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輝
中共宿州市委黨校,安徽 宿州 234000
我國2018 年對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刑事訴訟法》)進行了第三次修正,使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從立法的角度被正式明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經歷了從提出、實踐到法律確認的流程,該項制度的確立是刑事司法體制的重大變革,這一話題在理論界也有著較高的熱度。我國一直以來嚴厲打擊職務犯罪,但由于職務犯罪具有較高的隱秘性,涉及范圍廣且取證難度大,對辦案調查效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打擊職務犯罪、促進法律實施、提高訴訟效率方面,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具有重要價值。
職務犯罪案件具有一定特殊性,行為人在實施職務犯罪行為后即無法逆轉,職務犯罪行為人甚至難以再順利地回歸社會。因此,如果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對職務犯罪案件具有一定的適用性,則說明行為人的認罪認罰行為所產生的法益恢復是對其從寬處罰的前提條件。換言之,職務犯罪人員將這一“配合”作為實際行動,對其實施犯罪行為后所產生的損失和侵害予以彌補,表現出特殊的法經濟學意義。
以法經濟學的角度作出進一步分析,對權力與權利做到合理分配方可實現法的經濟性。職務犯罪案件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若在分配權力和權利時更加傾向于國家,職務犯罪行為人主動“配合”的可能性就更小。主要因為這一分配方式未充分考慮行為人的偏好,限制了其參與司法的方式,職務犯罪行為人在對得失利益予以衡量后,會表現出“對抗到底”,不僅浪費司法資源,無法彌補侵害法益,甚至為司法不公現象的出現埋下隱患[1]。由此可見,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職務犯罪案件中適用的本質就是對權力和權利進行重新配置,行為人主動認罪認罰后所形成的“從寬”結果,更利于提高犯罪行為人對公權力的“配合”,對行為人以主動行為彌補損失,爭取寬大處理形成激勵。
從本質上來講,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現行職務犯罪案件中的適用符合法經濟學的基本要求。在實體法中明確了職務犯罪行為人的行為規范體系,以刑法為依據,確定職務犯罪案件的成立標準和處罰程度,經司法程序明確職務犯罪行為人的認罪認罰行為,為其爭取寬大處理,行為人積極認罪后,使受損的法益得到恢復,使法的安定性得到保障。提高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職務犯罪案件中的適用性,一方面是職務犯罪案件懲罰模式的一種創新,另一方面也能夠引導犯罪行為人由“對抗”走向刑事司法的“配合”,最大化職務犯罪案件處理價值[2]。在這一過程中,刑事司法體系也由“法律報應”向“法律激勵”改進完善。
雖然我國已在刑事案件處理中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并在多地展開試點工作,但立法機關仍未對“認罪”“認罰”“從寬”的具體實施標準予以明確。從整體上來講,《監察法》所擬定的從寬處理認定標準高于《刑事訴訟法》,在《刑事訴訟法》中,將認罪和認罰作為從寬處理的必要條件,若要實現寬大處理,犯罪嫌疑人需要主動、如實地供述自己的罪行,對被指認的犯罪事實予以承認,對所出具的處罰結果表示依從[3]。而《監察法》對犯罪行為人采取從寬處理有著更高的門檻,其要求犯罪嫌疑人在認罪、認罰的同時,還需要滿足一定特定情境。例如,《監察法》中明確要求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從寬處理的特定情境包括如下內容:嫌疑人需為主動投案且真誠懺悔;對于檢察機關尚未掌握明確證據的一些違法犯罪行為,犯罪嫌疑人需主動供述實情并對案件調查表示積極配合;能夠主動退還違法所得,減少資產損失;犯罪案件和國家重大利益相關且具有重大立功表現。因此,為進一步催化解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職務犯罪案件中的適用困境,需充分明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認定和適用標準。
為了保證認罪認罰行為人認罪認罰爭取從寬處理的自愿性、明智性和明知性,使其能夠對所做選擇的利弊予以區分,提高選擇結果的慎重性。在《刑事訴訟法》中充分關注了犯罪嫌疑人的權利保障。一方面是告知權,對于認罪認罰的行為人,檢察機關、法院等應告知其仍然享有的一些權利,如訴訟權;另一方面,還需保障嫌疑人的律師幫助權和表達意見權利。若職務犯罪行為人在案件的審查起訴階段即表示出認罪認罰,檢察機關需聽取犯罪嫌疑人、辯護人對關聯的犯罪事實、適用法律和從寬處理建議的闡述。在嫌疑人簽訂認罪認罰具結書時,辯護人必須在場予以佐證。而在《監察法》中并未明確規定認罪認罰被調查人在權利保障方面的內容。監察機關不具有告知認罪認罰的被調查人訴訟權利和認罪認罰法律規定的義務,因此,被調查人將無法充分了解認罪認罰后的結果,影響其選擇認罪認罰時的明智性[4]。而且,在《監察法》中間接否定了律師介入到調查階段的可能。說明職務犯罪行為人在認罪認罰過程中,將沒有律師在現場見證并提供法律援助,其需獨立面對檢察機關進行認罪認罰,難以保證其認罪認罰的真實性與自愿性。
詳細具體的文本記載是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適用的必然要求之一。依照《刑事訴訟法》的規定,職務犯罪嫌疑人在偵查階段認罪認罰的,公安機關應對此進行記錄,于起訴意見書中明確相關情況。檢察機關在對案件審查起訴階段意見進行記載時,如果犯罪嫌疑人具有認罪認罰的主動性,對量刑建議也表示認同,需要保證在辯護人在場的情況下簽署認罪認罰具結書。通過文本予以記載,可進一步明確嫌疑人認罪認罰事實的客觀性,為案件后續處理時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運用提供有利條件。而《監察法》中未明確規定認罪認罰情況的文本記載形式,案件監察過程中,僅通過訊問筆錄的形式對認罪認罰的實時情況予以記載。但較之案件審查階段在辯護人在場的情況下簽訂認罪認罰具結書而言,文本記載形式所產生的訊問筆錄與自述材料對認罪認罰事實的細致性與準確性將難以保障。未清晰明確記載職務犯罪被調查人的認罪認罰情況,會為后續量刑時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留下一定隱患。
在《監察法》和《刑事訴訟法》中均未明確規定,檢察機關對于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情況能否審查、如何審查以及是否需要提出從寬處理建議。檢察機關在未獲取法律授權的背景下,在案件移送環節是否能夠提起從寬處理建議,成為需要先解決的問題。在職務犯罪案件刑事訴訟環節,為了避免犯罪嫌疑人在違背個人意愿的情況下出現虛假認罪,也為了使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更加規范和適用,《刑事訴訟法》充分明確了檢察機關作出的從寬處理建議的效力。同時,對于認罪認罰的司法審查機制予以建立完善,更利于推進制度的良性發展[5]。由此可見,在職務犯罪案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實踐過程中,如何確保法律的規定可以在監察程序和刑事訴訟程序中良好適用,是面臨的困境之一。
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自《刑事訴訟法》第三次修正以來實施的創新型制度之一,關聯到職務犯罪案件的監察和刑事訴訟程序,在辦理職務犯罪案件時需確保該制度的運用保持一致性。為避免引起內部制度矛盾,影響制度的穩定性和系統性,不同程序之間的轉換不應當作為制度適用標準差異的原因。為保證該制度在監察程序和刑事訴訟程序中的適用,需將《刑事訴訟法》作為依據,科學認定認罪認罰從寬處理的適用標準。即始終堅持《刑事訴訟法》規范內容,在法院、監察機關處理職務犯罪案件時從《刑事訴訟法》要求出發,對認罪認罰的認定標準和從寬處理適用標準予以明確。
首先,需從“認罪”的認定標準入手,做到統一。當前立法尚未對認罪的具體要求作出明確規定,鑒于《監察法》未明確“認罪”具體情形的做法在短期內不能得到改變的現狀,可依照《刑事訴訟法》和相關司法程序的內容,詳細解釋“認罪”的具體要求,統一標準,使其和刑事司法領域“認罪”標準一致[6];其次,需從“認罰”的認定標準入手,做到統一。確保監察程序與刑事訴訟程序中具有一致的認罰標準,同時進一步明確監察程序對“認罰”的要求,對于主動承認犯罪事實且對刑事量刑處罰決定表示認同的被調查人,不需要具體涉及量刑標準;最后,從“從寬”的適用標準入手,做到統一。現如今,監察機關可以向檢察機關提出從寬處理的建議,在監察程序中若需對從寬處理條件、方式予以啟動,應與《刑事訴訟法》具有較高的一致性。監察機關需要在《刑事訴訟法》的制度約束下提出從寬處理建議,嚴格遵循《刑事訴訟法》對案件從寬處理的基本要求。在職務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情況下,需要在審查起訴階段積極配合審查,由檢察機關確定認罪認罰從寬處理的條件是否滿足。
在我國高壓反腐和推進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刑事訴訟體制改革背景下,雖然職務犯罪案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后,可促進“對抗”向“配合”“法律報應”向“法律激勵”所轉變,但仍需保障犯罪嫌疑人的合法權利,使得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整個案件處理環節均可適用,避免程序性問題影響到實體適用。為職務犯罪案件以刑事法律規范為框架,合理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奠定基礎[7]。因此,為保證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知情權以及其認罪認罰的自愿性,辦案機關應做到多方告知和全程留痕。律師需充分參與其中,將律師的說理作用充分發揮出來,擴大值班律師隊伍,使犯罪嫌疑人的有效辯護權得到保障。此外,還可以根據被告人上訴的原因進行分類,對上訴權的條件進行設定,避免認罪認罰的職務犯罪行為人的上訴權受到限制。
首先,需制定完善職務犯罪案件嫌疑人的認罪認罰具結書。在簽訂具結書時,需保證案件嫌疑人與監察機關共同在場,在具結書中客觀記載嫌疑人的犯罪事實,保障認罪認罰的客觀性與真實性,在具結書中可不記載量刑建議的具體情況。
其次,對監察機關從寬處理建議文書做到規范使用。為保證檢察機關可獨立行使檢察權,監察機關不應針對個案對檢察機關的案件處理提出意見,避免干預到檢察機關獨立行使檢察權。在監察體制深入改革推進的背景下,從監察機關角度分析,需盡量減少從寬處理建議函的使用,在記錄認罪認罰情況時,充分運用訊問筆錄、起訴意見書和具結書,將上述材料一并提交給檢察機關[8]。檢察機關嚴格遵循《刑事訴訟法》內容,對認罪認罰情況予以審查,分析向法院提出從寬處理建議的可實施性。
為推進在職務犯罪案件中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需在整個訴訟流程中建立監督機制。首先,在偵查階段,為保障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職務犯罪案件中的規范化適用,需規范建立監察程序。通過立法的形式,確定監察程序中檢察機關的監督職能,對律師介入監察程序的流程予以深化梳理。監察是刑事訴訟程序的構成之一,需積極接受檢察機關的監督,進一步提高職務犯罪案件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效果;其次,在審查起訴和審判階段,需將律師的監督作用充分展現出來,通過律師的辯護,對法官作出的認罪認罰合法性進行正確認定,實現被告人的從寬處理,使刑法體系功能能夠正常運行,優化罪刑關系結構,解除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困境。
綜上所述,在職務犯罪案件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適用問題,使得職務犯罪案件從寬處理受到一定阻礙,需對認罪認罰從寬的認定和適用標準予以統一明確;加強認罪認罰人基本權利保障;規范職務犯罪認罪認罰從寬文本的記載和使用;建立基于被調查人的認罪認罰審查機制,以促進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在監察程序與刑事訴訟程序中的融貫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