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的語言之美
——表現主義對現代插畫的影響

劉亞迪

（紐約時裝學院,美國紐約 NY10001）

一、表現主義與插畫的關系

表現主義對于插畫來說是有很大的影響和啟發的。表現主義運動改變了藝術家的思考方式，強調主觀情感和內心體驗的表達，以抽象的形式呈現畫面。相比立體主義等其他藝術流派，表現主義更為抽象和主觀，需要觀看者的靈性和想象力來解讀。

在插畫領域，表現主義的抽象畫處理對于插畫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許多需要插圖的文字內容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抽象性。受到表現主義的啟發，當代插畫師能夠從文字中提取符號和圖案，以簡練的線條和畫面表達復雜的主題。抽象的插畫作品激發了觀看者的思考，使畫面與人之間建立起新的聯系。這種趨勢使得插畫的歷史逐漸從具象的形式轉向更加多元化的表現形式，插畫師們越來越多地使用簡練的線條和畫面來表達情感。

總之，表現主義對插畫領域的影響在于推動了抽象和主觀表達方式的發展，使得插畫作品能夠更好地表達復雜的主題和情感，同時激發觀看者的思考和想象力。

二、當代表現主義插畫師

抽象繪畫的定義很模糊，因為它涉及的領域和地區很廣，這里主要討論的是1905年源于20世紀初德國的一場現代主義運動，又稱做德國表現主義。它主要目的在于僅從個人的主觀角度去呈現世界，使觀者在通過欣賞藝術家作品的過程中能感受到作者的情感，而非物質現實。這場運動在表現主義的整個發展中只持續了很有限的一段時間，康定斯基是最具代表性的藝術家之一，因為他將表現主義帶入了一個重要的時期。[1]

在現代的視覺藝術中，表現主義對抽象插畫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越來越多的插畫師借鑒表現主義的理念，將抽象元素融入他們的作品中，甚至有些插畫師完全摒棄了具象的事物。他們通過個人的主觀角度來呈現世界，通過作品傳達作者的情感，而非物質現實。本文將通過采訪和調研幾位具有代表性的抽象插畫師，介紹他們的創作方法和表現形式。

這些當代的表現主義插畫師通過創新的手法和獨特的風格，以簡練的線條和形狀，抽象的色彩和紋理，表達情感和思想。他們探索圖形和符號的力量，通過簡化和變形來傳達意義和感受。他們的作品常常充滿動態的能量和強烈的表現力，引發觀者的共鳴和思考。

通過采訪這些插畫師，我們可以了解到他們的創作靈感和創作過程。他們可能會談到自己對表現主義的理解，如何運用抽象元素來傳達情感和觀點，以及他們在商業市場中的應用和反響。他們的經驗和見解將有助于我們更好地理解抽象插畫的創作意義和在當代藝術領域的重要性。

同時，也通過這些討論，讀者可以對當代表現主義插畫師的創作思路和技巧有更深入的了解，同時也能感受到抽象插畫所帶來的獨特的藝術體驗和視覺沖擊力。

1.梅林·霍斯

梅林·霍斯（Mеrijn Hоs）是一位來自荷蘭的多領域藝術家，他的創作領域包括插畫、純藝術、動畫和藝術指導。他受德國表現主義的影響，開始嘗試創作類似抽象作品，并將這種表達方式融入自己的插畫中。

梅林·霍斯《掉進兔子洞》動畫

霍斯的插畫作品與純藝術之間的界限非常模糊，他的畫面質感很像油畫作品，元素主要由簡單的幾何圖形構成。他運用噴槍工具的漸變色彩和顆粒質感創造出獨特的視覺語言。在霍斯的抽象世界中，無論是普通的植物還是浩瀚的宇宙，他都能從中發現深層次的內在，并將其呈現在作品中。在他的作品中，不論使用何種媒介，都能感受到相同的視覺感受。他的插畫與德國表現主義有著深刻的聯系，其中的元素就像康定斯基的點線面一樣，通過構圖、形狀和色彩傳達一種聲音。霍斯在接受It's Niсе Thаt采訪時表示，在創作插畫的過程中，他一直試圖傳遞某種情緒，并通過抽象的方式處理畫中的故事，給觀眾留下了很大的空間來產生自己的解釋，這對霍斯來說非常有趣。這種用抽象繪畫傳遞情緒和聲音的理念與德國表現主義的核心思想相符。即使在當今的數字藝術時代，抽象作品的本質仍然基于這種創作理念。

在霍斯的作品中，他創造的宇宙類似于以太，宛如意識流的空間，這在他的動畫作品中表現得更加明顯。例如他與動畫師尤里安·霍斯（Jurriааn Hоs）共同創作的動畫作品“掉進兔子洞”，用簡單的形狀讓人聯想到宇宙、植物、運動和生命。配以迷幻的電子音樂，讓觀眾仿佛置身于夢幻的空間。[2]

談及趨勢，霍斯表示他從不追求流行趨勢，在抽象風格在插畫界尚未流行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嘗試。他不斷探索新的媒介和表達方式，并將插畫視為傳遞內心語言的一種方式，其本質是藝術。霍斯曾與耐克、蘋果、Drоpbоx、Dоlby和MIT Tесhnоlоgy等公司或媒體合作插畫，試圖將他對插畫和藝術作品的感受轉化為現實生活中的物體和情境。[3]

霍斯的作品充滿著獨特的視覺魅力和情感表達，通過抽象元素和個人的創作方式，他成功地將德國表現主義的影響融入當代的抽象插畫中。

2.吉贊·武拉爾

吉贊·武拉爾（Gizеm Vurаl）是一位生活在紐約的土耳其插畫師。她的插畫作品主要由抽象的線條和鮮艷的形狀組成，這些點線面的組合構成了一個個充滿色彩的世界。許多品牌和媒體客戶欣賞她將復雜問題簡化的能力，讀者也能輕易地從這些抽象的繪畫中產生聯想。因此，像武拉爾這樣的抽象風格在當代插畫市場上越來越受歡迎。她的作品經常出現在知名媒體如《紐約時報》和《紐約客》等上。武拉爾認為，盡管是抽象繪畫，只要插畫師不忘記插圖本身的敘事性，依然能夠成功傳達故事。這也促使更多的藝術家去了解和學習表現主義的理論基礎，并將其運用到未來的藝術創作中。

在筆者對武拉爾的采訪中，了解到表現主義在武拉爾的創作風格中起到了重要的啟發作用，它幫助她以不同形狀線條的組合來解決復雜的概念。康定斯基是第一個讓武拉爾著迷于抽象繪畫的藝術家，她受到他天馬行空的構圖和理念的影響。正如前文提到的，康定斯基將音樂和繪畫融合在一起，而這一點在武拉爾的創作中也同樣體現出來。她常常一邊欣賞康定斯基的作品，一邊聽著音樂。例如，康定斯基的著名作品Composition 8，可以看到他們都使用了類似的手法，讓原本靜止的線條在畫面中躍動，仿佛隨著音樂起舞。武拉爾努力閱讀康定斯基的所有著作，了解表現主義的設計理論知識，這對于希望用抽象藝術講述故事的藝術家來說至關重要。顯然，武拉爾的抽象繪畫與康定斯基的油畫有許多相似之處，特別是她的插畫給人一種獨特的韻律感。畫面上分散的幾何形狀和線條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個音符，就像康定斯基強調的繪畫中的音樂符號。音樂是受到表現主義影響的插畫師的一個顯著特點，他們總是嘗試以不同的方式組合抽象元素，尋求畫面中的和諧。這種和諧讓人在沒有任何背景音樂的情況下感受到節奏和韻律，并且"看到"聲音。

除了康定斯基，她的作品還受到許多其他抽象藝術家的影響，例如曾致敬過抽象表現主義大師賽·托姆布雷（Cy Twоmbly，1928-2011）的名作“黑板”，其用繪畫史上最聳人聽聞的作品之一，以涂鴉之作賣出了4億5千萬美元。而武拉爾的作品本質上也是充滿了夢境和幻覺的超現實主義，她將鮮艷的色彩與黑色、灰色和白色的漸變進行融合，進一步使她的作品充滿情感。加上她喜歡的大量“雜亂”的線條形成了武拉爾畫面中的鮮明特點，使得畫面的層次感也非常豐富。[4]

對于未來的視覺藝術方向，武拉爾認為，盡管現在主流媒體上的設計大多是平面簡化的，但當人們需要更多不同風格和概念的作品時，會看到各種形式的藝術出現。這意味著抽象藝術和表現主義的影響將繼續在視覺藝術領域中發揮重要作用，并且不斷演變和創新。

3.奧斯卡·拉尼亞

奧斯卡·拉尼亞（ósсаr Rа?а）是西班牙的一位動畫師和插畫師。他的作品以大膽的幾何元素為特點，概念和抽象的風格使得人們很難在畫面中找到具象的人物形象。拉尼亞在選擇顏色時非常簡潔，將和諧分配在漫畫風格的幾何元素上，使整個畫面具有很強的扁平化效果，給人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間，令人不禁想起德國的平面藝術。

與之前提到的武拉爾的插畫相似，拉尼亞也不斷打破插畫的規則，嘗試以多種方式挑戰常規畫框的限制，探索插畫構圖和其他元素之間的關系。他在自己的作品中不斷探索色彩、平衡、張力和體積之間的相互作用，像進行科學實驗一樣實踐每一張插畫。拉尼亞表示，從大學開始，他就對形狀和色彩的理論非常感興趣。在接受《It's Niсе Thаt》采訪時，他提到：“在探索色彩領域和極簡主義繪畫時，我對幾何產生了興趣，幾何和構圖的和諧相輔相成，這對我非常重要。”拉尼亞的風格受到弗蘭克·斯特拉（Frаnk Stеllа，1936）和元永定正（Sаdаmаsа Mоtоnаgа，1922-2011）的影響。盡管他們不是表現主義畫家，但他們同樣使用簡單大膽的圖形來表達內心，特別是元永定正的作品中充滿了音樂的韻律，這可以看作是他們與表現主義風格之間的明顯聯系。毫無疑問，那些對他的作品有影響的藝術家創作了能夠刺激大腦、激發觀眾情感的作品，而不僅僅是直接傳遞內容。[5]

觀看拉尼亞的插畫時，即使許多物體難以辨認，但人們仍能感受到表現主義所強調的音樂感。這些簡單的形狀因大小和位置的變化而爆發出能量和沖突。這一點在拉尼亞與他的合作伙伴辛西婭·阿爾方索（Cynthiа Alfоnsо）共同創辦的動畫團隊“Pаpаpаwn”中更加明顯。經過多年的合作，他們創作了許多抽象動畫作品，如“SEDA”和“DOIS”[6]，這些作品將抽象的幾何圖案與迷幻的音樂相結合，讓觀眾仿佛置身于外太空世界中。這種視覺和聽覺的結合會激發出許多情緒。正是因為這種抽象形態和沒有歌詞的音樂，人們才能有更多的想象空間。每個觀眾都會因為其不同的經歷而帶來不同的體驗。這與表現主義的理論非常契合，他們永遠在努力與觀眾建立連接。

4.喬恩·韓

喬恩·韓（Jоn Hаn）是加利福尼亞出生的插畫師，他在完成藝術中心設計學院的學業后開始與各大媒體進行合作。他的插畫作品曾在許多主流媒體上發表，包括蘋果、《紐約時報》《紐約客》等。韓的作品風格非常獨特，大多數是沒有具體形象的抽象圖形，通過新的數字藝術手段簡化復雜的概念和故事。

在筆者對韓的采訪中，了解到抽象藝術對他是有一定影響的。韓表示他對抽象藝術非常著迷，他受到的抽象藝術家的影響包括康定斯基、詹姆斯·特瑞爾（Jаmеs Turrеll，1943）、大衛·霍克尼（Dаvid Hосknеy，1937）等人。這些藝術家都對抽象藝術史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對于韓來說，抽象不僅僅是美麗的形狀，而是更深層次的東西。他認為抽象作品很容易變成普通的裝飾畫，因此他努力通過更深入的思考來創作抽象的畫面。

韓的作品給人一種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感覺，這一切都源自他過去的經驗對他的影響。在每個商業項目或個人創作中，他都試圖通過不同的元素來表達他的過去，并嘗試在每幅作品中都實現創新。盡管他的許多插畫一開始可能難以理解，由不規則形狀組成，但韓表示他努力確保這些形狀是有意義的，而不僅僅是為了裝飾。他的作品還運用了許多不同材質的肌理，選擇不同的材料也考慮到該媒介所傳達的感受。他認為在抽象畫面中，不同的元素就像烹飪中的調味料，各自具有獨特的角色特點。尤其是在創作社論類委托項目時，他會先確定主題思想，然后構建相應的抽象元素來支撐概念，以確保配圖的可閱讀性。

結語

最后，我們可以得出結論，表現主義對當代插畫的影響是深遠而廣泛的。它不僅在畫面風格上帶來了革新，更重要的是在插畫創作的意識和觀念上產生了重大影響。表現主義使得插畫師能夠超越具象的限制，將主觀情感和想法融入作品中，創造出更具表達力和獨特性的作品。此外，表現主義中關于點、線、面的理論也為插畫師提供了更多表現情感和傳遞信息的方式。

抽象插畫的視覺風格在現代社會中得到了廣泛應用，了解這些藝術的起源和對現代插畫的影響，對于當代和未來的插畫師來說至關重要。通過研究和探索表現主義的精髓，插畫師可以不斷拓展自己的創作領域，創作出更具有個性和深度的作品，為觀眾帶來更豐富的視覺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