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過院落（組詩）

欒海蓮

現居山東省濰坊市，新詩高地詩社執行主編。有詩歌散見于《詩林》《藝舟》《北海文學》《谷雨》《棗花》《中國詩影響》《中華風》《中國漢詩》等。

回音壁

小心控制著自己的聲音

把一些字節壓縮到未發音之前

黑夜一再拖延，滯留

夢中不肯離去

更多的噪聲來源于一架

古老的機器

我們在上面種植刺槐和玫瑰

有赤裸的詞的灰燼

一再堆積

一粒沙，一道風

一個圓，光多變著它的外形

未知拖著長長的尾羽

在冰封的山谷飛行

時間的回音壁

布滿溝壑、褶皺和苔痕，白色箭鏃

燃燒的焰火

在過去和未來之間

——反復穿過我們

蘆葦密語

尋找一個角度

可以毫不費力地看見光流瀉在蘆葦叢里

斑駁的光影正好遮擋住深藏的秘密

遠處的湖面很是靜謐

嬉戲的鴛鴦在湖中央布置迷陣

出口隱藏在一圈圈的漣漪里

沒有人太過注意

突來的一陣大雨

打斷了所有的籌謀，來不及躲雨

湖水就漫過堤岸

所有糾纏的線頭，密集的脈絡里

每一次漲落都有痕跡

不必再多說什么

那些背后隱含的字句

正一根根懸浮在黑夜必經的路上

一抬腳就會碰到，就會塞滿耳骨

給予我——

探究的勇氣

秋風吹過院落

深秋，一切都仿佛堅硬起來

庭院中那棵老柿子樹

一點點抽出多余的水分

用多皺的表面積蓄生機和風暴

進進出出都是母親的身影

沒有一刻停歇，反復中

堆積的日子里，幸福落滿院落

留下的，失去的

都被珍藏，一縷秋風在視野里

蕩起漣漪，落葉回歸塵土

少年時寫的信，一直都未寫完

母親的等待，總是悄無聲息

如今再也尋不到一只郵筒

而母親

——依然站在門外等候

鳥兒回到天空

春歸，鳥兒回到天空

東風漫過河床

叫醒了沉睡的蛙和丁香

穿著旗袍的姑娘

又在春雨中打開油紙傘

遠去的大雪，送回凹凸的青綠和鄉音

從春天出發，又回到另一個春天

時間以相同的程序饋贈

我們在同一個緯度接受陽光，也接受裂痕

追溯，在繼承里坦誠

——也在流逝中以愛前行

畫屏

畫屏成為珍品，陳列在博物館一隅

鮮艷的色彩蒙上一層灰霧

指向明確的線條，偶爾斷裂在溝谷的

轉角處，入定的僧人在頑石上打坐

木魚聲忽起，鳥兒掉落的羽毛

在湖水中流轉，誦禱的經文飄過左岸

瘦金的筆墨，宋的一角河山

詮釋是多余的文字，缺失的部分

遙遠的路途，來處無考，去亦未明

城門外，執劍的將軍倒在血泊中

落單的白馬，飛奔入畫，畫師的筆墨

——輕顫，一滴飛濺在木魚的眼中

月出東山

月出東山，有人哐當落下門閂

風被撞進了塵埃

米粒在沸騰的鍋里

脫下維生素和蛋白質，旋轉

村口的老槐樹伸開枝葉

護住出走的雀鳥

孩童的夢從窗戶里濃濃溢出

瞬間點燃了整個星空

詠嘆調

燕子來時，塔身就明亮了幾分

揚起新衣袖，呼喚回返的孩子

——筑巢，安家，飛翔

南去的日子，走失的暮雨

搭上了北去的列車，沙啞的汽笛

翻過湖泊和丘陵，一路找尋

熟悉和陌生的名字，紛紛落下

開出好看的紫荊花

壟上的象形文字，還保持著慣有的姿勢

緊閉的門扉里，多年的夢還在夢里

掀開書頁的一角，用新綠和燕語注解

就有叮咚的泉聲響起，占據了

——天空的一角，和舊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