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標準的青春期

火靈狐

和男朋友聊起初中時我偷偷看過的課外書，他說：“我上初中時，每天晚上寫作業到十一點半。”

我在南方小城市長大，一年四季都仿佛盛夏，椰風習習。中午放學后，我還能騎車回家吃個午飯，睡個午覺，再泡上一罐酸梅湯，背著去上學。下午最后一節一般是自習課，作業通常半小時就能寫完，剩下的十五分鐘大家會傳閱一些雜志、小說，作為班干部的我也會把課外書夾在課本里看。我們看的書極雜，從金庸到亦舒，從科幻小說到日本漫畫。我還記得那個時候學校外開了許多家租書店，品種豐富。除了有小朋友們喜歡的《圣傳》《灌籃高手》漫畫，還會有各種各樣的小說，我甚至在租書店看完了魯迅和莫言的書。

反之，我男朋友是北京人，在全國排名第一的中學就讀。在我還在為了看閑書和老師斗智斗勇的時候，他的英文已經到了裸考托福能滿分的水平。據說他和同桌的課間娛樂休閑方式就是玩單詞接龍，互相飆生詞玩——對比之下，我的課間活動是百米沖刺去小賣部買零食。

社團活動也有很大差別。北京孩子的社團是天文、哲學，音樂社團能組出一個專業交響樂團。我想了想，我中學唯一參加過的社團是文學社。一來因為我們學校只有這么一個社團，二來是因為每學期社團都會組織一次座談會，有經費，會買好多小零食，大家一邊吃一邊光明正大地分享課外書。

也不是沒有學業壓力。我還記得剛上初三沒多久，有一天早上我起床后一個倒栽蔥，暈倒在床上。雖然很快就沒事了，但我的嘴唇發黑，媽媽嚇得立馬帶我去了醫院。

做完心電圖后，醫生表示啥毛病都沒有，可能是太累了，于是問我是不是熬夜。我媽沉痛地表示是的，最近學習比較努力，寫作業都寫到九點半才睡覺，以前是八點就睡的。

醫生聽完不禁沉默了，讓我回家待著，以后起床別起得太猛。我男朋友聽完也沉默了，說九點半睡覺也算熬夜，你好意思嗎？他也進過醫院，那是實打實的心絞痛。壓力、緊張、焦慮，競爭擺在眼前，哪怕只是十多歲的孩子，也知道這是一場“廝殺”。

也可能和家庭有關。我家全員“佛系”，我爸雖然是個校長，卻是那種恨不得把“快樂第一” 掛在腦門上的教育者。小時候我寫不完作業急得大哭，我爸媽會讓我去睡覺，他們倆一起來幫我寫作業。我男朋友說他爸爸常年在國外出差，媽媽一個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顧他。工薪家庭，花錢報了補習班，孩子不是感知不到家庭的壓力和期許，所以只能一往無前，默默地把責任背負在自己身上。而我因為不喜歡化學，直接揚言我不想學。我爸媽也沒說什么，就做了個約定：不想學可以，會考能過關就行。所以我明明其他科目能考高分，但不喜歡的科目總是精準地控制在及格線。用我媽的話來說就是：讓你多考一分你都不肯花力氣。

如此大相徑庭的青春期，我們倆卻殊途同歸走到一起：高考成績只差了幾分，專業相近，碩士鄰校。

很難說哪一種青春期更“正確”或更完美，長大后的他在許多事情上都比我更堅定，更有毅力，不像我散漫慣了，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他的基礎扎實，學什么都快，掌握新知識的能力明顯比我高出好幾個等級——我從小就不好好打基礎，全憑一股機靈勁刷成績的弊病暴露無遺。他也有更開闊的視野，這固然和從小生長的城市有關系，但長期的堅持主義讓他養成了遇事觀察、思考，形成體系化觀點的習慣。

反過來，我比他更活潑大膽，什么都敢去試一試，不怕失去，也不怕他人的眼光。我能考第一，但考60 分的時候我也照樣樂呵呵的。這種特性到了職場就是領導永遠無法從精神上控制到我。

常看到這樣的問題：初中/高中這樣過是正常的嗎？要按正常標準，我大概可以歸到“壞學生”陣營。但事實是我也并沒有長歪。

最近我媽問我，她上網老看到說年輕人很“卷”，“卷”是什么意思。我跟她解釋了一下。她打趣道：“你就別卷了，你不記得了嗎？高考前人家都在拼命復習，而你每天吃完飯還要看電視劇，看完電視劇八點了，只復習一會兒就喊困要睡覺，現在的你不也挺好的嗎？”

所以何必擔心青春期怎么過才好，也許很多年后回想起來，你也會說：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摘自《文藝風·愛格》（博聞版），菁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