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星新

所有人的大腦里都會藏著一句話,一句自己絕不能忘記也不能告訴別人的話。這句話就是“鑰匙”,一種全新的鑰匙。無論是皮包、汽車,還是自家的房門,從前那種鎖眼早就沒有了,現(xiàn)在全都是一個耳朵形狀的小東西。人們只要把嘴巴貼上去說句話,鎖就能打開。
有的人說“郁金香開了”,有的人說“挺住”,還有人說“國王的耳朵是一只驢耳朵”。這些話語都能讓鎖自動打開。
這種鎖連撬鎖高手都無可奈何,因為蒙對這些話的概率幾乎為零。同以前的鑰匙相比,這種鑰匙絕對安全多了。除非你主動告訴別人你的“鑰匙”。
也有因意外患上失憶癥而無法開門的人,雖然在警察的見證下也能破門而入,不過這種情況還是極少的,反倒是經(jīng)常發(fā)生有人借著酒勁說漏嘴的情況。不過,就算是這樣,回家酒醒后也用不著后悔或是慌張。因為只需從鎖的內(nèi)側(cè)換一下字眼,修改成別的話就行了。
故事中的這名女主角也住在一個安有這種門鎖的房間里。她年輕而又美麗。說她美麗,或許是由于她正處在熱戀中,所以看上去水靈靈的,很美麗吧。
她的戀愛進程似乎也很順利。她每周都要跟大她幾歲的男朋友去吃兩三次飯,跳兩三次舞,夏天的時候兩人還會去坐坐游艇,快活地享受著屬于自己的青春時光。
可是,今晚的她卻很郁悶。因為她跟男朋友拌嘴了,只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兩人約好在咖啡廳見面,可她卻遲到了。
“讓人等了老半天,你不覺得有點過分嗎?”
“你用得著這么生氣嗎?”
“我可是拼命趕完工作后出來的。”
“那我為了見你不也得化化妝嘛。”
“是嗎,那你就不知道提前弄弄?”
若是擱在以前,兩人中一個鬧情緒,另一個人總會讓步,努力讓氣氛緩和,可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卻爭吵了起來。
“老娘走了!”
她撂下一句就站起來準(zhǔn)備走,男方伸手去攔她,手沒碰到她的肩膀卻碰掉了她的耳環(huán)。
“走就走,誰稀罕。”
二人互不相讓。
回去的路上她卻后悔了。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吧。要是我早點認個錯就好了。可我怎么也放不下面子。難道是我太任性了?明知現(xiàn)在道歉還來得及,可自己偏偏就是做不到。從明天起,我就要開始過無聊的日子了。
人就是這樣,年輕時誰都不擅長道歉。她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門口,把嘴巴湊到門耳朵上。如果不說那句“今天好開心”,門是不會開的。現(xiàn)在她很難說出這句話來。可不說自己就進不了門。她呆立半天,最終才像在讀一篇寫好的稿子似的,把話給擠了出來。
門緩緩地開了,她從內(nèi)側(cè)關(guān)上門,想換掉這句話。可一時又想不出其他合適的話來。
就在她傻呆呆地琢磨字眼的過程中,有一行字竟不由自主地在口中排列了出來——“是我不好,抱歉”。事到如今,說出這句話也沒用了,我真是太愚蠢了。從明天起,我就要靠這句話來打發(fā)日子了。
第二天早晨,他站到了她的家門前。他也不擅長道歉,可他還是想見她。待在家里心亂如麻,于是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就說自己是來送耳環(huán)的。
他想按門鈴,手卻沒有動,他感覺自己這樣做就像主動來道歉似的。他討厭這種感覺,無論如何他也不想道歉。他決定把耳環(huán)掛在門耳朵上就回去。于是他從兜里掏出耳環(huán),掛了上去。
愉快的時光瞬間浮上他的心頭。二人擠在公園的長椅上咬耳朵時所見到的她的耳朵又浮現(xiàn)在了眼前。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他恨自己的性格,恨自己昨天為什么就不能原諒她,為什么就張不開嘴。掛好耳環(huán)后,他下意識地把嘴巴湊到了門耳朵上。
門緩緩地打開了。正在家里發(fā)呆的她看到他,頓時撲到他的懷里痛哭起來。盡管沒說出來,可她卻在心里呼喊著用作鑰匙密碼的那句話。
門徹底地打開了,掛在耳朵形鎖眼上的耳環(huán)在微微地搖曳。
(摘自《喂——出來》,譯林出版社,徐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