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引航員盧萍

文王若宇

盧萍

“天下之倉，此為最盛。”明代詩人高宗本說，位于長江中下游的太倉，因其前橫婁江，東摟巨海，成為通江達海的黃金樞紐，不僅是糧道，更是“踏開生路”的一批航海家東出大洋的必經之路。隨著鄭和出海，太倉與世界交融更為深刻……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雖然有過女性水手、女性船長，但在盧萍之前，卻沒有女性涉足過引航作業領域。

盧萍解釋道：“引航員必須對所在水域的地理特點、航道、水深、水流、航標設置和當地規章制度了如指掌，并具有熟練的船舶駕駛操縱技術，靠離碼頭操縱技術難度很高，一般情況下，相比男性，女性的身體素質要稍許弱勢，技術要求高、培養周期長、工作強度大等因素，使得引航這一職業一度被視為‘男性專屬’。”

大膽的夢想

在海邊生長的盧萍，自幼就知道鄭和從太倉出發七下西洋的故事。時間磨滅不了童年的初心——踏上巨輪，盧萍想像先人那樣征服江海。

二十三年前，盧萍成為上海海事大學遠洋船駕駛和航運管理專業首批錄取的學生。畢業時，長江引航中心到上海海事大學招聘。盧萍告訴父母，她想要把自己學到的專業知識用到實踐里，更想讓引航機構接受，女性引航員也可以為國家的航海事業貢獻一份力量。雖然家人有些擔心，但是父母心中不免對女兒的雄心壯志刮目相看，最終支持了女兒的選擇。決心“到船上闖一闖”的盧萍，經過了嚴格的考試后，真正走上了她心心念念已久的巨輪，成為長江流域首位女引航員。

2004 年9 月21 日，盧萍第一次穿著制服，在江陰錨地登上伯利茲籍貨船“東照丸”，升起引航旗。從那一天開始，盧萍每天游走在江上，她說：“這么多年來，我不僅見證造橋者締造蘇通大橋的宏偉壯舉，觀江豚逐船。長江沿岸的旅游名勝就更不用說了，南通狼山、江陰鵝鼻嘴、鎮江五峰山，游人在岸上看江，我在江上看游人，立場不同，幸福卻相同。看著外國船員競相將我們祖國大好河山攝入相機中，我一路走來一路介紹，他們紛紛感嘆中國日新月異的變化。”

引航員工作自然沒有盧萍所說的如此輕松，這是一項高風險的工作，據美國《時代》周刊調查，引航員是排在礦工、試飛員之后的第三危險職業。全世界范圍內，出現過多次引航員從引航梯摔落。盧萍剛參加引航員工作的第一個年頭，便在一次完成外輪的引航任務后，下軟梯時腳底一滑，整個人直接摔到江面上，磕破了頭，在醫院縫了三針。個人的身體安全是一部分，江海巨輪的財產安全同樣價值不菲，“每一艘船都是上億的資產，船身如果不慎碰上碼頭，就是幾百萬元的損失。長江每年的枯水期11 月至次年4 月，水位下降容易造成擱淺，引航員更要時刻繃緊神經。”

成為“女引水先生”

引航員被稱為“水上國門形象第一人”，而真正的引航員，全國不足兩千六百人，可以說，這種特殊崗位是國家的稀缺資源。有的人并不理解引航工作的不可或缺性，盧萍解釋道，簡單設想，如果引航停滯，整個國家的進出口貿易就會陷入癱瘓——因為外貿貨物95% 以上要通過水路來實現，也就是必須通過引航環節來實現。

2008 年7 月18 日，盧萍正式成為一名三級引航員，她還清楚地記得，“當我拿到三級引航員證書的時候，師傅跟我說開張了，拐杖就沒有了，要自己承擔責任了。”她深深感受到了這份沉重的責任，“曾經的我覺得引航員是江上行船的‘王者’，四年的引航工作，讓我知道引航員肩負著船舶的安全、代表著國家形象。”

此后，盧萍每天要上不同的船，研究不同船舶的操作性能，面對不同國家的人，掌握不同國家的習俗特點。“駕駛臺有船長專用椅，我們不能坐；不要站在舵工操作的正前方；我們一般只使用公共望遠鏡……”這些小細節，盧萍全都認真記錄下來，深深印在腦海中。隨之而來的成就感填滿了盧萍的心，在她的日記里寫道：“萬噸巨輪在你的指揮下破風乘浪，在黃金水道上馳騁，好似專為你量身定做一般，擋在駕駛臺前的克令門吊、轟鳴嘈雜的機器聲卻絲毫不影響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要的就是駕馭船舶的感覺。”特別是超長、超高、超吃水的海船過復雜航段，時不時有捕魚船、賣菜船、黃沙船從旁邊經過，這時就更加需要引航員的幫助，很多外國船長看到盧萍引導的巨輪在其間游刃有余地穿梭，都對盧萍刮目相看。

讓盧萍印象最深的并不是外國人的贊嘆，而是來自黃沙船船長們的尊稱。“在長江里行船，碰到的最多的還是黃沙船。記得曾有一次，我在姚港集箱碼頭下水，任憑怎么叫就是叫不到前面一艘動態不明的黃沙船，卻叫通了他的兄弟船。那兄弟船熱心地告訴我前方的黃沙船在地方頻道上，后來聯系到了那艘黃沙船，他們尊稱我為‘女引水先生’，讓我感到莫大的榮幸。”

新的使命新的“引航”

“我走進了引航，真切地感受著長江引航的活力，感受著引航帶來的樂趣。”多年前的盧萍曾寫下這樣一段話：“站起迎面江風，撲來的是略帶澀味淡淡的江水味，那熟悉的江水，陣陣風下，似老朋友在對你輕聲訴說。幾天不上船，就會想念著我那母親河——長江。”正因為數千名引航員對長江的摯愛、對工作的負責，他們真正做到了“把世界引進長江，把長江引向世界”。

在長江引航中心工作二十多個年頭，盧萍在踐行，也在見證。從幾千噸到20 萬噸……進出太倉港的船舶越來越大、靠泊等級不斷提升、吃水越來越深，太倉引航安全有序地放大進江船舶尺度，創造了進出江船舶船長、吃水、噸位等多項紀錄。

如今，讓盧萍感到欣慰的是，越來越多的女性力量參與到引航工作中。“由長江引航中心統一培養的三位女性引航員現在均在一線引航。”盧萍說。而她自己則離開一線崗位，踏上了新的工作征程，成為長江引航中心太倉引航基地的黨支部書記——這是一個在思想政治上為引航人“引航”的崗位。“去年汛期反枯，在洪水期呈現枯水期的現象，不是經常航行在長江的船舶可能會對水情不熟悉而造成擱淺。作為引航隊伍，因為我們在思想上重視，沒有發生惡性事故，成了思想上絕對牢靠、現實中絕對專業的保障新時期長江安全綠色發展的重要力量。”盧萍相信，自己的使命依然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