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老虎魯大爺

邱子夏

江湖上流傳著魯大爺的各種傳說，比如，他會豪邁地捧著電飯煲吃飯，他的衣柜里有一件印著小豬佩奇的背心和N多件粉色系襯衫……學生們在枯燥乏味的學習生活中，總希望從這個一年四季都穿西裝的中年男人身上找到一點兒話題，充當課余談資。

魯大爺是我們的科學老師，大名魯軍。大概像他這樣的風流人物，擁有“魯軍”這樣一個爛大街的俗名，讓他難以忍受，所以他更喜歡別人稱他“魯大爺”。

魯大爺的教學能力和知識水平絕對是一流的。自古以來，凡是特別聰慧之人，總是長得異于常人。如劉備雙耳垂肩，龐統丑得嚇人。可魯大爺雖然是個教科學的名師，但從外表上看只是個普通的發福中年男人，鷹鉤鼻被兩頰的肉掩埋了一大半高度，還有那比啤酒瓶底還厚的眼鏡，更顯得相貌平平。不過，一旦有學生做不出的題目，他那犀利的目光會讓面部變得立體起來，那目光簡直能殺人。

魯大爺沉迷教學。但這樣的人有一個缺點，只要一上課，學生個個都是他的仇人，尤其像我這種科學渣，3年練就的本領，就是能在魯大爺的恐怖目光下厚臉皮地茍活。

大概與學生明里暗里的斗爭過于慘烈，未過不惑之年，魯大爺的頭頂就已經有了大片荒漠，腦袋中間幾根無力的頭發企圖掩蓋空白的事實，額頭上方每根頭發的弧度絕對是精心策劃好的，不知道噴了多少發膠才讓它們穩穩地停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小小的波浪，頗富詩意。

魯大爺確實有才，所以難免有點兒驕傲。他并不滿足于停留在正經的理科生這個位置上，總想在文科界也占領一個小山頭。他的微信名是“蟲二”，頭像是“蟲二”兩字的篆刻印章，就差把“文人”兩個字寫在臉上，生怕別人不知道“蟲二”是“風月無邊”的意思。作為一個自認在文學方面頗有造詣的中年男性，他對我裝模作樣地在課間看《理想國》不屑一顧，常會別過他高傲的頭顱，然后不屑地搖搖頭：“嘖……”

疫情期間，看到學生在上網課時走神兒、打盹、玩游戲，各種心不在焉，魯大爺痛心疾首，于是撰長文一篇——《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憑借其氣勢十足的題目以及工整的格式、各種旁征博引和結尾的三個感嘆號，從一眾老師勸學的長篇大論中勝出。光是從字里行間我就能想象出，他是怎樣坐在電腦前斟酌字句，并面帶微笑地自我欣賞這篇完美的文章。

經過長達一個月的網課后，他看著我們的科學成績，非常惋惜地嘆氣，說我們肯定沒有仔細看過他網課期間寫的小作文，言語中透露著深深的無奈。

人就是這么奇怪，在我們習慣魯大爺的“惡語相向”后，反而開始留意起他也有溫情的一面。我們發現他曾經一連好幾天都會換上不同的粉色襯衫，于是開始編排他些許“猥瑣”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粉紅少女心。原來，魯大爺只是個“紙老虎”，表面虛張聲勢，罵罵咧咧只不過是他管學生的策略。

第二年教師節，我給魯大爺制作了一張粉紅色的賀卡，上面寫著“魯大爺節日快樂”。聽說當時魯大爺拿著賀卡坐在辦公桌前欣賞了好久，臉上流露出一絲溫暖的微笑。他其實并非像外表那般無情，尤其他的手機鈴聲是那首讓孝子聲淚俱下的《母親》：“含辛茹苦把我養大……”雖然每次上課時他按掉手機鈴聲的動作都略顯倉促。

他雖然“暴躁”，但很公平、講理。我是個言行懶散的學生，但是魯大爺從未因為我行為上的過失遷怒于我的學業。他依然盡職盡責，不放棄拯救我于不及格的邊緣。到了高中受到不明不白的委屈時，我總會想起魯大爺。

迪迦//摘自《中學生博覽·作文幫》2022年第24期，本刊有刪節，遠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