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抑或暗影（組詩）

楊曉斌

四川廣安人，有詩發在臺灣《秋水》詩刊、《關雎愛情詩》詩刊及《大巴山詩刊》《巴中文學》《中原詩刑》《廣安文藝》《廣安日報》等。

一只螞蟻的一生多像是人的一生

我見過的每一只螞蟻

都不是安靜的

在路上，它們匆匆前行

又瞬間停下

在原地遲疑、試探

仿佛在尋找另一條出路

這些散落在各處的螞蟻

要么在搬運食物，要么在搬家

一只螞蟻，究竟要搬運多少次

才能搬完它的一生

可是一根手指頭的點擊

或一只腳的落下

就能結束螞蟻忙碌的一生

但更高的境界是

不動一手一腳，滅于無形

就算入土了

也不一定能為安

在不知不覺中，被愛折騰的

同類，或者是異類

不斷地翻來翻去

光亮，抑或暗影

一束光，落在桌面上

暗影往旁邊挪了挪身子

光亮向前一步

暗影就往后退讓一步

暗影向前一步

光亮也往后退讓一步

它們就這么輕輕地靠在一起

不再想著要吞噬對方

仿佛一對宿敵

終于坐下來，握手言和

觸屏

使用了三年多的手機

在被我劃擦過上萬次之后

點擊過幾萬次之后

觸屏變得遲鈍

像四季的緩慢更迭

但我不想責怪手機的觸屏

就像我不想責怪一個

在世間被風雨吹打了很多年

還要繼續被吹打的

漸漸心涼的人一樣

我是一個愿意在黑夜里停靠的人

更加遼闊的夜

摟著我，也可以說

是我輕輕地擁著黑夜

在這個世界上，好像只剩下我

和這靜謐的夜，臭味相投

像兩個遺世的孤兒

但彼此并不孤單

黑夜有我就夠了

我有黑夜就夠了

而黑夜孕育萬年

才綻放的星星之花

也僅僅幾天，就敗謝了

被風吹得了無蹤影

我只想就這樣伏在夜的身上

緊緊地抱著花香

像一滴趴在玻璃上的露水

我有我的靜默

也有我自由的方向

隱秘的心，漫無邊際

丟棄在路邊的鐵塊

不知道它等了多長時間

才與我相遇

躺在路邊的這塊鐵

身上布滿了銹痕

它一定是在某個部位

待了很久，還受盡擠壓

渾身都是掙扎的痕跡

曾經有過锃亮，有過呻吟

也有過痛到骨頭的喊叫

被丟棄在路邊

多少個白天與黑夜，在惶惑中

它一點點邁過了絕望

我看見躺在路邊的這塊鐵

已經舒展開來

它有足夠的時間去忘記

慢慢睜開的眼，看見天空高遠

大地遼闊

一陣風穿過了我的前世今生

悄悄地走進這條山溝

又悄悄地坐下

像一塊插進泥土里的

嶙峋而瘦削的山石

身邊的每一株小草

每一朵野花，和每一塊石頭

都是我幸福的鄰居

對面的坡上，兩只鳥兒

不急不緩，娓娓交談

曾經，那樣輕易地

阻止了一棵小草的翹望

又輕易地，熄滅了一朵鮮花的芬芳

隨手舉起的彈弓

總讓枝丫間的小鳥

無處躲藏

一陣風，穿過了我的前世今生

我默默地低下了頭

而重新舉起來的雙手

只剩下滿滿的愛撫

歌聲

一只小小的蟬，在體內

偷藏了多少歡喜

才能把一支曲子，從夏天

唱到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