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柵 么加利 李冰
摘要:元宇宙具有似真非真的屬性,似真性表現為觀念或想象符碼在感覺或者功能層面構筑出的“真實”效果;非真性表現在由思維生成的虛擬之物并非如現實客體一般具有物理意義,所以不存在事實層面的真實性。又因元宇宙的生產是肉身不在場,思維在場的實踐,所以元宇宙實際是人類思維居住并進行“物質”生產的場所。沒有人類思維的引領,數字技術無法自動承擔元宇宙的建構工作,因而元宇宙的創生本質實際是思維數字化的實踐,而非數字的直接創生。虛擬對人類創新思維解放的程度越高,思維對元宇宙世界的加工、改造、創構的實踐能力愈強,反之元宇宙的發展也能反作用于人類思維靈性的提升,二者相輔相成。然而,人類思維在元宇宙中的過度解放可能會帶來兩種不同方向的發展,一是造成人的主體性失落,沉溺于數字世界的符號狂歡,背離原則、人性與倫理;二是自我設限的消解,從固化的思維中脫離出來,尋求一種新的文明樣態與人文形式。人類文明的前進或是凋敝取決于思維解放的偏向,只有時刻保持對元宇宙產生的可能危機進行預測與警惕,才能防止人類陷入科技帶來的感性迷狂。
關鍵詞:元宇宙;虛擬思維;虛擬實踐;思維創生
作者簡介:汪柵,西南大學教育學部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教育哲學(E-mail:wshan0525@126.com;重慶 400799)。么加利,西南大學教育學部教授,博士生導師,教育學博士,主要研究方向:教育哲學、教育社會學。李冰,西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基本理論。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教育的知識體系與課程建構研究”(22JJD840016)
中圖分類號:B8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6-1398(2023)05-0005-11
何謂元宇宙?“元宇宙”一詞作為“Metaverse”的本土化翻譯,目前尚未達成一個完整且權威的定義,但普遍認為元宇宙是一個“境身合一”、綜合運用“包括區塊鏈、5G、人工智能、3D、VR/AR/XR、腦機接口等目前人類最尖端科學技術”的平行于現實世界的全息數字空間。從更為感性的角度來看,元宇宙“是一個平行于現實世界,又獨立于現實世界的虛擬空間,是映射現實世界的在線虛擬世界,是越來越真實的數字虛擬世界。”可見這一概念幾乎吸納了“信息革命(5G/6G)、互聯網革命(Web 3.0)、人工智能革命,以及VR、AR、MR等虛擬現實技術革命的成果”,這些跨界技術的深度融合能夠組建模擬現實世界的人、事、物、環境、生態體系、政治體系、交往體系、生產體系等一切要素,等同于人類生活的第二空間。人們對元宇宙生活的期望立意于現實,卻遠高于現實,既希望在其中體驗到媲美現實生活的真實感,還希望自身能像“造物主”那般任意創構世界萬物,從而應證“我即是宇宙”的唯心之意。然而,無論是將元宇宙當作一種數字媒介作“形而下”的應用研究,還是從其“元”這一含有“超越”之意的符號追問其本質,我們對元宇宙的所有思考、猜測、預設,除了依據媒介技術更迭的反饋,更來自于人類構筑未來虛擬世界模型的先驗想象。想象是我們應對未知事物進行形象建構的關鍵思維,尤其是從那些科幻圖景的想象碎片,甚至可以間接反哺著元宇宙技術的生成,而元宇宙則成為實現人類想象之物的載體。所以我們雖不能定義元宇宙的最終樣態,但卻能確定思維的聯想力是生成理想元宇宙的動力來源,更是人類設計自身未來的感性力量。一旦人類的意識進入虛擬世界被數字化后,突破日常邏輯、肉體束縛以及物質世界規則的思維又是如何呈現、運作與進化,如何進行創造性工作,便成為本文探討的內容。同時,人類也只有把握住思維在虛擬世界中的發散樣態,才能不被數字技術制造的視覺幻象所迷,致使主體意識走向消解的境地。
一元宇宙:人類思維的棲息之地
元宇宙作為人造的宇宙,與現實世界的存在邏輯相反,并非是存在決定思維,而是思維決定存在。甚至有觀點認為元宇宙實踐意味著“人們的意識創造了宇宙,而不是宇宙創造了人們的意識。”這源于現實世界的實踐是肉體行為,而元宇宙的實踐則是思維的行為。桑業明等人曾提出“虛擬使思維與行為真正地統一在一起,‘思維即行為”的觀點。他指出人類一旦從現實進入虛擬世界,思維方式就從現實性思維(以“是什么”“不是什么”為對象的求真、求是思維)轉向虛擬性思維(以“不存在”“不可能”為對象的如何是的思維),思維在虛擬空間中運行時,思維如何思的過程就被算法編輯呈象,即被數字編碼后得以形象化、行為化,這時的思維是能看見并能被捕捉到的行為。元宇宙中的虛擬化身就是用于承載現實本體思維的阿凡達(Avanda)形象,我們如何思維,阿凡達就如何行為。人們能夠在元宇宙中借由阿凡達讓思維實體化,成為猶如行為一般可視的實踐系統。
在元宇宙里,每一個阿凡達都是現實本體的思維承載物,換言之,它們是人類思維在元宇宙世界里的數字寄生體,當神經信息鏈接到元宇宙,實體思維就以阿凡達的形象成為元宇宙中的原住民,此時的阿凡達等同于人類思維的化身。據此而論,元宇宙成為人類思維的居所,也以人類的思維運思(阿凡達進行實踐)反哺自身。主要表現為兩點:一是思維運思的內容既包含“現實的可能存在”也包含“現實的不可能存在”,通過代碼以及數據建模可以將人類腦海中現實社會的商業模式、交往模式、物理生態等復刻于元宇宙,而那些存在于人類想象中卻難以出現在現實中的生物、物品或工具等也可經由思維編碼、算法創構,因而元宇宙是個超現實的社會。這個社會空間既鋪墊了現實層也疊加了虛擬層,進而能橫跨虛實邊界,從人類的想象思維中發掘與補充虛擬層中的元素,并借助人類認識世界與改造世界的能力將這一空間發展成人類可感知、可想象、可實踐、可生活的另一種現實;二是進入元宇宙時代后,人類的生活空間被自然地劃分成現實與虛擬兩重維度,有限的個體生命借助腦電連接設備可以讓自身意識以數字形態重生,只要人類的意識數據能夠永久保存,數字生命即可超越有限的自然生命得以永恒存在,成為一種生命狀態介于虛實之間的新人類。新人類在元宇宙中的實踐是將思想觀念映射為數據的數字創構,思維實踐而來的創構文明,實質是一種數字智能文明,指向思維演化與實踐的規則、代碼運行與組合的方式以及自組織系統的運作。有論者認為這類“文明的起源不是實用,而是對實用的超越”,旨在喚醒人類思維的造世能力,用數字方式去演化、構成人類的想象之物。
在陳志良看來,“虛擬是人類的思維中介系統”,“人的思維運動借助于它來表達萬物,從而在思維中構成萬物的工具。”然而,在筆者看來虛擬也并非僅僅是作為人類思維運動的中介,而是將“思維”實體化的建模,人類思維在元宇宙中以虛擬呈象,這樣的虛擬思維既具有以“0—1數字方式去表達和構成事物以及關系”的虛擬功能,更“具有一般意義上的對象性思維所共有的間斷性、抽象性、形式化等特征”,可以借由虛擬算法構筑自身。這樣看來,虛擬思維應證了笛卡爾(René Descartes)觀念中那類“不被創造的無限的思維實體,即上帝”,是可以確證“我”能以純粹精神形態存在的基礎,更是能不斷自我運算、自我進化的思維系統。那么元宇宙中的人類思維作為一種被虛擬化的思維,便具有了如下特性:
虛擬思維是有形的思維。元宇宙通過虛擬現實技術將人類的思維“以數字化的方式行為化、感性化”,“我思”成為再現“我”存在的思維實體,在虛擬空間中擁有外在化的數字皮囊(Avanda),是一個“有意識的思維克隆人——智能的、有情感的、活的虛擬人。”虛擬人的行為即為虛擬思維的行為化,是思維執行認知運演與視覺類推的衍義過程,這一過程借由數字技術與代碼操作被轉換成可見、可視、可感的虛擬“行為”。
虛擬思維是自主運思的思維。元宇宙中的虛擬思維如同能自主學習的AI一樣,帶有自我增殖、自我學習、自我進化的自組織特性,這樣的虛擬思維在沒有肉身的反饋下也能在虛擬世界中獲得成長,所以更像是擁有了“主體性”的智慧“行動者”。與AI學習不同的是,人類思維能夠不斷認識未知、解讀未知,甚至產生無中生有的創造性靈感,所以“虛擬思維”除了具備AI自主學習、自主反饋的功能,還具備與人類一樣可以自我復雜化的創造力與反思力。這樣的“思維”既不受現實認知限度的制約,也不受肉體的束縛,能極大解放思維“構建現實中的不存在和不可能”的創造活力,從而實現人對現實性以及自我的超越。
另外,結合信息論的觀點來看,人類的思維運動本身就是一種信息加工的過程,通過知覺系統的體驗輸入感官信息,從而對已知事物或未知事物進行建模。人類天生就是一種會建模的動物,大腦通過整合、排列各類感官信息以建模的方式認識世界,而虛擬本身就是建模,只是虛擬建模的過程透明且可見,人類思維的建模則是抽象與隱秘的。虛擬即是人類思維的建模活動,思維在元宇宙中就是以虛擬的數字化方式來進行映射。如果從技術層面來看,虛擬同時也是元宇宙存在的實存方式,那么元宇宙與人類思維便構成相互成就的嵌合關系,思維建模的內容是完善元宇宙世界的符號元素,只有多元性、多樣性、創造性的思維才能促進元宇宙世界的發展,但同時元宇宙也是拓展人類想象力,生成創造性思維的媒介,二者共融互通,相互反哺。
二元宇宙的似真非真屬性:“真實”的數字幻象
(一)數字幻象何以“真實”?——來自“缸中之腦”的隱喻
現代科學表明,人類是通過神經元信號傳遞對自身所處環境的感知、認知以及意識,這些內在的心理活動要素讓我們擁有活著并存在于此的感覺。假設元宇宙能為人類的感知體驗提供真實的模擬環境,并配備高精度的傳感設備,為我們傳遞各類情景的感覺信息,那么身處于程序模擬世界的我們是否能意識到自身存在的虛假性以及所處世界的虛假性。針對這一問題,希拉里·普特南(Hilary Putnam)提出了“缸中之腦”的假想實驗,就是只在盛滿營養溶液的玻璃缸中放入人類的大腦,并將之同電腦聯通,只要在實驗中保持計算機與神經末梢相連的穩定性,沒有人體且只存在于玻璃容器中的大腦可以靠代碼的輸入得到與現實情景類似的感覺材料,從而獲得類像現實世界的真實體驗。
那么大腦是否能認識到自己經歷的生活與所存在的世界只是自身的構想?
從科學實在論的角度來講,置于缸中的大腦所認知的己在并不是一個實際的存在,而是電腦模擬所建構的形象反饋,而大腦神經所接收的感知覺信號刺激讓這份模擬有了實在性的效果。確切來說,“缸中之腦”的認知邊界是由程序設計者(觀察者)的認知體系決定,對于玻璃容器內的大腦而言,幻象即為真實,思維著的自己即為存在本身;對于設計者而言,大腦所體會到的“真實”世界只是自身為其設定的虛妄假想。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電腦信號的刺激下,大腦能夠制造出現實世界的幻境,讓自己感知到自身存在的真實性。對于此種現象,笛卡爾“我思故我在”哲學命題提醒我們正是因為在缸中的大腦能夠進行思考所以明確了“我”的存在,“‘我可以懷疑一切,但無法懷疑那個正在懷疑的思想主體‘我的真實存在”,所以我懷疑,我存在。“我”必須確認“我”是存在的,才有大腦對信號的反饋,若我不能確定自身的存在,那么感知、意識、思維這些不可見的精神要素便陷入了虛無。由此可見,即使一個人類僅剩大腦存在,只要有持續的外部信號刺激,大腦就能進行思維運動對感知體驗進行圖像化的編碼,從而幻想出一個真實存在世界。同理而論,當人類在虛擬現實中擁有在現實世界一般的感知覺體驗,那么處于其中的當事人就如同被困在缸中的大腦一樣,憑著對現象世界的反饋建構自身的認知,認定眼前的一切能被感知就是“真實”。這樣的虛擬對于人類而言,恰恰是一種感性的真實存在。正如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所認為的那樣,虛擬世界的擬真是以符碼擬像來替代真實,真實就此變得不再重要。
從這一角度來看,在虛擬世界中生存的人類,體驗到的并非是某種事實存在的真實性,而是相對于真事實存在的意象“真實”。也正是這份“真實”的幻象體驗賦予了符碼擬真的“真實”感,從而僭越了客觀真實的本體地位,讓“真實不再構成參照系,真實本身反倒是從符碼編碼中復制出來的存在。”元宇宙吸收了物質世界的真實性,又以符碼擬真生成想象的真實,從而擴展了“真實”的范疇,使虛擬在效果上、觀念上具有了“真實”的品質。由此可見,虛擬世界的“真實”并不完全停留在對真實的指涉物或某種實體的模擬上,而是通過思維或感覺的建模來生產“真實”,成為由“符碼操控和演繹”的超真實世界——這個世界“泯滅了真實和非真實的界限”,混合了“真實的虛假和虛假的真實”,相對于現實而言,這個世界不存在事物本體的真實,只有思維之物——符號的真實。
(二)似真還是非真?——虛擬“真實”具有雙重屬性
面對符碼時代的統治,鮑德里亞用“超真實”概念動搖了存在者意義上的真實根基,將“真實”轉變成人為的想象或創造之物,使之抽象為一種存在意義上的“真實”。元宇宙的“真實”便是一種基于現實與想象之上的“超真實”,這一空間的虛擬效果并非是還原事物的本真,而是再造一個“真實”世界的序列,塑造新的“真實”。這份“真實”的基礎靠的是符碼擬真與感官沉浸。符碼擬真包含了現實存在與現實可能的擬真,也包含了現實不可能的擬真,擬真讓“真實”成了一種能被復刻與再生產的東西;感官沉浸是元宇宙主要特征,全感官沉浸帶來的真實刺激感越強,人類經驗世界的真實性解構越快,“對于沉浸在元宇宙中的個體來說,世俗的現實或者絕對現實的‘直接就失去了意義。”這意味著元宇宙無限接近于現實甚至超越現實局限后,虛擬世界不僅生產了屬于自身“真實”秩序,甚至讓這種秩序成為人類在進行虛擬生存時的一種感覺性慣習。所以,超真實的元宇宙是一個不分真假的世界,真實與意象相互糾纏、游離,“真實”秩序成就“真實”的意象,那么虛擬存在就顯現出“似真非真”的屬性。
虛擬是元宇宙的實存方式,而“似真非真”則是虛擬這一實存方式的狀態屬性。分野而論,虛擬的似真性體現在“虛擬不是外在于真實,而是使自己成為真實的一部分”,雖不是現實層面的“真”,但卻能將思維之物從感覺或者功能層面構筑出“真實”的效果。這種感覺性的真實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知覺真實與想象真實。知覺真實在于一旦進入元宇宙,現實本體的感知就不再是從與現實環境的互動中產生,而是由自己的虛擬人的行為所反饋,即肉身雖靜止,但處于元宇宙中的虛擬人也會按照本體意志的選擇進行活動,如同玩家操作自己的游戲角色完成任務一樣,只是元宇宙中的虛擬人復刻了現實本體的感知覺系統,能夠讓現實本體體會到虛擬人在元宇宙中所感受到的一切。只要透過感官設備我們靜止的肉身就能感受到虛擬人活動時嗅覺、味覺、觸覺等感官的實時反饋,這便是肉體知覺實時同步虛實世界信息所帶來的體感真實。而想象的真實,則是通過對元宇宙的預期所產生的假定真實,只要想象的事物是為人所感知,即使是影像也能讓人感覺到真實,甚至由此認定這種“假定真實”在未來必定成為會發生的事實。在張怡、酈全民、陳敬等人看來,人類的經驗世界本不該只有一種事實維度上的實在世界,還有一種受創造性支配的實在世界,即虛擬是人類想象的現實,“必然服務于主體的特定需求,而它的最終結果還是要在現實物理時空中加以驗證和實現。”虛擬本身不是真實的事實,但卻能影響現實,因為虛擬代表著一種想象模式,在愛因斯坦看來只有想象才能創造知識,科學技術也只有在想象與事實耦合狀態中才能得以發展。所以虛擬的似真指向的是想象符碼的生產——即數字技術對想象符碼的擬真,通過模擬體驗與想象的視覺化讓符碼具體在場并發揮自身的功能,從而為人類的創構性活動提供新的思路或新的可能,這時“我們便不應該把虛擬現實想象為現實消失的一種形式,而應當視為另一種現實的展開。”
虛擬的非真性則體現在構成虛擬空間的符碼本身只是比特的演化,“真實本身往往只有依靠符碼編碼才能存在”,這種真實缺乏事實的根基卻具有實際的效用。“黑格爾認為真實的存在是現實的存在,是有根據的存在,有理由的存在”,雖然虛擬也能打造物質真實的形態、觸感與功能,但相對于現實世界那些由分子、離子、原子的物質構成相比,虛擬屬于主體感性的數字模擬與虛構,并非存在如客體一般的物理意義,所以虛擬現實“在功效方面是真實的,但是,事實上卻并非如此的事件或實體。”這樣的元宇宙雖具有能模擬物理世界“真實”的功能,但那些征服自然、改造世界的實踐真實卻只能由人類的肉身行動達成。正如海姆(Michael Heim)所言:“虛擬世界是一個功能性的整體。它是平行而不是描述了或同化了我們所習慣的本原世界。”虛擬存在的非真性也意味著虛擬真實無法替代物質世界的真實,物質與符號對應的價值關系也只能在物質世界得以實現,而虛擬世界實質是通過遮蔽這層關系來達成自身“真實”的生產。
總體而言,元宇宙是能讓主體得到一種實際而非事實上的感覺性存在,受創造性而非現實性的支配,用德里達(Jacques Derrida)的觀念來說虛擬的元宇宙其實是相對現實而言“按主體意志演繹的新‘在場”。虛擬在向著主體展開的過程中就蘊涵著創造性的行為,人類可以借助不可能的現實轉化為虛擬的可能,那么這種可能性就會在現實與虛擬的循環生成中不斷生成某種存在的真實性。元宇宙的火爆意味著人類充滿了對超越現實、尋求心靈自由以及突破物理有限性的渴望,這也意味著虛擬浪潮已不可逆轉,“人類和這個虛擬環境應是沉浸其中、超越其上、進出自如、交互作用”,在超越作為自然人麻痹于單一“復制”式生活的同時,得以生成數字生命獲得高于現實、更為理想化的人生。元宇宙即是人類用另一種“生命”形式追求存在真理的空間。
三元宇宙的創生本質:思維的感性實踐
(一)勾勒虛擬圖景:思維符號的數字創生
在理智主義者看來,感覺、知覺、表象都是意識的內容,而思維則用抽象符號將意識的內容編碼。我們在腦海中虛構出正感受著的或是想象的畫面,甚至也包括對他人正在思考的東西進行想象就是思維的符號編碼,所以思維是一種將感知覺體驗轉化為符號呈象的工作模式。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也描述過自己進行思維時的思維狀態,坦言道:“單詞和語言在我的思考過程中似乎不起任何作用。我思索時的物理實體是符號和圖象,它們按照我的意愿可以隨時地重生和組合。”可以說“沒有符號,人就不能思維,就只能是一個動物,因此符號是人的本質……符號創造了遠離感覺的人的世界。”美國神經人類學家泰倫斯·迪肯(Terrence Deacon)也把“人類描繪為符號物種,思維之物即符號域是符號元素的集合,由人這個符號物種的行為組成。”對于人類的這一符號屬性,皮爾士(Charles Sanders Peirce)曾揭示人的思維中天然的是一種符號的運作,指出符號能傳遞意義的根本原因在于“人的思想本身就是符號”,任何符號最終都會在思維模式中得到解釋。虛擬的數字化方式決定了個體也是以符號形式呈現,在張明倉看來這種呈現方式“表現為思維形態的虛擬即虛擬思維,作用在于以虛擬思維的形式觀念地超越世界,并進而通過虛擬思維引導現實實踐。”虛擬思維不是虛假思維,而是打破規則,超越現實,從虛擬維度對事物之間的聯系作更多可能的探索與觀念性的預測,在虛與實之間重新審視自身的認知與經驗,進而反饋于實踐。而虛擬思維的過程在元宇宙中則是以數字化、行為化的方式展現,這意味著構筑元宇宙世界的符號皆為人類的思維之物,智能算法對思維的符號進行挑選、組合、轉換、再生后得到一個由符碼組成的新現實。
虛擬思維除了具備人類思維的一般特征,還具備一種能調動符碼進行創造活動的“行為”特征,所以虛擬思維應是實踐思維與創造性思維雙重思維方式的虛擬形式。不同于現實世界的物質改造,元宇宙中的實踐是“借助語言、符號、規則、數字等這些人化形式作為思維中介系統,達到對世界、對象、活動、意義等的人化形式的建構。”人作為一種會建模的動物,通過對信息進行加工處理,可以讓大腦進行形象建模后將文明、語言、環境等內容想象出來,借由數字技術將想象之物數字化后人類便能如“上帝”一般進行數字創生。又因為元宇宙是依賴虛擬技術與虛擬思維創造虛擬之物,延展數字世界維度的空間,所以我們可認為元宇宙的生產方式是基于數字技術的符號生產。根據馬克思關于“生產方式決定上層建筑”的判定,將大腦的思維圖像符號化、表征化是人類在元宇宙中進行“物質”(這里的物質不具有實在性而是數字、信息或圖像一類的事物)生產的方式,過程是通過符號化或數字化中介系統超越現實、觀念地或實踐地建構非現實的真實世界,目的是作用于上層建筑——元宇宙的發展與人類思維靈性的提升。這樣看來元宇宙的建構與發展幾乎離不開人類思維的運思,而虛擬思維幾乎解除了人類生理的限制,開放了主體的個性,得以讓人的認知領域、思想空間得到空前的擴展。
人類通過交互技術、通信網絡技術、人工智能技術等手段建構虛擬思維中的想象之物,即是將感覺性的、空間性的或者經驗性的東西以數字手段轉化為虛擬之物,借此創造出包羅萬象的大千世界。元宇宙是一堆代碼組成的虛擬數字世界,只要虛擬思維的想象力不斷絕,人類就能任意構造元宇宙,成就幻想視覺化的奇妙景觀。元宇宙創生的基礎是0與1組合而來的比特代碼,虛擬思維是實踐的中介,符號是展現之物。虛擬思維讓符號生產擺置到更為廣域的數字場域中,擺脫了自然規律與物理法則的約束,通過復制、模擬、想象將物質的基本屬性抽象出來的,構成內涵更為豐富的虛擬創設。虛擬人會代替人類的肉身行為踐行改造世界的任務,當任務完滿之際,元宇宙也會像現實世界一樣成為人類生存的第二空間,并且是圍繞著人類意志進行變換、蛻變的世界。所以從認識論的角度來看,元宇宙是以意識為第一性,物質為第二性的世界,一切事物以人的意識為轉移。對于生活在元宇宙中的虛擬人而言,虛擬思維就是用以模擬“上帝”造世的數字編碼工具,能無限衍義元宇宙世界的數字圖景。
(二)面向數字生存:思維行為化的虛擬實踐
科技推動元宇宙布局的落地,讓人類的生存空間由自然與社會的“二位一體”向著自然、社會、虛擬的“三位一體”世界轉變,元宇宙也成為了新的勞動實踐場域。虛擬思維作為建構元宇宙的重要思維工具,關鍵作用是將人類的視域從客觀存在的實在性擴展到現實存在的不可能性,結合數字技術從無到有、從0到1地進行數字創生,也就是將人感性的時間、空間觀念符號化、數字化。感性活動依賴于人類的思維表達,思維的光影“諸如法電,新新不停,一起一滅,不相待也”,今天的現實與昨日的虛擬、昨日的虛擬與今日的現實轉化“不外乎是人通過人的勞動而誕生的過程”,不同的是物質實踐以“行為”為中介,虛擬實踐的中介則是“思維”。虛擬實踐從本質上來講就是“實踐主體以數字化為中介手段,對對象進行的一種有目的、能動的構建、合成的感性活動。”在元宇宙中思維是行為的再現,而行為則是思維在現實中的落地方式,可以說“思維是行為”是虛擬實踐的根本內核。虛擬實踐轉變了人類的傳統生產關系,亦使人類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精神生物,元宇宙成為了精神生物賴以生存的空間。
元宇宙作為未來人類可能生存的數字化平臺,被認為是一個虛實高度交融的空間。這一空間由三部分內容構成:現實部分、虛構部分、虛實交融部分。現實部分既包含了對現實客觀之物的全鏡像,還包括現實社會“人文諸相”的投射;虛構部分即是人類運用創新性思維建構現實世界未有的新事物、新人類、新規則以及新智慧;虛實融合部分主要是指現實世界各類元素的屬性、外形、功能等在元宇宙中被重構、改造,通過現實與想象的碰撞,得到全新的、意想不到的結果。新的環境決定新的思想,如果生存在元宇宙中的原住民形成了獨屬于虛擬世界的社會結構、虛擬文明、知識體系等,我們便不能以單一的精神或物質、虛擬或現實的二元對立目光看待虛擬實踐的活動,而應該從虛擬存在的三個向度——虛擬存在的現實性;虛擬存在的虛實融合性;虛擬存在的虛構性,去觀望虛擬思維在元宇宙實踐中的作用深度、廣度以及創造性范圍。那么虛擬實踐在虛擬思維的指引下何以從虛擬存在的三個向度進行對象性數字建構:
(1)虛擬存在的現實性。現實世界的萬事萬物經過思維的編碼演化為虛擬的數字形態,無論是具有物質實在性的自然之物,還是諸如商業、娛樂、社交、文明等人文形態的創造之物皆以0與1的組合在元宇宙組合與編碼,所以人類在元宇宙中的實踐任務就包含復刻現實世界的“真實”屬性與建構虛擬世界的人文系統兩類。復刻現實世界的虛擬實踐就是人類利用各類數字技術、模擬技術以及仿真技術打造三維現實世界,以期能“使人造事物像真實事物一樣逼真,甚至比真實事物還要逼真。”建構元宇宙中的人文系統需要個體從具體的生活中脫離出來,轉移到抽象、數字化的虛擬世界之中,利用自身在元宇宙中的某種身份進行生活經驗的虛擬與人際的交互,從而人類社會的人文價值融入元宇宙的社會建構之中,進而實現政治、經濟、文化、技術、種族等社會形態要素與虛擬世界的融合與重塑。可以說,人類在元宇宙中可以“從有到有(即從1到無限)”感受數字造物的過程,體驗文明的創生與世界的涌現。
(2)虛擬存在的虛實融合性。在去中心化的機制作用下,元宇宙以人為本原,“聚焦于人,以人的經驗作為人對自己,對上帝,對自然了解的出發點”,將所思所想以數字化的符號形式呈現出來。在現實世界,受認知思維的限制,以常規方式難以確證或認知的事物,例如未來的人類形態,宇宙宏觀的發展脈絡,甚至是已經封塵的歷史事件、人物等都可以經由模擬、投射的方式在元宇宙中呈現,讓人得以其中走進歷史,暢想未來。可以說人類的思想能夠運用虛擬技術在元宇宙中得到再現的同時,元宇宙也為人類的思想研究提供了實驗條件、實驗手段,這也意味著思想的思維運動已然成為可觀察、可測量甚至可控制的變量,有望挖掘人類思維的密碼以及認知水平的極限。
(3)虛擬存在的虛構性。生活在虛擬世界中的人類可以體驗到現實不存在之物存在的真實感,如科幻生物、魔法異能、穿越時空等任何所能想到的模式都能透過感官設備反饋給知覺神經,在虛擬設備的加持下個體對不屬于現實的虛擬物有了“感知即存在”的真實感。這種虛擬體驗產生的所有知覺、經驗、記憶等感覺材料不是由肉體行為傳遞,而是成為神經元的信息得以復制并創造。如此一來,以數字技術、人工智能、腦科學等高科技為基礎的元宇宙建構,本質就是“一種存在論意義上無中生有的創造”,這種人造的虛擬說明了“世界才是依賴主體的,或者說是主體建構了世界的性質”,即人類以“造物主”的身份引領科技的“造世”之舉,操控、制造自己的想象,創造一個數字化的自由并具有無限可能的世界。
四創生轉向:思維引領數字造物的兩面性
(一)自我的失控,極端性的“數字進化”
元宇宙在虛擬實踐與虛擬思維共同作用下,“將物質系統、觀念系統、經濟系統、活動空間、時間創造等本來不可能合為一處的社會各部分融合在一起,創造出了新的社會實體。”人、符號、算法之間的碰撞、交涉、融合,加速了元宇宙世界數據造物的進程,其中突破現實認知限度的虛擬思維最大限度地為人類的虛擬實踐發揮了創造性功能,借助數字技術“在虛擬空間對事物進行各種可能性與不可能性的再組合。”人類現有的思維邏輯可以將自己從A點帶到B點,但虛擬思維的無限想象力卻能把我們帶到任何地方,這意味著“人類將從一個以描述活動為主的時代,進入到一個以創構活動為主的時代。”不過,由于虛擬思維是借助數字化實現的視覺化效果,所以諸如道德、倫理、情感等非理性的判斷便難以運用數字計算規則進行理想化的處理,也無法用0與1一類冰冷的數字組合表示倫理情感的模糊項,因而在“非0即1”的虛擬世界里若過度放任虛擬思維的自由與濫用,可能導致道德、倫理、法規等一切約束人性的“因果鏈”在元宇宙這樣的平行世界中失控、斷裂,從而加劇了“人類知識與文化體系的裂變。”
在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看來,若人類進入到這種價值任意擴散,碎片化/片段化的秩序階段,那么無論是價值的法則還是價值的判斷都將消散于虛無,他將這種圖像的發展稱為“病毒的(viral)或放射(radiant)的社會/秩序。”在這個階段,“事物、符號和行為都擺脫了各自的理念、觀念、本性、價值、參照點和因果鏈,只是處在一種無止境的自我復制過程中”張天勇:《社會符號化—馬克思主義視閾中的鮑德里亞后期思想研究》,第85頁。,元宇宙社會可以讓個體的意識數據、感知覺材料、各類紛繁復雜的信息得到無窮的復制,如此一來虛擬思維反而會被元宇宙中的智能算法左右,導致本體意志沉迷于感性觀念的符號狂歡中,如中了電腦病毒般失去自我的辯知。在元宇宙中,虛擬思維能夠發揮不同于現實的創造性功能在于各類信息、數字的組合是由思維所驅動,表現形式為虛擬實踐,驅動的工具則是用于搭建元宇宙底層架構的智能算法,智能算法雖能讓“思維之物”以數據形態“體融相攝”,“融通過去、現在和未來,融通在場和不在場的萬物”,卻也給人帶來了一種新的異化——主體的極端數字化甚至是虛擬化,這種極端性不僅表現為所有的喜好、偏向、個性等都為數字所裹挾,毫無知覺地認同算法的管理,而且也讓人在高度數字化的虛擬世界里任由虛擬生存代替現實的勞動生產,將自身默化為虛擬存在并沉溺于算法制造的幻象泡沫之中虛實顛倒、人格混亂,失去自我。過度依賴算法的人類,想象力與創造力反而會被智能算法蠶食殆盡,最終被消解了主體性,沉淪于算法制造的數字幻象之中。所以,即使元宇宙能突破人類生存的認知限度,我們也應警惕人類文明可能會隨著智能算法對人類的全面支配逐漸凋敝,致使人類的主體性走向消亡的境地。
(二)消解自我設限,釋放思維的創造力
“對人而言,事物就是非存在的有——其存在并不是客觀的,而是我們帶著主觀目的觀察的結果。”英國哲學家貝克萊(George Berkeley)曾提出“存在即被感知”“物是觀念的集合”命題,某個事物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我們能看到、觀察到并觸摸到,馬克思以為“觀念的東西不外是移入人的頭腦并在人的頭腦中改造過的物質的東西而已”,一切存在都是觀念的反映,“一個觀念的存在,正在于其被感知。”而元宇宙的真實感便在于能為人帶來沉浸式的實在感,“‘感知即真實就是元宇宙深度沉浸體驗的本質表現。”觀念是源自人的心靈的感知,并不需要依賴外在的物質存在便可以“按照我們所常見的秩序產生出來,而且也可以永遠產生出來。”元宇宙作為人類思維的棲息之所,真正意義上實現了笛卡爾、貝克萊、黑格爾等哲學人士對于“吾心即宇宙”的期待。元宇宙是以意識為第一性的世界,所有的知識、規則或者形態都可以被打亂、拆散、組合、異構,可能與不可能,現實與不現實都在其中交織、碰撞、纏繞與勾連。
張明倉認為人類的思維方式是社會實踐活動方式在人腦中的內化,而內化的符號產物則構成了人類文化的全部,勾連著過去到未來整體變化的人文形態。每一階段的社會實踐,人類對自然界以及自身都作出了最大努力的探索,現階段物質文明的加速發展就是人類不斷用智力超越體力局限的結果。正如馬克思所言,“人在怎樣程度上學會改變自然界,人的智力就在怎樣的程度上發展起來。”人類對創世造物之迷的不懈追求,造就了虛擬現實的未來,也打開了探索人腦可延伸的思維向度的大門。元宇宙作為承載人類意識本體的數字空間,不僅是一個觀察人類思維變化以及精神力量的實驗基地,也是人類創新思想得以視覺化、虛擬化、實在化的絕佳場所,人類數字創生、思維造物的能力可以在元宇宙中得以孵化與生長。借由數字重組的生命在虛擬維度重新煥發猶如生孩童般超越現實尺度的想象力,這是知識進化的源泉,也是數字創生最核心的動力。
人類必須進行虛擬革命不是為了享受數字世界帶來的精神滿足感,而是為思維創造一種無限衍義的進化條件,用于突破認知限度的屏障,使人真正獲得解放自我、認識自我、超越自我。元宇宙的落地與布局,也在曉示著科技的發展已隱隱有了突破現階段人類文明之象,“人類或許已經不得逗留于一種更為原始的解蔽之中,從而去經驗一種更原初的真理的呼聲了。”也許在與虛擬這一有別于現實的異己力量的對撞后,人類能從物質實在被消解的虛擬幻象中領悟到意識、思維、觀念等元素里更為隱秘的力量,從而為進入下一階段的人類文明作準備。
元宇宙的出現是科技推動社會步入智能時代所必經的節點。目前人類對元宇宙的所有設想都是基于彌補現實缺憾或者改善生產生活的角度進行的探討,承載了人類對未來世界的期望。我們與其將元宇宙看作是一個數字技術躍遷后所構建的虛擬世界,倒不如將之視為人類長久以來希望實現自我超越、突破自身有限性的一種象征體。一種集合了人類虛妄幻想、抽象認知、精神迷狂等意識內容的象征系統,也是釋放人類內心最深處欲望的智能載體。網絡空間暴露人性邪惡、虛偽一面的語言暴力與輿論戾氣若成為居住在元宇宙中人類思維實踐的慣習,那么元宇宙則會成為放大人類情緒思維的媒介,因而我們不得不擔憂道德約束的消解是否會導致人類的思維運動背離人性,使人走向“非人”之路。元宇宙作為一個尚在實現中的假想世界,我們卻已經從對它的想象中獲得了反思,總結了問題、經驗、方法等,甚至生成了各種預測、相關理論、應用場景的討論與分析,并作用于現在的虛擬實踐。所以元宇宙是會讓人背離初心,墮入虛無網絡的“鴉片”,還是讓人類改造世界的能力得以提升的實驗場所,關鍵在于人類是否能合理看待這個世界的價值和意義形態。如果人類對于元宇宙的創構僅僅只是停留在造世的快感處,那么自由、泛濫的數字創構會將人類文明推向終結。只有科學技術與社會倫理齊頭并進,人類才能在安全的閾值內走向更高級別的文明樣態。
The Quasi-Unreal Attribute of the Metaverse
and the “Primorism” of Thinking
WANG Shan, YAO Jia-li, LI Bing
Abstract: The metaverse has the quasi-unreal property, and the quasi-authenticity is manifested as the “real” effect constructed by the idea or imaginary symbol in the sense or function level. The non-authenticity is manifested in that the virtual object generated by thinking does not have physical meaning as the real object, so there is no truth in fact. And since the production of the metaverse is a practice where the physical body is absent and the mind is present, the metaverse is actually a place where the human mind lives and produces “matter”. Without the guidance of human thinking, digital technology cannot automatically undertake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metaverse, so the essence of the creation of the metaverse is actually the practice of digital thinking, rather than the direct creation of numbers. The higher the degree of virtual liberation of humans innovative thinking, the stronger the practical ability of thinking to process, transform and construct the meta-universe world. Conversely, the development of the meta-universe can also react to the improvement of human's thinking and spirituality, and the two complement each other. However, the excessive liberation of human thinking in the meta-universe may lead to two different directions of development. One is to cause the loss of human subjectivity, indulge in the carnival of symbols in the digital world, and deviate from principles, humanity and ethics. The second is the elimination of self-handicrafts, breaking away from the solidified thinking and seeking a new civilization and humanistic form. The progress or decline of human civilization depends on the tendency of thinking liberation. Only by always keeping the prediction and vigilance of the possible crisis generated by the meta-universe can we prevent human from falling into the emotional mania brought by science and technology.
Keywords: metaverse; virtual thinking; virtual practice; thought creation
【責任編輯:龔桂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