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北
雪夜,灌木落定的舊屋
一夜后,雪落在父母年輕時住過的山下
那兒,一個開滿藍星花的林場
我看到垂下去的苜蓿,閃出白色的清冽
很久以前,我就聽過它們的聲響
一只特定的褐色小鳥,沿老路
和不能抑制呼吸的雪橇
在長長的細枝下,試著明白
只有經過兩季的林溪,卷縮起灌木落定的舊屋
而后,許多被折疊的螞蟻
通常,在右邊挪開。我不能看見的地方
還保留發出光束的煙囪
初 春
初春的溪流是千百根
扎在心中的刺。那個時候
母親是沉默的
為什么要去童年的木架
或者在古老的磚墻
兩只山雞,研究我們的臉
你試著忘記的出生。父親變得神經質了
他砌好的灶臺
在炊煙中,發出孤獨的氣味
艾草,艾草
艾草燈籠熄滅前,早晨梳洗頭發
黎明以后,陽光蔓延
我看見平整的田野
冒出柔綠,像風吹褶皺的山坡
草緩慢生在密集的灌木叢
我們要去的林子,終于亮了
和過去相似,麻雀傳來
伐木的斧子聲
父親老了,他熟練地扔下斧子
坐在樹樁上,數著年輪
命運在他的指尖伸出春天的花
一封私信
一個季節總是帶著無規律的雨
枝葉稍微旋下。于是,我們屋子的門開了
街道的紋理強加在廚房和
臥室。空氣開始腥臊
整個夜里,我們倒數自己的年齡
我看著父母關好門窗,在他們的衣領上
一種琥珀色來裝飾。兩邊的艾草
貼近墻壁,一些幸福的元素
來來回回擺上正午的飯桌
一封私下閱讀的信還是公開了
在泛黃的字跡旁
被記起的老人,逐漸軟化成植物
而古埃及人的臉沒入了綠洲,一塊凹面的木板上
燈光顯出柔弱。幾里外的鄉村
雨安靜地落下
飛魚不肯落下的湖面
我們散漫地溜達會兒
飛魚不肯落下的湖面
一些卷須蔓生著薄荷。每晚
在居住的房間,母親烙好的面餅
澆上芒果汁
你周圍的幽林,據說,加入了
幾只低頭嗅著露水的白尾鷹
這使得我們舌頭底下,朝向彼此脖頸的呼吸
由急切變得緩慢。我們相互聞聞熟悉的味道
就看見父母,在床邊挪動著身子
折疊椅
你往這兒看,那陷入脫了水的肉囊
我剛好能環抱住你
從我們頭頂的藤蘿樹漏下的光
一只貂在蕨草叢飛奔,這是你講過的
在那些小小的相同的房子里
我們都有肉質的盔甲
慣常的下午
我看見風在大麗菊的經絡上
尋找安息
父親猶豫的聲音陷入短暫的七十歲
呼吸逐漸平復的夜晚,我摸了摸他的手
一種被創造的熱力微弱下來,母親返回他的房間
嬰兒樣的姿勢在庭院里松弛下來
大麗菊
早晨,我會醒來
在我活過的父親的這個歲數
凍結的池塘里。我數著他的聲音,
在一粒橡子里潛行。我記起的是呼吸
起伏的胸膛,以及翻過許多個白露的早晨
我樂于在他遞過來的杯子里喝水
隨后,又回到瑣屑的生活中
繼續每一天的糾纏
每年的十月,他都會種上白色的大麗菊
在他并不敏感的皮膚里
與我同姓的父親,似乎又能活過一些年頭
雪落下的聲音
雪厚實地壓在屋頂,落在門框上的聲響
擴散出木質街道的幽暗
山體傾斜了,幾塊頑石的鳴音
被濕透的灌木叉起
我悲傷的是你的庭院
無人豢養的山雞
尋覓撒落的谷粒
吻有可能是石頭做的
村口的巖壁上
密封著唇
雪揉了一會
一個把雙親擱在供桌上的人
徹夜冰涼著
母性的光輝
我不知道,那將是什么被封閉
一開始,我就沒來到過這里
母親的前額,被更新。直至紫荊花開
你方能認出
我們的眼中已含有她的寂靜
那最輕的一瞥,就能解封手指合攏的春天
其實,我只是在察知
她脆弱的力量:母性的光輝,以及溫暖的呼吸
裹住我,和我尚未碰觸的事物
恒 星
昨晚,放在草荀上的身體有點冷
一些游弋的蟲子
鳴叫聲屬于需要洗漱的悲傷
我想到天亮,被制造的云
疊出熊偶的模樣,它憨憨一笑
你以為偏離軌道的古老恒星,會迅速下落
謎一般的峽谷,我們喜歡用父親的語調
點出一些水藻形成鋸齒,那放置紙花的地方
秘密拍成了我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