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鄰居女孩們

諳幕曉

第一次見到她們的時候，我正在客廳里看電視。

彼時，窗外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我好奇地靠窗踮起腳尖，只見鄰居家向外延伸的欄桿上坐著兩個女孩，她們生得可愛靈動，不似我那般面黃肌瘦、弱不禁風。很快，她們發現了我打量的目光，停止互動后，眼睛滴溜溜地望著我。

平日里，我的活動空間局限于家里的彈丸之地。樓下車水馬龍，媽媽從不肯放我出去玩耍，我是多么渴望有個小伙伴。于是，我主動打招呼：“嗨，你們叫什么名字？”兩個女孩默不作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我重復問了一次，等待著她們的回答。片刻后，其中一個女孩壯起膽子說：“媽媽說不能和陌生人說話。”我瞬間呆愣住，她媽媽和我媽媽儼然是同一類大人，從小教育孩子“不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可是，我并不是壞人啊！

很快，她們又玩鬧起來，全然忽視我的存在。頓感無趣后，我遠離了窗戶，又看起了我的電視。雖然電視里沒有幾個臺可以看，但能掩蓋住我那時的落寞與失望。

暑假實在是漫長，鄰居家的女孩們仿佛不被允許看電視，她們總會在傍晚時分出現在她家的欄桿上。她們穿著可愛的小裙子，綁著俏皮的羊角辮，姐妹倆總有說不完的話。而我總是躲在客廳的窗戶后，透過淡黃色的玻璃，悄悄地觀察她們。有天，我被媽媽使喚爬上欄桿擦拭窗戶，干完活后的我汗流浹背，家里卻不巧地停電了。于是我爬上欄桿，想象自己變成一塊等待風干的橘皮，靜靜地感受微風的肌膚之吻。

兩個女孩全程靜默地看我干完活，被父母一聲呼喊便跳下欄桿，回來時手里多了一個紅彤彤、甜絲絲的冒著熱氣的紅薯。她們邊吃邊看著我，嘴里“吧嗒吧嗒”地發出咀嚼聲，好似在跟我炫耀她們有點心吃。見我盯著食物，女孩問：“你沒有吃的嗎？”剎那間，我滿臉通紅，心里有種被挑釁的不悅感。

我冷著臉轉身跳下窗臺，期盼手里馬上變出美味的食物，也饞饞她們。隨即，我一個箭步沖向在廚房忙碌的母親：“媽，有什么好吃的嗎？”母親頭也不回地道：“我在做晚飯了，忍耐一下，最多40分鐘就能開飯。”

“我看到鄰居兩個女孩在吃紅薯，我們能不能也蒸點紅薯吃，我好餓啊！”我強忍著一肚子的委屈，腦海里閃過女孩們吃得正香的畫面。

母親回過頭，一副頓悟的樣子說：“紅薯倒是有的，但兩個爐灶都在用，蒸不了紅薯哦。”我失望地嘆了口氣，灰溜溜地回到客廳，雙手按住“咕咕”作響的肚子，卻不愿再爬上欄桿。我在心里暗暗發誓，等下次出現在她們眼前，我要拿著比紅薯更好吃的食物饞她們……

后來，我們家搬到了大城市生活。我的鄰居變成了兩個老人，沒有了同齡人的身影和歡笑聲，生活平淡了許多。長大后的我偶爾會惋惜，如果那時候能和鄰居女孩們成為朋友，那我對老家的眷戀會不會多幾分？回憶起老家的過往，如品味日記里緩慢流露出的點滴美好。