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語文老師是個中年老女人！

過去兩周真是驚心動魄，都是兩次觀察隨筆惹的禍。

學《藤野先生》后，我讓學生模仿魯迅寫藤野先生的出場，寫自己的老師。于是就有了第一次重創：

“其實進來的是一位矮小略胖的女人，滿頭白發，戴黑框眼鏡，端著一疊各色的書。一將書放在講臺上，連忙用著略微高昂的音調，笑著跟同學們道：‘同學們，我叫劉娟娟……’”

文字出自班里張才子之手，說實話模仿得極到位，想必對白描手法已深得其精髓。顯然我應該為他開心，但我還是默默地難過了5分鐘。這難過是為自己的。

我并沒有客觀估量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于是竟然有了第二次隨筆。學完茨威格的《列夫·托爾斯泰》后，我跟同學們講，這次咱們學習一下茨威格的添油加醋式描寫，最好能用上欲揚先抑手法。“添油加醋式描寫”是我自創的說法，就是增加語言的密度和修辭手法的運用。

“我的語文老師是一名還算年輕的老師，同時我們的語文老師也是一名‘老女人’。她的身形矮胖矮胖的，皮膚有一些黝黑，像一頭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大棕熊。她的頭上長著一頂粗硬的短發，有些頭發是黑的，有些是白的，但更多的是灰的。雖然她長著一張中年婦女的臉，頭上的頭發發白，但她卻才三四十歲，比大多數同學的父母還年輕！這位身形像棕熊，頭發像鼠鼬的老女人原來這么年輕！”

“我一直認為她是一個脾氣不好的人，但是我想我之前對她的看法一直都是錯誤的。每次上課有人不交作業的時候，她雖然毫不留情地把人家批評一頓，但是她似乎從來都不生氣，只是默默地將人名記在她那黑色的本子上。她的眼神十分犀利，能看透整個班的同學。她這對眼睛里有102只眼珠！當她走進教室時，她的每對眼珠就開始盯著班上的每一名同學，所有人的一舉一動被她盡收眼底。”

讀完這第二篇略帶寒意的隨筆，我的內心徹底塌陷了。我不得不重新對自己進行定位。我想，我必須去面對我的中年、我的白發，還有身上因為生育多出來的20斤贅肉。

因為兩次重創，我找人訴苦，于是只有更深的重創。“愚蠢大概分兩種，一種是極力追求時尚，一種是無視時尚。相比較起來，無視時尚顯然比追求時尚更愚蠢。”我終于知道，我不僅是個中年老女人，而且還是個愚蠢的中年老女人。

值得欣喜的是，把我當寫作模特的孩子不算太多。我在他們的隨筆后留言，務必前來安慰我一下，我的內心實在太受傷。課間，一群少男少女表情凝重到辦公室來請罪，大概以為我真的受傷了。其實他們大概不知道，中年老女人偶爾也會制造個話題，撒撒嬌，這樣才好和他們說上話，有共同話題。

學生筆下人氣最高的是數學老師祁杰，讀著他們筆下的文字，我也被祁老師圈了粉。原來學生喜歡一個老師，可能恰是因這個老師與眾不同的個性。大家喜歡祁老師不標準的湖北腔的普通話，喜歡他手里揮舞的斷了半邊的三角板，喜歡他兩只手揣在口袋里、弓著背略帶痞氣的走路姿勢，喜歡他的口頭禪“閉上嘴巴，打開思維”，喜歡他在教室門口就開始扯著嗓子喊起來的“大本！大本”。有同學用詩一般的語言寫祁老師的頭發，“他是如此熱愛數學，他把頭發都獻給了數學”。這一定就是真心的喜愛了。

看到他們寫祁老師的那些不美的文字，我有著莫名的幸災樂禍，相比之下，我的中年老女人的說法根本算不了什么；同時我更加羨慕和佩服，祁老師幽默風趣、專業過硬，他擁有一個優秀老師的最高配置。

幸災樂禍和羨慕之余，我不由低下頭摸摸自己的贅肉，再對鏡看看自己跋扈的白發，心里暗自念想，這也許就是我“中年老女人”的樣子呢！

（摘自“流涓涓”微信公眾號，張昱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