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跟著去你家嗎

兩色風景

跟爸媽吵完架，我憤怒地摔門而出，我媽喊我：回來！

我爸則表示：別管他！

我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我媽真沒出來。

——媽媽，你這也太沒主見了吧！

此刻是傍晚，我還沒吃飯，就流落街頭了。

下次記住了，吃完飯再吵。

問題是接下來就是夜晚，要去哪里打發(fā)時間呢？

第一個躍上心頭的選項，竟是學校。

為了不給離家出走這件事抹黑，我拒絕做這么上進的事。

我準備在“不回家吃飯俱樂部”的四人小群里賣慘、求助。

然而現在不是周末，小強他們估計拿不到手機，極有可能看不到消息。

很快我就發(fā)現，我并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因為我現在也沒手機。

突然想起小強說他晚上會去家附近的公園打羽毛球，我便往那兒去，祈禱著那家伙不要騙我。

結果我撲了個空。

我正準備離開公園時，卻撞見了上街買東西的小強，他大叫一聲：蛋黃！然后很浮夸地跑過來抱起我旋轉。

我跟他說：我離家出走了。

他：真的嗎？好酷！我也要一起！

我一臉震驚。

小強：放心，你還有我。

我：那就好，借你家睡一晚。

小強：啊？但我爸媽知道你出走，會把你送回去吧？

我：可以說成我來你家做作業(yè)，因為太晚了，干脆過一夜。

小強：那也不方便，我爸會傾向于開車送你回家；就算要住下，我媽也會先跟你家打招呼。

我：那不然別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我悄悄潛入你的房間吧！

小強：可你到底是客人，我怎么好意思讓你睡床底？

我：你就沒想過我也可以睡床上嗎？

小強：一起睡？那我睡得多不舒服啊！

我頓時感覺自己所托非人。

繞過家長潛入小強家并不現實，小強關切地說：實在不行，你去嚴田、豆丫家睡？

謝謝你的提議，我可以跳過潛入女孩子家這一步，直接去警察局過夜。

小強：總之先跟她們商量一下。

因為最近嚴田有去學校晚自習的習慣，而豆丫開始住校了，我們就先去了學校。

在夜晚的學校喜相逢后，嚴田：要不我們去買點零食，邊吃邊聊？

這是什么珍貴的夜間團建。

聽說我離家出走后，嚴田和豆丫都表示幫不上忙。

小強：就不能把蛋黃當成流浪貓狗那樣帶回去？

嚴田：主要是，他哪有流浪貓狗那么可愛？

我：那真是不好意思哦！

豆丫：要不你就在教室里過夜呢？

嚴田：對啊，桌子拼一拼，也算是張床。

小強：不脫衣服，也沒有多冷。

我：那還是會冷吧！

嚴田：不行把窗簾拆下來裹著？

小強：而且，在學校過夜，還能制造第二天你是第一個來上學的假象哦！

我：謝謝你們想得這么周到。

嚴田：還是去肯德基、麥當勞吧，或者24小時營業(yè)的快餐店、便利店。就算不消費，在里面坐著人家也不趕你，而且有廁所。說不定他們丟棄隔夜食物的時候，你也可以蹭一口……

嚴田滔滔不絕，聽起來像是蓄謀已久，就差出發(fā)了。

豆丫：去快餐店雖然好，但是容易被找到，正常人都會想到快餐店。

嚴田：??？要的不就是讓爸媽容易找嗎？

豆丫：??？要的不是讓他們找不到嗎？

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誰在認真地出走。

嚴田：要這么說的話，動車站的購票大廳或許也可以吧？

豆丫：也許待著待著，一時沖動就買了票，去到更遠的地方。

我：回來啊——怎么變成真正的離家出走了啊？

我突發(fā)奇想：也可以去醫(yī)院，急診中心也是24小時開放的。躺椅上總能湊合著睡一晚吧！

嚴田：保安會不會來趕人呢？

小強：沒道理！醫(yī)院不是救死扶傷的地方嗎？出走的我，心靈受傷了啊！

豆丫：于是你們起了爭執(zhí)，并大打出手……

我：打傷了不要緊，這里就是醫(yī)院。

邏輯完美閉環(huán)了！那就去醫(yī)院吧！

嚴田家庭比較幸福，少有矛盾，便勸我以和為貴，“榮歸故里”。

而我的氣其實早就消了，大概因為也習慣了和爸媽這樣吵吵鬧鬧，然后和好。

我每次吵架時，都很想讓他們理解我。想來，也許爭執(zhí)目的本就不是“我想知道誰是對的”，而是“我想證明我是對的”。

所以還是需要彼此傾聽的空間??！

不過要灰溜溜地回家也挺尷尬的，我很是為難。

我們4個在教室外的走廊上正瞎聊著，我就看到了走入校園的我媽。

嚴田眼尖：蛋黃，那是你媽媽嗎？

我：是。

小強：快跑——我們掩護你——打死我也不說——

這人活得真是戲劇性。

后來我才知道，從我出門起，我媽就一直悄悄跟在后面，至于為什么沒有來勸我回家，大概是為了給我留一個消氣的空間。

我爸個性頑固，他是不會做這么婆婆媽媽的事情的，但既然不反對我媽做，也算是表明了他的和解態(tài)度吧！

第二天去上學，小強很關心地問我昨晚怎樣。還能怎樣？

就那樣咯。

豆丫：我想以后畢業(yè)了，能自立了，要趕快搬出去住，還要存錢買屬于自己的房子。到時候你們離家出走了，就可以來我家住了。

小強：我也要，你們也可以來我家住。

我和嚴田也表達了類似的志向。

——話說回來，那會兒都成年了，還會玩離家出走這一套嗎？

不過，無論如何，不想回家的時候能有地方落腳，總是令人安心的。

（摘自《課堂內外·初中版》2023年第5期，河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