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孤獨何處安放

曹琳琳

你什么時候會感到孤獨？

“翻遍了手機，卻找不到可以打電話無所顧忌傾訴的那個人。”

“點了外賣，就不敢去洗澡。”

“拿著錢請吃飯都約不到人。”

此處省略一萬字……

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種孤獨的感受。因為孤獨是現代人的常態，生活越來越忙碌，我們每天都忙得沒有時間停下來。即便每天都可以呼朋引伴，推杯換盞，卻會在某個獨處的深夜莫名地感到孤獨。

初秋的午后，微涼，陽光正好，透過玻璃窗斜斜地照進來。盡管今天不是休息日，但這個處于城市最繁華地段的咖啡館仍舊炙手可熱，整個下午座無虛席。我留意觀察著這里每一個人的神情，在這些面龐上，我看到了肆意飛揚的青春，也注意到了一臉事故的油膩，還有平淡祥和的暮年……每個人的表情神態各異，手上無一例外地忙著自己的事。身旁的幾個年輕人正眉飛色舞地談論著昨晚的演唱會，吐槽著那個知名的明星昨晚的表現不盡如人意，那些耳熟能詳的歌曲都是串燒，那些不會唱的新曲都是單挑；不遠處的那個職場新人，戴著耳機瘋狂地在鍵盤上敲打著文字，噠噠的節奏顯得格外刺耳；鄰桌的那個年輕姑娘則一個人對著手機安靜地打字，從她時而微笑時而皺眉的表情能看出，手機對面也許是她的男友。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管是曲折還是平淡，我想知道的是，他們的內心孤獨嗎？如果存在那么一份孤獨，又如何排解呢？

小y是我的一位好友，從學生時代到人到中年，我們太了解彼此的脾氣秉性。上學時，小y是班級里不善言談的男孩，外貌長相、學習成績都是平均分，唯獨情商方面，勝別人一籌。以至于畢業后，他在職場混得風生水起，我們這些同學一點都不意外。仿佛，他就該有處好關系的本事。在大多數同學還在職場拼命打拼的時候，小y趕上他所在領域的經濟發展紅利，再加上小y腦子快、膽子大、豁得出去，積累了十年，比我們這些普通人早一步實現了財富自由。現在的他不僅已經可以在超一線城市安家落戶，還有一個得力的妻子和一雙乖巧、漂亮的女兒，除此之外，也幸運地積累了幾桶金。這個成績在我們同齡的同學們看來，已經是妥妥的成功人士了——畢竟沒有含著金湯匙出生，全靠自己后天的打拼，能拼到如此程度，實屬不易。別人艷羨的同時，小y的甘苦恐怕只有自知。

起初那些年，我也和所有同學一樣，對小y現在的生活除了羨慕就沒有別的了，微信里也都是點贊，然而，那次意外的交談，卻讓我五味雜陳。

那是個初冬的傍晚，我因為工作的原因去小y所在的城市出差。我們這代人好像有個共性，就是到一地，總喜歡聯系久違的同學或是朋友，美其名曰，許久不見，聚一聚，但其實，還是內心的孤獨感作祟。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里，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聊聊天、說說話，總還是好的。一想到那個陌生的城市有不陌生的那個人，仿佛就多了親切，就連酒喝起來都是溫熱的。

我給小y發了微信，“嗨，老同學，好久不見啊，要到你的城市出差了。”還沒等我往下寫，一條微信立馬蹦過來，“來啊，來啊！我去接你。”小y的這個情商絕對能成為他人肚子里的蛔蟲。

于是，我也沒客氣，老同學就是這么自然親近，即便平時各忙各的，不常聯系，卻依然能無縫連接，續上。

在偌大的火車站，小y?和我終于碰上了頭，幾年不見，他的黑眼圈越發嚴重，發際線也靠后了，身體也發福了，但依然無法掩蓋這個中年成功人士的風采。

坐上他的奔馳，我感慨道，“果然名不虛傳啊，同學群里都在說你的豐功偉績啊。”小y笑笑說：“趕上好時候而已。”盡管謙虛，但路過一處樓盤時，他故意開得慢了點，搖下車窗，指著那棟園區里的c位說，“剛買了這棟樓的洋房，年底才能下來。沒辦法，家里人口多，住不下，換個300平的。”雖然只是簡單的陳述，我卻能感受到小y言語中的驕傲。“為成功人士點贊啊！”我笑著調侃他。心里不免盤算著，這棟超一線城市的300平洋房一共需要多少錢？

小y訂了家飯館，據說是私人會所，不接待外客，只接待會員。

老同學相聚的主題，永遠繞不過懷舊，上學時的那些糗事，誰給誰的橡皮、誰給誰抄的卷子、誰逃的課……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那些往事不覺都說完了，近況呢？

也許是酒精作祟吧，小y一時間落寞起來，這樣的表情恐怕沒幾個人能見。

“別人都看得見你的好，誰能在乎你的難啊？”小y干了一杯酒說，“都羨慕我事業有成，誰見過我陪客戶喝酒喝到吐？”說到這，小y的眼圈有些紅了。

他用手對我比劃了個3，“喝到吐血，我住過三次醫院。”說完，又干了一杯。

“還不敢回家跟老婆孩子說，怕她們擔心我，這個家都指著我啊。”

我找不到安慰他的話，好像說什么都是無力的。

小y繼續說到：“那次，我喝多了，半夜回家，老婆孩子都睡了，我一個人趴在馬桶上吐，我家老二聽見聲音，推開衛生間的門，站在那看著我，你知道嗎，我那時候就覺得特別委屈和孤獨，我就抱著我家老二哭啊。”小y擦了擦眼睛繼續說，“我一個大老爺們，也真是沒臉見人了。”又一杯酒一飲而盡。

那晚，小y喝了不少，但是沒多，有三次胃出血墊底，他的酒量總算是練出來了。

我們從私人會所出來，小北風一吹，明顯感到了寒意。小y拉了拉羊絨大衣的領子，絲毫看不出那個被委屈填滿的心是何等的孤獨。盡管老婆孩子都愛他，那個家也不能沒有他，但是這個在北風中不得不挺立的身影卻必須一個人要強，沒人在意你是否孤獨，你必須獨自堅強。

獨自走在這個超一線城市的夜里，我被這燈火闌珊包圍著，處處有溫暖，可并不妨礙我們的內心孤獨而脆弱。那么，你的孤獨何處安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