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是一門權衡取舍的科學。一些人譴責的保護主義和重商主義,實際上是在重新平衡,以解決重要的國家問題。
從日益深化的貿易和金融一體化中,壓榨越來越多的收益是有代價的:許多社區和工人看到他們的經濟福祉惡化,氣候和公共衛生等重要的全球公共產品被忽視。如果有人提出反對意見,過往絕大多數人的回應是:“我們可以擁有一切。讓貿易自由,我們將使用有針對性的補救措施,來處理它造成的任何問題。”
這就引出了第二個被遺忘的經濟原則:次優原則。世界必然是次優的,而我們的政策目標也不像一流經濟學家所假設的那樣清晰可辨。
例如,發展中國家面臨的主要挑戰,是確定如何使其人民從事更有生產力的職業。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解決辦法是促進工業化。但制造業—尤其是那些具有國際競爭力并融入全球價值鏈的制造業—不再吸收大量勞動力。因此,我們需要支持中小企業(主要是服務業企業)的增長,為它們提供一系列公共投入,如專業技能培訓、更好的監管結構和獲得信貸的渠道。成功將需要一種新的政策思維和大量不同方法的實驗。
坦率地說,我不確定經濟學家能否推動政策制定者實施“生產主義”政策。我懷疑政策制定者和政策企業家將引領潮流,經濟學家將緊隨其后。
一方面,雖然再分配和補償在傳統的經濟基礎上可能更可取,但它們在實踐中并不奏效。這有幾個原因。首先,這些政策本身就造成了效率低下。其次,額外貿易自由化的凈收益,往往不足以支持有意義的現實世界再分配。還有一個可信度問題:我們愿意向輸家承諾賠償,但他們有充分理由懷疑賠償是否會實現。例如在美國,涉及貿易調整的援助項目往往資金不足。
另一方面,當人們失去工作時,他們失去的不僅僅是收入,對他們的社區和社會生活的損害不能用支票來修復。任何對經濟變化的有意義的調整,都需要在其他部門創造良好的就業機會,而這不是通過再分配來解決的。
隨著貿易協定越來越少地涉及關稅和邊境非關稅壁壘,而更多地涉及國內規則和法規,它們變得更有可能“產生純粹的再分配結果”。我更支持“關稅與貿易總協定”模式,即主要貿易伙伴之間實行關稅自由化,并通過“最惠國”待遇惠及較貧窮國家。在世界貿易組織主持下設計的或體現在區域自由貿易協定中的許多有關知識產權或服務的安排,都是越界的。
我不認為貿易協定本身可以用來實現非貿易領域(如勞動力或環境)標準的全球升級。利用貿易作為楔子,促使政府清理環境、更好地對待工人,是無效的,而且會造成各種各樣的扭曲。如果各國政府真的想保護勞工和環境,他們就應該在適當的場合達成真正的協議—比如,賦予國際勞工組織權力,或者做出有約束力的環境承諾。
我們改善經濟學專業—使其更具包容性,更有能力解決世界經濟的實際問題—的方法之一,是確保它反映出不同學者的聲音。目前,來自發展中國家的女性經濟學家面臨著很高的門檻,這不僅是因為當地的做法和規范,還因為她們無法進入經濟學研究中心的網絡。
國際能源署的“女性在經濟領域的領導倡議”,是朝著解決這個問題邁出的相對較小但仍有意義的一步。而我們也正在做幾件事來推動進步:對幾個發展中經濟體里女性經濟學家的前景進行定量和定性研究;支持研究能夠幫助婦女克服職業障礙的具體干預措施;擴大女性在全球公共領域的聲音。對于經濟學而言,這也是一種重要的平衡。
丹尼·羅德里克,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國際政治經濟學教授、國際經濟學會主席,著有《貿易直言:對健全世界經濟的思考》。本文已獲Project Syndicate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