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潔玉 賈明贏
中國的民族音樂文化歷史悠久,許多音樂家對中國民族音樂都進行了革新創作,音樂形式豐富多樣,同類型的音樂相互融合競爭,不同類型的音樂相互借鑒、共同進步,中華民族音樂中的民族元素歷經千年而不朽,音樂中所保留下來的民族元素也成為中華民族豐碩的結晶。兩部歌劇《白毛女》與《沂蒙山》作為一種綜合的音樂藝術形式,本文將對這兩部具有代表性的音樂作品進行分析研究。
1942 年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發表,使“文藝為工農兵服務”成為延安及全國抗日民主根據地文藝創作方向的指引。歌劇《白毛女》[1]于1945 年4 月22 日在延安中央黨校大禮堂首演,作為中國第一部新歌劇,在創作上體現出多樣化的藝術特色。在劇本選擇上,以“白毛仙姑”作為主要角色,優先獲得部分區域范圍內觀眾的好評;在主題思想上,選取“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的主題,契合時代發展又密切聯系生活;在音樂創作上,運用戲曲音樂“板腔體”的音樂結構,借助“幫唱”“幫腔”與當時的“流行音樂”相融合,提升大眾的接受度;在人物設計上,同戲曲一樣,凸顯悲劇色彩的女性人物形象,以女性為主角;在劇情設計上,蘊含中華民族“因果報應”“陰陽轉世”“英雄救美”“華麗轉身”等民族劇情發展因素。
2018 年12 月19 日于濟南省會大劇院首演的《沂蒙山》與《白毛女》相隔73 年,在音樂創作上成熟于《白毛女》。《沂蒙山》依據山東沂蒙山革命根據地在抗日戰爭時期的歷史故事為創作主線,講述了沂蒙山革命根據地軍民同甘共苦,為偉大革命事業甘愿付出一切的動人故事,揭示了“軍民水乳交融、生死與共的沂蒙精神”。《沂蒙山》的藝術特色主要體現在歌劇的音樂特色上,確定以音樂為核心的歌劇創作模式。《沂蒙山》中詠嘆調融入了現代音樂劇元素,滿足了當今觀眾的藝術審美需求。在女中音唱段,首次開創性地使用了“板腔體”音樂結構,在詠嘆調中加入了戲曲音樂元素,加強了戲劇的張力;歌劇中運用了《沂蒙山小調》等山東民歌,體現出濃郁的民族地域色彩。
從《白毛女》的社會創作背景看,整部歌劇以劇情為主導因素,劇情設計符合時代的社會生活場景。在戲曲音樂為主流音樂的時代,大量融入戲曲中的音樂與劇情設計,“白發仙姑”的故事在當時影響力較大,編劇合理利用這一基礎條件進行創作,整部歌劇無論從劇情還是音樂元素全部扎根群眾,無論是從創作初衷還是歌劇的主題思想角度,都完全符合當時的時代背景。
2017 年,由欒凱組建的歌劇主創團隊到沂蒙山區進行采風,深入沂蒙腹地,踏尋歷史足跡,領略蒙山沂水風采,探尋軍民魚水故事。通過這次采風,主創團隊明確了創作方向為革命歷史題材,體裁是中國民族歌劇,劇名定為《沂蒙山》。
延安原版《白毛女》為六幕歌劇,在傳播過程中經歷了多次改版,改版更傾向于“加強革命敘事,淡化民間敘事”。1945 年張家口版重寫第六幕第一場《趙大叔說紅軍》,革命敘事更充分、階級矛盾更尖銳、戲劇沖突更激烈;1947 年東北版(五幕版)黃世仁通敵叛國,進一步揭示地主階級的反動本性,加強農民階級的反抗精神;1952 年北京版(五幕版)喜兒丟掉幻想,提升喜兒形象,凸顯思想主題,進一步加強歌劇的革命敘事。早期歌劇《白毛女》在解放區之所以得到廣大民眾的青睞,這不僅在于這部戲緊緊抓住了當時的社會主要矛盾,還充分展現了農民階級與地主階級的二元對立,并聚焦于農村、農民及其土地問題,用悲劇和傳奇劇特有的藝術表現,符合民眾的審美心理和審美情趣。后期對于《白毛女》的改編還出現了芭蕾舞劇、電影,在國際上擁有一定的影響力。
《沂蒙山》歌劇的影響領域符合主創者欒凱“音樂先決性”的創作核心。在近幾年,歌劇《沂蒙山》在全國各大劇院進行多次演出,電影《沂蒙山》于2021 年7月7 日獻禮建黨100 周年,在影院全線上映。2022 年9月1 日,歌劇《沂蒙山》榮獲第十七屆中華文化藝術政府獎“文華大獎”。《沂蒙山》在同時期歌劇領域已經是一個重要的標志性作品。
歌劇中的民族音樂傳承問題也往往會出現在其他的音樂類型之中。《白毛女》的傳承發展是非常成功的,這部歌劇符合大眾的音樂鑒賞水平,劇情貼近生活,深受大眾的喜愛,在群眾的基礎上進行傳承發展,影響范圍非常大。《白毛女》無疑是當時時代的一個縮影,群眾的藝術欣賞水平能夠接受傳統音樂形式。
《沂蒙山》依舊重視音樂的創作,主導“音樂先決性”無疑是給外界大眾增加了壁壘,并不利于擴大民族音樂的傳播范圍,電影《沂蒙山》的票房僅35.1 萬。因此我們應該像《白毛女》一樣重視在民族音樂作品中突出的實用性,而不是為了傳承去傳承。
在民族音樂的傳承中,傳承者應該正確認識發掘民族音樂在當今時代的價值,合理地進行音樂的傳承與創新。在民族音樂的傳承保護工作中,無論是國家的支持力度還是傳承者自身的考察研究態度,都足以體現出對民族音樂傳承任務的重視程度。但是在傳承中應該考慮“實用性”,去探索中華民族優秀民族音樂的“利”。當傳承投入與創新回報成正比時,民族音樂能夠適應當今時代的大眾音樂審美,這種發展狀態才是真正健康的、擁有持續性的。傳承人在研究音樂原貌的基礎上,去探索發掘音樂的特色,結合當今時代潮流,使民族音樂重新煥發活力,真正發揮民族音樂的實用價值,使民族音樂自身獲得持久頑強的生命力。
在民族音樂傳承中應當樹立一個合理的觀念即“正視其價值”,我們不應該用“憐憫”的心理去思考音樂的傳承問題,用“憐憫”的眼光看待民族音樂,歌劇“一脈單傳”背后的深層局限和潛在危機一直存在[2]。《白毛女》運用戲曲因素是為了讓大眾接受新歌劇這種音樂形式,其中的民族因素沒有一點“憐憫”的心態,利用戲曲在當時社會背景下的群眾基礎,充分發揮戲曲的實用價值。此前一直存在眾多與電影《百鳥朝鳳》一般“憐憫”心理的民族音樂傳承,時代的飛速發展總會出現一些新潮流,與此同時也會存在“過時”的潮流。我們只有清晰地認識到“過時”的原因,才有可能迎來一場精準的反撲。
音樂潮流的更迭換代,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西洋音樂文化的傳入、學堂樂歌運動、左翼音樂運動、新秧歌運動等,無不使中國的大眾音樂審美泛起層層漣漪,也正是這些“漣漪”,使民族音樂逐步邊緣化。“無論是新潮音樂的興起還是民族音樂的邊緣化,大眾傳媒都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3]。如果民族音樂類節目不能推陳出新,那么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接觸的民族音樂就少,也無法提高人民對于民族音樂的審美能力,民族音樂的“審美斷層”現象也應運而生。大眾傳媒選擇了收視率,選擇了緊跟潮流,究其根本是選擇了商業價值與大眾。民族音樂在此次潮流中的改革卻顯得微不足道,一方面源于大眾傳媒的迅速發展,網絡傳播速度遠比報紙快,民族音樂并沒有積極參與到流行音樂的初步傳播中;另一方面源于民族音樂傳承者不能夠合理看待音樂的風格變化與潮流更迭,創新中的“接受”心理欠缺。
在民族音樂日漸脫離大眾的社會背景下,依然需要更多的專業研究人員對其未來的發展做出規劃和設想,而民族音樂的未來和希望應當在于大眾的喜愛和對民族音樂的發揚與傳承。在民族音樂出現審美斷層的背景下,我們更應該考慮如何重新提升大眾的音樂審美能力與水平,如何讓大眾認識到民族音樂中獨特的音樂元素。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民族音樂的創新,培養大眾對民族音樂的審美能力。從大眾的角度,創作符合大眾審美能力且具有民族音樂元素的作品,是民族音樂重新被大眾認識、接受的重要途徑,專業的音樂創作者應當接受新型的民族音樂存在形式,并積極利用自身的專業能力,發掘民族音樂的特點,為大眾傳播做出貢獻。這將是一個循序漸進的漫長過程,對于民族音樂的創作也將會更加規范化。
創作符合人民群眾審美水平的音樂是民族音樂發展的必要條件,生活是音樂創作的源泉。民族音樂的傳承創作,無論以何種載體出現,擁有群眾基礎都是音樂傳承發展的重要因素。《白毛女》借鑒當時的主流戲曲元素,將流行音樂作為傳播載體;故事情節、歌詞內容以時代新聞、社會觀念為主線,優先獲得人民群眾對于音樂表現內涵的認可;角色與人員設置,應抓住流量時代的“頂流人物”,繼續拓寬音樂作品的影響范圍。凡是能夠吸引大眾目光,讓大眾接觸到民族音樂元素的方案,都將對民族音樂的傳承發展起到重要的作用。只有抓住人民群眾的審美,創作符合人民群眾生活的音樂,才能逐步解決民族音樂的“審美斷層”問題。
近年來,社會對民族音樂的傳承與保護研究工作也投入了大量的資金與精力,民族音樂必須探索自身獨特的商業價值實現模式,如電影、電視劇、演唱會等藝術傳媒產品。民族音樂更應該考慮這種模式,音樂劇應當著力在藝術性上下功夫,其內在驅動力依然可以是利益原則、票房原則和對于高額利潤的追逐[4]。如果音樂劇不發展變革,就會失去大部分觀眾。民族音樂的傳承應借鑒學習音樂劇的通俗性、娛樂性、商業性。有群眾需求、有商業競爭的領域終會朝著更加專業、更加完善的方向去發展。衡量音樂的成功與失敗,最公正的判定是觀眾,最無情的舞臺是市場。
民族音樂遠不止戲曲、民歌,中國作為一個多民族的國家,在民族音樂上體現出多元的地域特色與民族特色,這也對民族音樂創新的元素選材加大了難度。作為專業的音樂學者,細致了解記錄個人研究領域的音樂作品的創作背景、創作內涵、音樂特色等音樂相關信息,對于民族音樂創新元素的選取與音樂表現方向的把控起著重要的作用。在創新傳承過程中要有學術價值、文化內涵的支撐,不應一直持續盲目的選材革新創作,這一步驟需要音樂學者的“把關”。優質的音樂作品在未來傳承發展走向世界的過程中會凸顯出自身悠久的音樂內涵,經久不衰。
大力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實現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賦予民族音樂時代內涵,作為一種歷史的使命,正在為更多音樂人擔當與踐行。傳承發展民族音樂是遠遠不夠的,中國的民族音樂是中國音樂的特色,是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體現領域,中國的音樂需要走中國的道路,并且有引領世界的雄心壯志,我們要做的不僅是傳承中國的民族音樂,更要在世界上樹立中華民族音樂的獨特旗幟。在信息化時代,我們要借助現代媒體的強力傳播,形成一種合力,將當代中國民樂創新多元、自信包容的特色清晰地勾勒出來。
《白毛女》與《沂蒙山》的對比鮮明地展示出不同時代的音樂,不同選材、不同元素等對作品起到重大影響,符合人民群眾審美的音樂形式。我們只有建立一個兼具群眾性、商業性、音樂性、民族性的傳承創作體系,并使中國的民族音樂元素作品注入中國主流音樂行列,中國民族音樂才能真正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