒克遜對于組織經濟競爭的觀點與范式(主張個人主義、自由貿易,強調市場與資本的流動性與自由經營,鼓勵自由競爭,推崇個人利潤與財富積累)。對我國而言,這種技術依賴制約企業對自身數據的控制。
2.管理滯后加劇不實信息傳播
數字技術的更新迭代加速信息聚合與傳播,而管理滯后促使數字平臺成為左右輿論導向的“利刃”。一些信息傳播能力較強的個體或主體,控制了網絡環境下的媒介內容與傳播速度,在信息未具備流轉條件時,加速一些虛假不實、斷章取義等消息的傳播。這不僅扭轉了價值導向(如歪曲事實真相、扭轉輿論導向),利用管理規則漏洞賺取信息風口紅利,并且導致不具備信息傳播能力的個體或主體成為網絡時代“沉默的受害者”。
3.信息失靈加劇不平等要挾
數字技術的融合應用賦能信息體量的積累,而數字平臺的信息失靈,一定程度上也加劇了公眾的話語權失衡與不平等要挾。一方面,超級平臺的平臺信息優勢較大,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市場公平競爭、企業技術創新,以及消費者和社會公共利益,衍生“算法價格歧視”等問題。如占據市場份額較大比重的搜索引擎,內置的廣告服務信息不透明等問題。另一方面,網絡效應促使數字科技平臺帶有天然壟斷傾向,擁有數字技術的巨頭以更為隱蔽的方式加劇不平等要挾。在身邊大多數人都在使用微信時,用戶已經喪失可選擇的權利。對于微信而言,增加一個新用戶的邊際成本接近于零,但可迅速擴大市場規模,同時使不平等要挾更難被識別與監管。
數字技術在增強信息傳播、提供生活便利的同時,同樣引發數碼焦慮與網絡異化等現象,禁錮用戶主體的數字生活。
1.數碼焦慮
數字技術在賦能信息傳播、拓展信息渠道的同時,加劇了“信息至上主義”與信息碎片化傳播。借助數字技術實現的時時推送、碎片供給、多元語義加劇了信息時代的數碼焦慮。一方面,“舊瓶裝新酒”現象顯著。將“紅寶石透鏡”改名為“100%三棱式光學透鏡”,將“辣椒炒肉”改成“農家小炒肉”等現象式“創新”屢見不鮮。另一方面,夸大事實本身,引導輿論風向。碎片化信息、斷章取義式理解、掐頭去尾式解讀時有發生,以達到文章、視頻等流量宣傳目的,無形中增加了互聯網用戶的數碼焦慮。
2.人性異化
數字技術為用戶隱匿身份提供了空間。借助“虛擬人社”“網絡偽裝”,誘發不法行為。例如,在社交平臺偽裝成高富帥、白富美攻陷受害人心理防線等事件屢見不鮮。
公共服務供給側,要把握信息化發展與互聯網的使用,其是數字技術應用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要加大力度扶持欠發達地區的數字化、互聯網等基礎設施供給和建設,避免“木桶效應”。數字技術權利保護側,要厘清“技術主權”“數字主權”“數據主權”之間的關系與異同點,聚焦我國在前沿技術領域的自主能力,增強我國在數字領域的決策力、政策執行力與國際影響力。數字技術應用側,要加快探索基于本地發展特色的數字技術區域化應用路徑,縮短區域數字經濟發展差異,形成面向多元群體的多模式技術應用扶持方式,提升信息弱勢群體、技能應用弱勢區域等的數字技術基本應用能力。
提升數字技術為產業融合、技術融合、供需端融合提供高質量產品或服務的能力。一是提升數據驅動的商業化模式和數字化場景解析的產品化能力,根據數字技術的應用場景或數字技術的難易程度匹配與階梯式技術應用相綁定/對應的平臺管理對策。二是構建涵蓋供應鏈、運營、服務用戶維度等的全流程數字技術應用場景,加快實現“用戶為核心的數字技術商品化運營”,提高數字技術的商業價值。三是探索平臺技術、數據等的“管用分離”,鼓勵發展模塊化、規范化的數字技術,探索“技術租用”等商品化運營模式。四是營造促進數字技術創新的商業競爭環境,強化規制互聯網科技巨頭的監管效力。
根據可適配數據所扮演的新角色與新興數字生態,規范數字技術的權利、義務與管理模式。
1.技術主權的基本規制
加快規制平臺(服務)必要且最低的準入原則。在保障數字主權、維護技術主權的前提下,探索數字技術服務于人且用于人的應用準則與基本使用規范。明確制定、規范平臺實施“可追溯義務”,要求平臺根據自身使用性質、用途、面向用戶等多維度,采用科學高效的算法提高平臺運營透明度,并匹配與平臺規模相對應的風險管理系統與獨立審計流程。
2.應用規范的動態補充
探索建立數字技術應用規范的動態更新模式,厘清并動態補充與平臺規模相匹配的義務、角色與應用范圍,保障小微型或處于發展初級階段的數字平臺的權益。鼓勵采用“用戶監督+政府發牌”模式,確保平臺前端、后端的健康發展。
3.數字技術的多元共治
探索數字技術的多元共治方式,政府側以“共享”促進“共用”、以“共用”促進“共治”、以“共治”規范“共享”,形成“共享-共用一共治”的循環模式,促進數字技術的自我革新與自我限制管理,實現對生態型平臺的民主控制和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