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最無聊城市，它想爭第一

周芷若

“一個人如果厭倦了倫敦，那他就厭倦了生活。”英國文學巨擘塞繆爾·約翰遜無法預料，自己在18世紀說過的話會在今天有了完全不一樣的解讀——那些沖著“國際大都市”名聲來倫敦的游客，說不準有多厭倦生活，但他們一定能在游覽倫敦后，感受到這座城市無聊的氣質。

最近英國某網站制作了一份“全球最被高估的城市”榜單，倫敦以13.8%的失望指數成功擠進了前十。如果你把這份榜單遞到倫敦人面前，他們可能壓根不想為這座城市辯駁什么，甚至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對你說：“一向如此。”是的，善于自嘲是倫敦人愛用的冷幽默方式，但這份自嘲也暗含了一份誠實，因為無聊就是倫敦的底色。

倫敦的無聊指數，從來沒低過

相較于那些游樂場所眾多的旅游城市，倫敦的景點的確乏善可陳，無非就是摩天輪、大本鐘、白金漢宮，其次是博物館、藝術館和畫廊，以及各種各樣的塔橋。幾乎所有場所都需要你慢下來靜靜觀賞，而觀賞也是有門檻的。

觀賞累了，想要吃點特色美食，游客往往會更失望，因為倫敦的美食才是無聊的天花板——除了炸魚、薯條和三明治，我們很難再找到更可口的食物。

除了食物，倫敦人也是無聊的集大成者。

英國作家凱特·福克斯曾精辟地概括過倫敦人的整體性格——人人都是最矛盾的個體。

比如，我們都知道，想要與一個陌生的倫敦人以最快的速度破冰，得用問候天氣的方式開場。不過，破冰時需要謹慎。當你聽到他們在抱怨天氣熱時，可別輕易調侃：“這叫熱？根本不算！”這無異于在雷區瘋狂冒犯。因為當英國人抱怨天氣熱，那只是一種抱怨式的幽默，聽者只要點頭認可即可。

倫敦人最愛的休閑方式是慢跑、散步，無論是在美麗的泰晤士河邊，還是在略顯陰森的皇家墓園中，都會留下他們的足跡。但比起跑步和散步，更多的倫敦人可能更愛關上家門打掃自家庭院。據統計，一個英國人一生平均要為園藝支出3萬英鎊。最近倫敦還在舉行一項活動，號召全倫敦900萬居民購買種子種野花。

凱特·福克斯將這種性格概括為“社交拘泥癥”。按時下流行的MBTI人格類型來說，倫敦人很可能是ISTJ，很有組織性和可靠性，但在社交中會過于拘泥于規則和傳統，用更通俗的話來說，就是看上去比較無聊。

倫敦人也沒想對抗無聊

為什么倫敦人這么無聊？我們或許能從地理維度上窺探到些許因素。英國是一個面積相對較小、過度擁擠的島，這樣的環境下會衍生出相對保守、注重隱私、社交上避免侵擾或干涉他人的消極禮貌文化。

作為大都市的倫敦也不例外——這里的公園充滿了散漫的鄉村生活氣息。城里散布了大大小小十幾個農場，分布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在倫敦生活久了，關于大都市的印象會在你心里慢慢瓦解。

這里的居民幾乎都擁有自己的一塊小小花園，精心打理自己的私人綠地，或許在心態上，倫敦人認為自己仍然生活在村莊之中。

從歷史維度上看，英國人這種內斂、堅韌、克制的性格，或許起源于古希臘的斯多葛主義，主張理解痛苦和艱辛，保持自律和忍耐，這種德行的實踐，才是通往幸福的路途。

英國料理就是一個很好的體現。對于很多英國人來說，飲食不過是活下去的燃料補給品而已，他們甚至認為，難吃又乏味的食物對靈魂最好。

英國人對堅韌克制的推崇，甚至帶點極端。在戴安娜王妃去世時，兩個皇室幼子在母親的葬禮上克制住了自己的眼淚，大多數民眾都贊揚他們勇敢、莊重。新冠疫情期間，英國一度陷入醫療危機，英國女王在全國發表的講話，也用“自律、平靜、幽默”這三個詞來形容這個國家的特征。

因此，倫敦人無疑傳承了英國人的這種個性特點，無聊對他們來說，甚至是性格的自然產物，他們根本沒想過對抗無聊，甚至還可以把無聊玩出千百種花樣來。

在倫敦，一年一度的“無聊大會”是全城的盛會。在會上，他們集體討論全世界國家的國歌有什么相似之處、冰激凌車的鈴聲風格是怎么樣的……有位生物基因統計學家還專門記錄噴嚏，打一次噴嚏就記錄它的日期、時間、地點，以強弱等級分類。從創辦至今，大會討論的話題一直保持著高濃度的無聊指數。

在倫敦，互聯網也無法沖擊“無聊”這座壁壘。比如習慣刷手機的人，在倫敦地鐵可能會發瘋，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NoConnection（無法連線至網絡）”。倫敦人的應對辦法是在地鐵上安靜地閱讀一本書，或者報紙、雜志。

到了星期天，倫敦的商店、劇場和大多數電影院可能會關門。倫敦人會帶上家人去郊游、野餐，徜徉在自然山水之間。他們重視閑暇和田園式的生活情趣，即使這在外人看來慢得有點無聊。

倫敦確實不大適合來找樂子的游客，待久了你會發現這里過于務實、平淡無奇，就像貫穿這座城市的泰晤士河，被淬煉出一種寵辱不驚的平靜氣質。不過這份平靜和無聊，又何嘗不是一種生活的純粹？而真正純粹的生活，又哪用得著打發呢？

（摘自“九行”微信公眾號，張云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