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馬拉松

陳若魚

01

遇見霍言山時，我還沒談過戀愛。不是沒人追，只是我不喜歡追我的那些男人，他們都是與我認識3天就向我表白，但我還沒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只能拒絕，然后他們就放棄了。25歲是這樣，到了30歲也這樣。我開始后悔為什么沒能在學生時代，跟喜歡的人談一場純粹的戀愛，后悔沒有跟一個人抵死相愛一場，給我寡淡尋常的人生添一筆濃墨重彩。我想，我這輩子可能再也沒機會了。誰曾想我竟遇到了霍言山。

02

我跟霍言山算是網友。他跟我堂弟是大學同學，兩人當年一起出國留學，工作了兩年后霍言山決定回國發展。我托堂弟代購包包，為省郵費他讓霍言山幫我捎了回來。我加霍言山微信時，窗外下著暴雨，簡單寒暄了幾句，他就給我發了他的自拍照，穿著背心露出強壯的肱二頭肌，我頓時有些反感，誰知幾分鐘后他竟抱歉地說他發錯了。不久后，霍言山回國，他找我要收件地址，我發過去后他立刻說：“這么近，我給你送過去吧。”他發來位置，果然很近，步行10分鐘就能到。就這樣我們見了面，出于感謝，加上我也算個姐姐，便請他喝了咖啡。霍言山比照片上帥，也比網上聒噪，一直跟我講他跟我堂弟的事，還告訴我堂弟現在跟一個法國女孩談戀愛。一個男人如此八卦讓我更加反感了，只想匆匆結束見面，并且以后老死不相往來。可好巧不巧，天空突然起了大雨，我們只能在咖啡店里等雨停，我不太想說話，偶爾微笑回應，霍言山則一直說個沒完沒了。

雨一直不停，我們在咖啡店里點了簡餐，霍言山搶著付了錢。最后雨勢漸小的時候，我再也沒了耐心，提出要走，他讓我等一下，然后立馬跑出去，冒著雨去便利店買了一把傘給我。他說女孩子不能淋雨。說完也沒給我拒絕的機會，就拉上連帽衫的帽子裝酷似的跑進了雨里，我忍不住腹誹：“怎么不買兩把傘啊，姐姐我有錢！”說歸說，可被人在乎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03

自那次見面后，我跟霍言山再沒有聯系。某天晚上，刷到霍言山正在夜跑的朋友圈，我順手點了個贊。沒想到他很快就給我發了微信，他說正好跑到我家樓下。我一時不知道回什么，就回了個表情包。霍言山說：“要不要一起擼個串？”沒等我回答。霍言山又說：“我剛回國，沒什么朋友。”我想正好可以把傘還給他，就下樓了。

帶霍言山去了一家我常年光顧的路邊小店，老板娘一見我就笑，她又瞅瞅霍言山，我連忙搖頭。“他可不是我男朋友啊！”霍言山吃串的時候瘋狂夸贊老板娘手藝不錯，夸得老板娘臉都紅了，笑得合不攏嘴。他說：“在國外就饞這一口。”吃到一半，霍言山接了個電話，全程說的英文，引得旁邊兩桌客人紛紛側目。我立刻低下頭在心里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跟霍言山一起吃串了。結果第二天晚上，他又約我一起吃串，我委婉地拒絕，并說30歲以后，新陳代謝慢，吃夜宵會胖得快。沒想到他說：“那你跟我一起跑步吧？”我回道：“我最討厭運動了。”我想這人怎么聽不懂別人的拒絕，那晚我堅持沒去，幾分鐘后我在朋友圈刷到霍言山的動態。他發了一張烤串的照片，配文：一個人擼串。過了幾分鐘，他刪掉了烤串的照片，又重新發了一條一模一樣的，不同的是這次他提到了我。這是什么操作，想讓我愧疚嗎？我才不會愧疚。

04

霍言山像一根雨后春筍，從我貧瘠的世界里拔地而起。他每天晚上跑步來我家附近吃串，每天都要約我一起，我說：“你沒有朋友，總有家人吧。”破天荒地，霍言山沒再回我，我翻看他的朋友圈，也沒有任何動靜，到了晚上10點他還沒回復我，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七上八下，內心掙扎了一會兒，我還是下樓去了烤串店。老板娘說：“言山今天沒來。”我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個串，終于按捺不住地發消息給堂弟，問他霍言山的動態，沒想到原來我真的戳到了霍言山的痛處。

霍言山當然有家人，只不過他的家庭關系復雜，父母在他小學時就離婚了，各自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他從小跟外公外婆長大。在他大學期間外公外婆相繼去世，因為外公外婆是那個年代少有的高學歷人才，給他留了不少錢，所以他就出國了。那晚我愧疚得失眠了，凌晨四點我給霍言山發了幾十個表情，希望他下次與我對話時，再看不到我說的那句傷人的話。結果霍言山居然回復我了。我說：“你半夜不睡覺干什么呢？”他說：“倒時差啊！”我想說對不起，又怕觸及他的傷心事，于是拐來拐去地跟他聊天，聊著聊著霍言山突然正經了起來。他說：“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我早就習慣了。”看到這句話，不知道為什么我有些心疼他。正當我不知道該如何回復他的時候，他又發來一句話：“我睡了，晚安！”我看了一眼窗外天都快亮了，一個小時后我頂著熊貓眼去上班，一整天我總是想起霍言山，想到他正在某個房間里沉睡著，想起他失去家人后漂泊在異國他鄉的凄楚……午休時，我困到睜不開眼，趴在辦公桌上瞇了一會兒。沒想到，我居然夢到了霍言山。

05

下班后，我第一次主動約霍言山。沒想到，霍言山竟然拒絕了我，理由是我昨晚沒睡，今天晚上得補覺。我說：“姐姐我難得請你啊。”他說：“你不是說30歲以后新陳代謝會變慢嗎？聽話，好好睡一晚，明天我來找你。”看著這句話，我的嘴角不知不覺上揚，我忽然發現，這句話怎么有點曖昧的感覺啊！那晚我當然沒能早睡，因為我去夜跑了，但并沒有遇到霍言山，于是，我發了一條朋友圈：夜跑+烤串絕配。幾秒鐘后，霍言山發來微信，“不是讓你好好睡覺嗎？”我說：“睡不著，年紀大了得運動。”霍言山發來一句：“等我10分鐘。”結果8分鐘不到，霍言山就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烤串店，一邊吃我的烤串，一邊說：“這時差太難倒了，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著。”這晚以后，我開始跟霍言山跑步，跑完吃烤串，半個月后，我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減少的腰圍，居然少了2厘米！我興奮地跟霍言山分享，“你知道過了30歲，減這2厘米有多難嗎？”發完，我又覺得不對勁，我怎么能跟一個男人分享我的腰圍呢，于是我立刻撤回，但霍言山說：“撤回干嘛，我都看到了。”瞬間我的臉火辣辣的，我說：“我發錯人了。”霍言山問：“那你原本是發給誰的呀？男的還是女的？”我隨便說了一個閨密的名字，又想想不對勁，我干嘛跟他解釋呢。

晚上，我倆在樓下碰面，跑完步去吃烤串，霍言山問我要不要去報名參加5月的小型馬拉松比賽，只有10公里路程，我還挺感興趣的，霍言山跟我講了一些細節后，忽然支支吾吾起來。“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啊，難道是我這個年紀不能參加？”霍言山猛然抬起頭，用害羞的口吻說：“這個比賽在5月20日，僅限情侶參加……”我怔住，“那不合適我們吧，假扮情侶被發現怎么辦？”霍言山說：“這當然不能假扮了！”我愣了一下干笑起來，“霍言山，莫非你喜歡我？”誰知霍言山說：“對啊，你才發現。”我徹底愣住了。

06

那晚，霍言山跟我表白了。他說：“謝宛，其實我早就認識你了，你跟謝輝視頻的時候，我見過你很多次，你給他寄的特產我也吃過很多次。謝輝跟我說過很多你小時候的事，第一次見你時，我就覺得，我好像已經認識你很多年了……這兩個月來，我就像只開屏的孔雀天天在你眼前晃悠，你還不懂嗎？謝宛，我是真的喜歡你。”不感動是假的，但多少有些顧慮。我說：“我到秋天就31歲了，你才27歲。”他說：“現在不是流行姐弟戀嗎？再說，我們這才差幾歲，謝輝不讓我告訴你，他跟法國女友相差8歲呢，對方還離過婚，有3個孩子……說漏嘴了……”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倆對視了一會兒，看著霍言山熾熱的眼神，我相信他喜歡我，但我不敢相信他會喜歡我很久，他不過是跟那些曾經追求過我的人一樣，只是覺得我還不錯就表白了，但如果被拒絕，轉身就會去追別人。所以那天慌亂之下我拒絕了他。霍言山問我為什么，他說他明明感覺到我喜歡他。我垂下眼睛緩緩地說：“因為我不相信會有人一直喜歡我。”離開烤串店，我一個人回家，霍言山跟在我身后見我上樓之后，他才離去。

那晚我再次徹夜未眠，滿腦子都是霍言山。可是霍言山再也沒找我說過話，他的朋友圈再也沒出現過夜跑和烤串，甚至連個消息都沒再給我發。刷到好笑的視頻想發給他，我才想起他已經被我拒絕了。夜晚忽然間變得好漫長，我把跟他相處時所有的細枝末節都回想了一遍，天都還沒亮……我以為霍言山還會來找我，但他沒有，我向堂弟拐著彎地打聽霍言山，堂弟說霍言山在國外這么多年只談過一次戀愛，分手后，也曾有別的女孩追過他，但他不為所動。最后堂弟說，霍言山喜歡誰，就是真的喜歡，絕不玩弄感情。我問：“那你跟那大你8歲的法國女友是認真的嗎？”堂弟在電話里罵了一句國粹，“這個霍言山，等我回去就揍他！”掛了電話，我想堂弟應該會跟霍言山聯系，那他會不會再找我呢？

07

等了一晚上，我也沒等到他的消息。果然，他跟那些追我的人一樣，只是試試看，不行就換下一個目標。我跟閨密吐槽，她說：“你拒絕了人家，還想讓人家死纏爛打。”我說：“我后悔了，但是我也拉不下臉去找他。”閨密繼續吐槽：“你有自尊心，人家沒有嗎？”到了5月19日那天，我在網上看到馬拉松的海報心里五味雜陳，如果當時我答應了，就能跟霍言山作為情侶去跑步了。

5月20日那天，我鼓起勇氣，給霍言山發了消息，問他在干嘛，他發來一張馬拉松現場的照片。我心里一驚：“你跟別人去跑步了？”我氣得心跳加速，這才幾天啊，果然我拒絕他是對的。霍言山說：“我來看別人秀恩愛。”我還沒回，他又發來一句：“別人都快跑完了，你來不來？”言下之意是只要我去，就是承認跟他在一起了，我沒回消息，而是從公司飛奔去了馬拉松比賽現場。

現在我也終于明白，那些曾經跟我表白過的人，不是他們太草率，而是我不喜歡。喜歡一個人，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哪怕對方不喜歡你，你也會找出很多理由去靠近他。那天，我穿著牛仔褲跟霍言山跑完了全程，后半程我跑不動了，霍言山牽起了我的手笑得像個傻子。跑到終點的情侶都擁抱在了一起，但霍言山沒擁抱我，只是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霍言山，謝謝你給了我第二次機會，即便是一場會有遺憾的戀愛，我也心甘情愿奉陪。無論你會喜歡我多久，我都不怕了，一天，一年，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此時此刻，我們相愛。

責編/季守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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