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荊歌

許風康,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書法作品參加第七、第八屆全國書法展;第七、第八屆全國中青年書法展等中國書協主辦的展覽十余次。出版有《當代藝術名家精品集—許風康》。《中國書法》《中國書法報》等專業報刊均作過專題報道或發表過書法作品(書論文章)。曾擔任蘇州市吳縣(吳縣市)書協主席、蘇州市相城區書協主席。

隸書興來閑處對聯

行書清阮元北碑南帖論一則
書法這門藝術,和文學作為藝術,許多時候好像是有一些相似處。那就是,它似乎始終都顯得不是那么“純粹”。我的意思是,它的技術性,在書法藝術家那里,其實往往顯得并不是那么的重要。換句話說,還是以文學作類比,語言準確,沒有病句,不寫錯字,這固然是一個寫作者所必須具備的素質,但是,卻遠不能成就一位好作家。書法也是這樣。把字寫到一種特別的境界,顯然不是常人所能達到。見識、學養、心胸、趣味,以及人生觀、世界觀,許多先天和后天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就像黑暗泥土里那些根須,在看不見的世界里沉默著,無聲地歌唱著。它們往深處扎,向廣闊處伸展。從而令地面上的枝干,越來越粗壯,越來越高大。令葉子肥闊翠綠,令花兒縱情開放,令果實飽滿芳香,幾乎要壓垮了樹枝。
我所認識的許風康,向來都是言語不多神情儒雅的。他在我心目中,就是一棵安靜的樹。與他的字比起來,他確實顯得過于安靜沉默。但是,綠葉紅花,卻是那么的熱烈爛漫。風云過處,更顯其健碩;雨露霜雪,反襯其嬌美。我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許風康書法時的感受,那就是一種驚艷。我呆呆地看著,墨色線條,開合顧盼,叫人流連難去。我所熟悉的漢字,在他的筆下,怎么就能忽然之間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動如脫兔靜若處子,娉娉婷婷長袖而善舞。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美感,如春風撲面,如暗香浮動。它的面目,清新脫俗,親切而又矜持,分明久經滄桑,卻又天真無邪。寫出這些字來的,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飽讀詩書,多近良師益友;他既悲憫人生,又樂觀豁達;他淡泊明志,閑看落花;他風雅脫俗,卻生機勃勃而具人間煙火。他閱盡人間無數,卻無暮氣江湖氣;他揮灑自如,而不時流露青澀。所以說成就一個人書家氣象的,遠不是勤學苦練基本功,遠不是畢生臨池踏遍青山,而有更多更豐富更微妙的東西在左右著他,滋養著它,成全著他。帶著他沉默,帶著它生長,帶著他遠行,帶著他飛,帶著他春風里開花冬夜里寂寞。

行書團扇宋翁倦遠望詩

行書云歸木落對聯
許風康孩提時還當過幾個月的和尚。這段有意思的往事,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司徒廟里的小和尚,暮鼓晨鐘,他的心是安靜抑或浮躁?他也像一休那樣見月流淚想念家中的媽媽嗎?他感覺到俗世紅塵的異樣和遙遠了嗎?青燈之下,也許他偶然會看到自己的前世來生,然而只是一瞬,他的注意力,便被房梁上的一只壁虎吸引了。
他的老家在蘇州城外的光福小鎮。那是一個真正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山好水好安靜好古雅。每到春天,梅花便云蒸霞蔚,漫山遍野地開,那就是聞名古今的“香雪海”啊!許風康家的老宅,就在小鎮臨水的地方。小小的院落,粉墻黛瓦,江南到不能再江南。許風康對這個地方的愛,常常溢于言表。直到如今,他每年還經常會去光福老宅小住一陣。有次他在老宅里設家宴招待我們。他系上圍裙,親自下廚。紅燒老鵝和咸肉菜飯,水平達到大廚級別,令人至今難忘。我知道他的氣息與江南、與蘇州、與光福,是相通相承的。江南自古而然的文氣,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言談舉止和字里行間,一直都是活著的。生活在蘇州真是幸福,經常可以和許風康等諸兄弟筆會雅集,喝茶焚香談書論畫,風花雪月時事風云,皆于茶盅酒杯間沉浮明滅。唐祝文周、石田十洲、煙橋瘦鵑,還有許風康的老師宋季丁,仿佛都笑談于席間。
光福有個司徒廟,也就是許風康幼時當過小和尚的地方,寺內有“清、奇、古、怪”四株千年古柏。我每每見到許風康,就會想起它們。或者我凡去光福看見這四位仁者,都會聯想到許風康。許風康和他的書法,與這四株蒼古虬曲的巨柏之間,顯然是有著隱秘的聯系。一樣的都在江南的四季里靜默,以點、線,以及光影,在天空下朝飛暮卷、游龍舞鳳,在時光中書寫生命的活力與歡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