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高校教師人才流失的責任倫理思考

胡冠佩

摘要：關注和研究教師責任倫理、責任倫理沖突及其調適，有助于從更深層次認識西部高校的人才流失問題，從而有針對性地改進和加強人才工作。教師責任倫理的不同內容構成一個完整體系，對教師的職業決策具有規范和引導作用。在一定條件下，教師責任倫理體系中的具體內容基于指向性的不同會發生沖突。自我調適和外部調適可以降低責任倫理沖突的激烈程度，甚至化解沖突。西部高校可以結合實際，通過加強教育引導，增強教師的責任倫理觀念；通過加強人才服務，為教師責任倫理的實現和責任倫理沖突的調適提供支持和幫助。這對于營造良好的人文環境，提升西部高校的人才競爭軟實力，從而減少人才流失，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西部高校；人才流失；責任倫理

受客觀因素影響，西部高校在人才吸引方面與發達地區的高校相比一直處于相對劣勢，人才的頻頻流失影響了西部高等教育工作的順利開展。“我國中西部地區高校培養的人才流失快，引進人才難，東部地區高校引進快，富余人員多，流出慢。人才流動速度與質量呈現東高西低的單向發展趨勢，這種非合理性流動，嚴重影響了國家高等教育事業發展的整體布局和高等教育事業高質量發展。”為改變西部高校在這方面所面臨的窘境和被動局面，有必要對引起人才流失的深層次原因加以剖析，這對于有針對性地改進和加強人才工作，保持西部高校教師隊伍穩定，具有重要意義。

此前，已有部分學者從組織行為學、激勵理論、人本原理、推拉理論、需求層次理論等視角對西部高校的人才流失問題作了研究和探討。但從人才流動的行為主體角度來說，高校教師的離職決策是在責任倫理的影響和支配下做出的。由于個體角色多元、價值觀念多元、外部環境影響多元等原因，教師在職業生涯決策中往往面臨責任倫理沖突，以及責任倫理沖突狀態下的選擇困境。責任倫理以及責任倫理沖突對于教師職業決策的影響是人才流出的更深層次動因。高校等外部力量對此應當給予必要的關注和引導，這將有助于減輕人才無序流動帶來的沖擊。

一、教師責任倫理沖突

教師在自我實現、家庭建設、職業發展、與高校之間的關系維護、社會關系參與等方面都要遵循一定的責任倫理規范，這些不同方面的責任倫理內容構成了一個完整體系。責任倫理體系當中的具體內容并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聯系、相互交織甚至相互沖突的，其中責任倫理沖突對個體行為決策的影響最大。責任倫理沖突是指不同內容、不同層次的責任倫理規范在引導個體做出行為決策時，基于價值取向和目標設定的不同所引起的指向性矛盾。“從職業生涯管理理論出發，個體的職業發展，不是僅靠個體的認知、能力和行動就能完成，而是需要個體、組織、社會等多元要素的系統性支持才能實現。”相應地，個體責任倫理沖突通過對本人施加影響，比如促使其改變擇業初衷，進而對組織、社會產生反作用力。西部高校對教師責任倫理沖突應給予必要的重視，支持和幫助教師做好應對，減少由此引起的人才流失。

（一）與自我實現有關的責任倫理沖突

追求自我實現是教師自我責任倫理的核心，對教師職業決策的影響最大。然而在很多情況下，基于自我實現做出的選擇與責任倫理體系中其他內容在目標導向上存在沖突。比如，教師本人非常希望在西部高校建功立業，但會因此面臨夫妻長期兩地分居，或者所在高校缺乏某方面的資源，影響其職業發展，或者所在高校在人才工作中存在不足，或者本人長期無法適應所在地區的社會環境等等一些情況，這些情況不同程度地影響到家庭責任倫理等其他責任倫理內容的實現，這些責任倫理內容甚至還會有引導教師離職跳槽的傾向，由此產生與自我實現有關的責任倫理沖突。高校應當采取相應措施，為教師解決此類責任倫理沖突提供支持和幫助。

（二）與家庭建設有關的責任倫理沖突

追求家庭幸福是教師作為普通人所要秉持的重要人生理念，對其職業決策也會產生直接影響。許多時候，教師會面臨與家庭建設有關的責任倫理沖突，以及由此引發的選擇困境。比如，教師本人及家人都在西部地區工作和生活，如果教師堅持在西部高校發展，對家庭責任倫理的實現是最為有利的。不過，當其他地區，尤其是發達地區的單位拋來橄欖枝，以非常優越的個人發展條件爭引人才時，如果繼續固守家庭責任倫理，將會影響到自我實現、職業發展等責任倫理內容的實現，從而出現與家庭建設有關的責任倫理沖突。西部高校囿于有限的客觀條件，有必要從軟環境建設入手，不斷改進人才工作，以良好的人文環境來增強人才吸引力。

（三）與職業發展有關的責任倫理沖突

職業發展是自我實現的路徑，要求教師立足工作崗位，不斷開創新的業績。目前，“部分高校開始推行‘非升即走’的教師聘任制度，通過設定考核標準與獎勵機制，激發高校教師科研活力，調動高校教師的科研積極性，從而提升高校教師隊伍質量。”但是對于某些西部高校的教師來說，在有限的條件下如果采取過于嚴厲和苛刻的管理、考核手段，反而壓抑其能動性和創造力，不利于職業發展倫理的實現。如果心理高壓長期存在，教師在勉強堅守職業倫理規范的情況下，會愈發感覺與自我責任倫理、家庭責任倫理、社會責任倫理要求其釋放更多自身價值的目標相悖，由此遭遇責任倫理沖突。可見，高校提供的職業發展環境，對人才的去留會產生直接影響。

（四）與行政關系有關的責任倫理沖突

行政責任倫理要求教師在與高校之間的內部行政關系中，與校方共同構建良好的內部行政秩序，并主動遵守和維護這種秩序。但是很多情況下高校在人才工作中過于側重和依賴行政手段，導致這種內部行政關系缺乏活力。比如，在考核評價環節，“目前，高校教師考核評價政策共同體中依然存在‘重行政權威、輕教師發聲’的現象。”在這種情況下，行政責任倫理雖然允許教師提出不同意見和建議，但在主要導向上依然會要求教師保持服從。然而教師對這種要求的遵守卻會影響其自我實現和職業發展等其他方面責任倫理的更好踐行和實現。針對這類情況，高校應當主動調整工作方式方法，構建更合理、更人性化的內部行政關系。

（五）與社會責任有關的責任倫理沖突

對于西部高校教師來說，社會責任倫理自然地包含著積極投身西部建設事業、促進西部地區經濟社會發展等內容。社會責任倫理水平既與個人素養有關，又受外部因素影響。如果一個有志青年，懷著為西部建設奉獻青春和力量的崇高理想入職西部高校，后來因為離家過遠，或者發達地區有更好的發展機會頻頻招手，社會責任倫理就會與家庭責任倫理、自我責任倫理等內容發生沖突。西部高校在這方面應當有意識地教育和引導廣大教師關心社會、回報社會、奉獻社會。當教師深愛著這片土地，就會非常在意這里的人們對他們的重視和需要，當然也會愿意在這片土地上扎根創業，將自己的職業生涯與西部地區的建設和發展緊密聯系在一起。

二、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原因

關注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原因，有助于引導、支持和幫助教師對責任倫理沖突進行調適，減少由責任倫理沖突直接導致的人才無序流動。關注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原因，本身就是對教師關心的一部分，既可以及時解決涉及教師切身利益的問題，又可以有針對性地做好高校的人才工作，應當成為西部高校構建良好人文環境的一項重要內容。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發生，與個體角色多元化、價值觀念多元化、社會關系多元化、職業發展途徑多樣化、人才競爭白熱化以及市場經濟影響等因素有關。這些因素相互交織在一起，而不是孤立地發生作用。

（一）個體角色多元化

教師作為個體，在現實生活中集多個角色于一身，不同的角色自然也就對應著不同的責任倫理規范。當基于不同角色產生利益沖突時，這些不同的責任倫理規范也會隨之發生沖突。這種情況下的個體決策，需要經過一個復雜的權衡過程，最后的取舍往往是對責任倫理體系中的不同內容有抑有揚的結果。西部高校在加強對教師的人文關懷過程中，應當為教師扮演好職業角色盡可能提供一個良好環境，并督促和幫助教師承擔好家庭義務，扮演好家庭成員角色，鼓勵和支持教師承擔好社會義務，扮演好社會成員角色。

（二）價值觀念多元化

人的本質是各種社會關系的總和，基于社會關系的復雜性，人的價值觀念也必然是復雜和多元的。教師的價值觀念體系既包含自我價值觀念、家庭價值觀念、職業價值觀念、社會價值觀念等不同領域和層次的內容，也因個人經歷、教育背景、人生追求等的不同，在關于具體事物的價值取向上表現出不同認識。并且，教師的價值觀念不是一成不變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環境的改變而發生變化。基于價值觀念的復雜和多元，不同內容的責任倫理在引導和規范教師的職業決策時，就會因指向的多元而發生沖突。西部高校應當結合實際做好教師教育工作，引導教師構建積極向上的價值觀念體系。

（三）社會關系多元化

教師所處的社會關系是多層次、多領域、多形式的，具有多元化特點。從廣義上講，教師與家庭、高校的關系也屬于社會關系的一部分，教師與家庭、高校、所在地區以及整個國家和社會之間的關系表現為多層次性；家庭關系、社會交往關系、職業關系等表現為多領域性；行政關系、契約關系、開放性社會關系、緊密型社會關系等則表現為多形式性。由于社會關系的多元性，教師責任倫理基于不同層面、不同領域的規范要求，必然會發生沖突。高校是教師所處社會環境的一部分，在教師所處的社會關系中往往可以起到平臺和橋梁作用，必要時還可以提供家長式的保護。

（四）職業發展途徑多樣化

高校教師作為高級知識分子和高級人才的代表，往往成為不同地區、不同行業、不同性質單位爭相搶奪的對象，高校教師的職業發展途徑是多樣化的。即便是在同一所高校，教師在教學、科研、管理、后勤等不同崗位之間的流動，也表現出職業發展途徑多樣化的特點。與教師的職業發展途徑多樣化相伴隨，必然會有職業決策選項的多樣化。在不同的選項下，責任倫理的不同內容對教師提出不同要求，從而產生責任倫理沖突。這也充分說明西部高校努力構建良好人文環境、增強人才吸引軟實力的重要性。

（五）人才競爭白熱化

“人才是高校發展的第一資源，直接關系到高校的學科建設水平與辦學實力，關系到高校發展的質量、水平、層次與速度，也關系到高校的社會地位、影響與形象。”高校基于各自發展需要，紛紛出臺極具吸引力的政策，征引各類高層次人才。不但高校之間的人才競爭日趨白熱化，其他行業也是如此。加上人才本身所具有的稀缺性，使得人才引進的條件不斷攀高。對于西部高校的教師來說，面對發達地區的優越環境和充滿誘惑力的人才待遇，不可能令其一直無動于衷。當內心產生動搖，甚至進入新的職業決策狀態，原有的責任倫理平衡就會被打破，從而引發沖突。

三、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調適

由于責任倫理體系的復雜性和多指向性，教師在面臨職業決策時，無論怎樣選擇都很難兼顧責任倫理的不同方面，責任倫理沖突的出現因此成為一種必然。對于責任倫理沖突可以通過自我調適和外部調適，降低沖突的激烈程度，甚至化解沖突，使教師最終作出的決策盡可能地符合整個責任倫理體系的要求，將違反和犧牲部分責任倫理內容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西部高校在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外部調適中應當有所作為。如果教師選擇繼續扎根西部，同時又能通過內、外調適有效化解這一決定引發的責任倫理沖突，對于避免人才流失無疑是十分重要的。

（一）自我調適

當教師因職業決策面臨責任倫理沖突，需要靠倫理自覺來進行調適，這就是責任倫理的自我調適。責任倫理的自我調適可分為同向調適和異向調適。如果教師本人非常愿意為西部高等教育事業長期奮斗，但因夫妻兩地分居多有不便，自行聯系接收單位將配偶調來本地，使家庭責任倫理與自我責任倫理的指向性趨同，這就是同向調適。如果在兩地分居無法解決的情況下，教師本人仍然決定留在西部高校發展，在家庭責任倫理與自我責任倫理指向性無法趨同的情況下，積極設法取得家人的諒解和支持，這就是異向調適。同向調適和異向調適只是相對而言。

（二）家庭影響

家庭對于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調適，介于自我調適和外部調適之間，并且作用機制是多方面的。來自家庭的支持力量，會幫助教師解決自我實現、職業發展、外部關系等方面的難題，同時還可以有效減輕教師的家庭負擔，這些都有助于責任倫理沖突的調適。但不可否認的是，來自家庭的影響有時也會成為教師職業決策的掣肘力量，需要教師積極面對，妥善調處。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巨大的，家庭影響在教師責任倫理沖突調適中所起的作用也是非常重要的。

（三）教育引導

高校對于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調適，往往是外部調適機制中最為重要的一部分。這種調適可以發生在高校與教師之間關系的所有領域。其中，高校對教師的教育引導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通過恰當的、持續的教育引導，使教師樹立正確的責任倫理觀念，積極面對責任倫理沖突，增強沖突調適能力。教師責任倫理沖突下的職業選擇困境，使其獲得的感性認識與理性認識交織錯雜，對其思想和行為產生的影響也復雜多變。高校應當根據實際情況，引導教師妥善對待，避免沖動行為和盲目決策。

（四）人才服務

對于西部高校來說，在客觀條件有限的情況下，努力做好人才服務工作是增強人才吸引力的重要途徑。與教育引導一樣，高校的人才服務也是教師責任倫理沖突外部調適機制中的重要一環。高校應當改變以行政管理手段為主的傳統人才工作模式，為教師提供更多融入式、沉浸式服務。優質高效、實實在在的人才服務，可以幫助教師解決個人、家庭、事業等方面的困難，免除后顧之憂，使教師全身心地投入教學和科研。這有利于減少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發生，或者減輕責任倫理沖突的激烈程度，從而起到調適作用。“通過決策參與喚起教師的主人翁意識，將自己視為院校發展的中堅力量，可以極大滿足他們自我實現的需要。”

（五）政策支持

加強西部高校教師隊伍建設，避免人才無序流動和過度流失，既是高校的當務之急，也是政府高度重視的一項工作。政府和高校應當根據地區發展和高校建設需要，結合西部高校教師隊伍的實際情況，在充分調研基礎上，制定不同層級、不同領域的助才紓困政策，從制度層面對人才支持、人才服務工作進行規范，鼓勵和幫助教師在西部高等教育事業中實現人生價值。政策支持有利于構建人才工作的長效機制，對于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調適可以起到持續的規范和引導作用。

（六）社會寬容

人才的有序流動有利于經濟社會的發展，對于西部高校的人才流出不能一概持批評態度。需要加以規范的是非正常的、無序的，甚至具有某種破壞性后果的人才流動，但不能因此成為禁止或者限制人才流動的理由。只要不違反法律規定，不違反國家政策，在與原任職高校妥善解決相關事宜的情況下，教師的正常流動是應當得到允許的。從社會層面來說，一方面，對此應當寬容地看待；另一方面，應當為仍然扎根西部的各級各類人才提供社會支持，營造全社會尊重人才、關愛人才的良好氛圍，為教師責任倫理沖突的調適提供良好的社會環境。

四、結語

西部高校教師的責任倫理具有西部地區的區域特點及高等教育的行業特點，具有引導教師扎根西部，為西部教育事業貢獻力量的重要作用。可見，責任倫理對教師的職業決策具有規范和引導作用，尤其在沒有法律、政策、協議等明確規定的模糊地帶，責任倫理對于教師的思想和行為會發揮更大的導向作用。在一定條件下，教師責任倫理體系中的內容基于指向性的不同會發生沖突。責任倫理沖突背后往往存在個體角色沖突、價值觀念沖突、社會關系沖突、職業發展途徑選擇沖突，以及人才競爭和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利益沖突。通過沖突調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化解基于價值取向不同和目標設定差異所引起的責任倫理指向性矛盾，引導教師做出合理的職業決策。

“在國家啟動‘雙一流’建設、深化人才發展體制機制改革、第四輪學科評估等重大工作以來，全國高校人才工作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競爭態勢，西部高校正在面臨新的更大的困難和挑戰，亟待找到走出現實困境的對策和辦法。”關注和研究教師責任倫理、責任倫理沖突及其調適，有助于從更深層次認識西部高校的人才流失問題，從而有針對性地改進和加強人才工作。西部高校可以結合實際，通過加強教育引導增強教師的責任倫理觀念，通過加強人才服務為教師的自我實現、家庭建設、職業發展、關系維護等方面的責任倫理實現，以及責任倫理沖突調適提供支持和幫助，這對于營造良好的人文環境，提升西部高校的人才競爭軟實力具有積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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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廣西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2022年度重點專項課題“基于責任倫理視角的醫學院校勞動教育師資隊伍建設研究”（2022ZJY1855）；2020年度廣西高校中青年教師科研基礎能力提升項目“基于責任倫理視角的西部高校人才管理機制研究”（編號：2020KY13039）；右江民族醫學院2019年度校級科研課題“基于責任倫理視角的西部高校人才流失問題及對策創新研究”（yy2019sk001）。

（作者單位：右江民族醫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