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萍

朋友譚譚是做紅酒生意的,她說有一種意大利的葡萄,名字叫眼淚。這個驚到我了,真美啊!
另一位朋友冉是花藝師,她知道很多花的名字。前幾天我拉著她逛鮮花市場,大株的瀑布草我是第一次見,它們纏繞在一起,亂作一團。我想把它們扯開,但一碰就斷,冉隨便扯也不會斷。她幾下就理出來幾枝,每枝都亭亭玉立?;ú輰κ烊撕湍吧耍褪遣灰粯印?/p>
前幾天澆花的時候水管總是脫落,我便想買個東西,能讓水管和水龍頭連接得更緊密。在網上搜索,發現這種東西有個名字,叫“箍喉”。看名字我就有點喘不上氣來,接在水龍頭上肯定萬無一失。
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在任何一個領域掌握非常多的名詞。什么叫多呢?就是對事物表達的顆粒要足夠小。
如果你掌握的名詞不夠多,其實就是對世界認識得不夠多。
2022年暑假,有位媽媽讓我幫她兒子改作文。她兒子是小學生,題目是擴寫“繁花似錦”。我試試自己寫,也寫不出來。我看過一大片的郁金香、一大片的薰衣草、一大片的玫瑰,都是給游人看的,算不上“繁”花,而且,記憶中也只有顏色,連味道都沒有。
說到薰衣草,我前幾天在網上下單買了一盆,來家里的朋友看了說不像薰衣草。我問客服,他說,我買的是莫奈薰衣草。一查,人家沒騙我,真的是這個名字。
又有朋友問起,我就把現學的知識說了:“莫奈薰衣草”又名“特麗莎香茶菜”,香菜屬,是南非的一個植物園培植的。之所以叫“莫奈薰衣草”,也許是為了讓人聯想到法國南部的風景或者莫奈油畫中的花園,有利于售賣。知道這些,感覺真的很好,一點不是為了炫技,就好像世界是個大拼圖,一地的碎片撿也撿不起來,終于在一個小小的地方拼上了一小塊,很開心。
有一次,好友小焉扛著一朵盛開的荷花到我家來,又美又颯。荷花長長的、綠色的柄,支撐著粉紅的大花——單瓣的,并不局促緊致,一直在輕輕晃動,沒有固定的形狀。小焉說,可以先插在瓶子里,賞花;飯后拿花泡水喝;花的柄也可以煮水喝,作用是清熱、清心。
那是我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一朵荷花,回想起來,每次去賞荷,我都是去拍照的。
從此以后——從不但插了瓶還泡水喝掉之后——我永遠不會再把粉色的荷花形容成晚霞,那根本就不是同一種顏色。荷花的粉色是涼的。
另外,荷花的香是苦的,荷花的堅強是柔軟的。
(孤山夜雨摘自2022年11月9日《齊魯晚報》,西米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